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根本傷害不了對方,只會讓別人看了免費笑話。可爲什麼還要傻乎乎地一遍遍去做?
路蔓不停的問自己。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
人生在世,總是要爭一爭的。哪怕只是一口氣。
現在她的目的已然達到,再待下去只會被反、攻。
她完全起身,溫熱瞬間遠離,一股濃到難以忽略的失落感漫上心頭。用餘光看了一眼目光幽深、晦暗不明的復修遠,自嘲地笑了笑。挺直了腰桿,如一個勝利者般高傲地從面色鐵青的顧悅旁邊走過。
在她一隻腳剛踏出房門時。聽到顧悅用異常熟稔的口吻道:“路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這分明是送客的口氣。而他。沒有半句的挽留……
也是,她在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一個過客,匆匆來,匆匆走。不留一絲痕跡。
她的面上的笑容漸漸擴大,苦澀也在蔓延——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只能受着。至少此刻,她護住了尊嚴。
最後一刻。用手背拭去眼底的淚,她一直大步朝前走,最後在走廊處的一扇半圓窗處停下。酸着鼻子眯眼看向掩在雨幕中的異域城市。
這裡到底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喜怒哀樂?
等那一陣悲傷終於過去。路蔓猛地吸了吸鼻子,低頭去看腕上的表。
才八點,這麼早去病房肯定又是一個人。
她扣着門框,想了一陣,決定打車去火鍋店吃點東西排解心情。
坐出租車回來時,雨和風比去時還要大了點,讓眼前燈火通明的城市顯得更加朦朧。
她左手拎着大打包帶回來的火鍋,右手艱難的撐着傘,搖搖晃晃間,褲腳沾滿了乘虛而入的雨水,溼得有些難受。
終於,一隻腳踏進了醫院的大廳,她朝外面甩了甩傘上的水後,徑直走向電梯。
電梯緩緩升向六樓,一股若有若無的火鍋在狹小的空間內彌散開來,讓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着艾麗一定會讚不絕口的。
“叮”的一聲,電梯的門緩緩打開,她跨了出去。
走幾步再拐彎就是復修遠的病房,她有下意識地抗拒,怕從那扇敞開或半掩的門內看到些什麼撕心裂肺的東西。在她剛撕開不久的創傷上撒把鹽,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排遣得了。
於是,有了這種想法後,她在走過那扇充滿着未知的房間時,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然而,老天似乎格外地不想讓她快活,總要在她平靜的生活裡投下一兩顆重磅炸彈纔會甘心。
就在她快要走過那扇似乎緊閉着、沒有一絲動靜的門時,裡面突然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出現了一道她意想不到的女聲。
“復總,你還需要我做些什麼?“
這分明是應該正在值夜班的艾麗的聲音!她怎麼會在復修遠的房間裡,還尊敬地稱他爲“復總”?
這一系列的問題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兜頭罩下,把她困在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裡。
她忍住一波、波襲來的心悸,生出一種探明真相的勇氣,放輕動作,退後幾步,耳朵伏在了那扇藏着秘密的門前。
裡面的對話更清晰的傳來。
復修遠的聲音顯得很疲憊,透出些獨屬於他的沙啞,“不用了,你做的很好,我們過兩天就走。”
“好的。”這是艾麗的聲音,清清脆脆的,帶着些少女的嬌憨。
路蔓垂眸,這就是在她最迷茫時,說要做她朋友的女孩啊,誰能想到會和復修遠有着絲絲縷縷的聯繫呢?
她突然覺得很悲涼,一股濃到化不開的無力感在心底流竄。
沒有憤怒和指責,只有失望。
緊接着一個反問毫無預兆地砸進了她的心湖,頓時激起千丈浪花,“復總,路小姐是個好女孩,你爲什麼不去好好珍惜呢?”
她身子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有些感嘆艾麗的天真,他……或許是最討厭別人問這種問題了吧。
這個問題似乎比天上有多少顆星星還要難回答,男人迴應它的是一陣死寂的沉默。
她左手拎着大份的火鍋,指節間被塑料袋勒的生疼,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被雨水沾溼的褲腳也溼漉漉地貼在腳腕上,很難受。
良久,房間裡再次響起慵懶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道:“不早了,回去吧,別讓她懷疑了。”
艾麗有些不甘道:“復總,我……”
“我困了,出去吧。”
接着響起一陣下牀的踢踏聲,讓心虛的路蔓繃緊了神經,下意識地向安全的方向逃離。
可是,由於重心不穩,拿着火鍋的手也變得無力,在歪倒間,較重的塑料袋重重甩在地上。
她心頭一顫,立刻蹲下去撿。
還好包裝夠結實,只是從裡面流出些湯汁,在地上形成一片深色的污漬。
她本想掏紙出來稍微清理一下,可不緩不急的腳步聲正漸漸逼近,彷彿下一秒就會到達跟前。
心虛的她也顧不了多少,拎着塑料袋閃身進了幾步之遙的洗手間。
幾乎就在同時,病房的門被打開,現出一抹修長的身軀,容顏俊美,可惜太冷。
他胸口處的傷痛的厲害,是準備出去散散步緩解一下的,可剛打開門便瞥見一抹人影隱在了洗手間內,倉皇而緊張。
緊接着,他看到了潔淨地面上的那一塊尤其惹眼的污漬,眸色微閃,透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來,無意識地朝前走了幾步。最後卻在距洗手間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垂下眸子,掩去所有的情緒,調轉腳步轉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躲在女洗手間裡的路蔓當然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緊捏着塑料袋,等腳步聲遠離後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確認人已經走了後,才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拐角處走出一個挺拔的男人來,微眯的眼眸裡浮動着細小的碎光,讓人看不真切他的真實想法。
一口氣跑回房間,路蔓把塑料袋放在牀頭櫃上後,半躺在牀上大口喘氣。
她仰着頭,眼中出現壁燈的大致輪廓,燈光有些刺眼。
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特別是艾麗的隱瞞讓她第一次產生了不確定感,難道人與人之間,能維繫在一起的就只有權力和金錢嗎?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結論,她是不願意承認的。
等到氣息完全平靜下來後,路蔓逃避似的將所有紛雜的思緒都甩到腦後,拿了乾淨的衣服去浴室洗漱,以免感冒。
衣服拿在手中,她這纔想起,這是前幾天艾麗借給她的衣服,雖然不是新的,但被熨燙得很平整,就像是她的笑容一樣,讓人很舒心。
恍惚間,她響起了艾麗對復修遠的那句反問,“路小姐是個好女孩,你爲什麼不去珍惜她?”
爲什麼呢?她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也許,愛一個人,不能用對方好不好來衡量吧。
路蔓在蒸汽氤氳的浴室好好清洗了一遍才踏步出來,只覺渾身舒暢,彷彿能忘卻所有不愉快地事情。
她正用乾淨的浴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正好看見艾麗推門進來,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覺得有些彆扭,尷尬地笑道:“回來了?”
艾麗當然不知道她的彆扭,大大咧咧地嗅了一下鼻子,揚聲道:“哇,什麼東西這麼香啊?是什麼什麼?“語速很快,卻微微顫抖。
路蔓僵硬地笑了笑,彷彿一下子找到了話題,指着牀頭櫃上的有些灑掉的火鍋道:“給您帶的,唔,估計再不吃就冷了,趁熱吃吧。”說着,又掩飾性地使勁擦了兩下頭髮。
艾麗沒有察覺她話裡的逃避,,依舊樂呵呵說了聲“謝了”,便三兩步走到牀邊坐下,立刻拉開大份的便當盒開始大快朵頤起來。也許是太過於着急,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咕噥着”好吃好吃“。結果,一不下心便被辣椒嗆住了嗓子,咳得面部漲紅,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本來背過身去的路蔓聽到聲響,停止擦頭髮的動作,忍不住朝後笑道:“慢點兒,沒人和你搶。”說着,給她倒了杯水放在邊上。
聞言,艾麗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齜牙道:“嘿嘿,忍不住嘛,真的是太好吃了。”笑得很燦爛,像個小孩子,“對了,小蔓你吃了嗎?”
路蔓軟了心,突然覺得自己很矯情。
面前的小女孩可能由於某些原因暫時替復修遠“看着”自己,卻從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甚至還爲她帶來了不少快樂呵感動。
難道就要因爲這個小丫頭和復修遠認識,就否決她嗎?
路蔓做不到,也不想這樣。
艾麗見她低頭不語,有些慌了神,以爲她是不舒服,急聲問道:“小蔓,你怎麼了?是不是淋雨受涼了?”
關切的話語在她的耳邊縈繞,讓她心裡滑過一陣暖意,搖了搖頭,溫柔一笑,毫無預兆地出口,”艾麗,你……認識復修遠嗎?“
這句話似乎有一種魔力,將艾麗小臉上的關切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