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久簫隻身從真皮轉椅上起身,緩緩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插進西褲的口袋,他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樓羣,陷入了沉思。
這些天樑喬笙並沒有來公司,亦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將所有的一切都攤開來給他。
這是幹什麼?是示好?還是說她已經很有自信,自信他根本無法掌控公司。
忽而想到清晨時,看到她匆匆出門的身影,眼裡一陣冷凝。
“少爺!”傭人見到榮久簫,彎腰叫到。
淡漠的眼神將整個客廳掃了一眼,“給我倒杯水上來!”說完,他大步走上樓梯。
臥室門打開,裡面空蕩蕩的,他站在門口望着,裡面依舊是他早上離開時的樣子。
“少爺!”傭人拿着榮久簫要的水走到他身邊。
“少奶奶在家嗎?”他淡淡一聲問。
“早餐過後少奶奶就出門了。”
“拿進去!”
傭人將水放進臥室的桌子上,轉身出來。
“她每天都會出去?”
“好像是!只有晚上的時候纔回來。”傭人答道。
“下去吧!”
傭人走後,榮久簫打開隔壁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臥室的中央,他靜靜立着,一眼看見一件睡衣凌亂的躺在被子外面,臥室裡的其它地方都乾乾淨淨,沒有什麼東西。
這個家裡,她似乎除了生活必須品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她根本就沒有把這裡當作家。
樑喬笙!榮久簫暗暗念道,眼眸裡充斥着一絲冷冽。
晚上八點,中心貿易街。
榮久簫將車停到離廣場最近的地方,雙手環胸,他靠在座椅上,淡漠的眼神直直望着上次樑喬笙所在的地方。
十幾分鍾過後,正當他準備驅車離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面不遠的路口出現。她長髮飄飛,身形高挑,一舉一動之中透着灑脫的氣息。
發動機的啓動聲響中,榮久簫的眼神追隨着她,只見她站在上次的地方將吉他從背上取下斜跨在肩上,細長的手指開始熟練的撥動琴絃。
看着漸漸有路人在她面前停下腳步,車身啓動,榮久簫將她的身影一路拋在車後。
他發現他越來越不瞭解樑喬笙了,如此多年,他與她之間的溝壑根本無法彌補了,反而還越來越大。
樑喬笙回到榮宅後連燈都懶得開,就這麼徑自上了樓,忽然撞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身體冷不丁經由這麼一撞有些站立不穩,晃了兩晃,眼看就要摔倒,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猛然扶住自己的腰。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驚呼生生堵在了喉嚨裡。
腰間那寬大的手掌帶着滾燙的熱度,幾乎將她灼傷。
榮久簫皺了皺眉,看着眼前的樑喬笙,有這麼弱嗎?只不過稍微碰了一下就要倒了。
“謝謝!”樑喬笙垂眸開口。
聲音輕輕軟軟,如有柳梢拂過湖面,一圈圈漣漪四散開來。
榮久簫聽着她這聲謝謝,手掌猛然離開那溫軟的腰身,眼眸微微眯起。
這女人,果真有誘惑人的本錢。
“這
麼晚了還在這裡晃悠什麼?難不成想伺機上我的牀嗎?”
調整了一下有些恍神的思緒,榮久簫冷聲開口。
不知道爲什麼,只要看到這張素淨淡然的臉蛋,他就想出聲諷刺她。
樑喬笙聽着榮久簫的話,嘴脣抿緊,並不出聲反駁。
面對不喜歡你的人,如何解釋都是錯誤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她低着頭便想回自己的臥室,還未移開腳步,便聽榮久簫一聲厲喝。
“站住。”
榮久簫看着一臉波瀾不驚的樑喬笙,不禁有些氣悶,眉頭越皺越緊,心裡的煩躁越來越濃。
她的眉眼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越發溫暖,渾身透着一股清雅的味道。
不自覺的伸手,鉗住她那精巧的下巴。
“樑喬笙,以婊子的身份進我榮家門,現在又來裝清高嗎?”榮久簫的話語毫不留情,眼眸銳利的盯着她,似要看進她的心底去。
樑喬笙被迫擡起頭看着他,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對視尚屬首次,心裡還未來得及竊喜,卻聽到他那刻薄的話語。
如同當頭一棒,瞬間將她敲醒。
嘴脣微顫,心底也微顫。
言語是這世上最無形的利劍,不知不覺就會將一個人逼近死路。
樑喬笙盯着榮久簫,終於是忍不住,一字一頓道:“你要搞清楚,是爸爸的遺囑裡要你娶我,而不是我要嫁你。”
榮久簫氣息一冷,有些怒意充斥在眼裡,仿若一頭張牙舞爪的困獸,即將就要衝出牢籠,將眼前這女子撕裂成碎片。
“很好,作爲榮太太,我想你應該陪我出席明日的拍賣會,而不是成天這麼不三不四的在外面閒逛丟人。”
他說罷,便是扔下樑喬笙。
樑喬笙只覺怒氣上涌,莫名又有些委屈。
翌日,樑喬笙難得化了個妝,淡雅得體的妝容,微微卷起的髮絲,再穿上那條裙衫,果真是如同一尾美人魚。
拿着請柬進了拍賣會的場所,請柬上的位置是貴賓席。
一眼望去幾乎都是熟人,林曼姿、榮久簫,還有他身邊的顧西貝。
而她的位置則在榮久簫的另一邊。
身體微微僵住,這算什麼?變相羞辱嗎?
腳步一頓,就想掉頭而走,還未有所行動就被一隻剛硬如鐵的手拉住。
“坐這裡。”榮久簫不由分說的將樑喬笙拉到了位置上。
等樑喬笙回過神來,已經是板上釘釘。
拍賣會具體拍賣了些什麼樑喬笙都不知曉,她脊背僵硬的挺立,嘴脣輕抿。
一旁的榮久簫旁若無人的與顧西貝調笑,讓她第一次體會到如坐鍼氈的感覺。
“這乃是皇室王妃曾經戴過的一塊表,只此一件,請大家踊躍參與。”拍賣師的聲音響起。
顧西貝看着臺上那展覽出來的藍色底盤的手錶,抿脣一笑,眼如彎月。
“久簫,這塊表可真漂亮,我瞧着那顏色跟喬笙這衣服挺配的,要不拍下來送給她可好。”
榮久簫眼眸微微眯起,看了眼神色冷淡的樑喬笙,輕聲淺笑。
“好!我也覺得挺配。”
樑喬
笙的臉剎那間有些慘白,那瞬間握緊的手,骨節凸起,指甲深陷掌心,絲絲血痕。
表,婊。
樑喬笙有些僵硬的轉頭,對上榮久簫那雙似笑非笑的幽黑眼眸。
完美的輪廓,無懈可擊的容顏,俊美的宛如神祗,卻讓她只覺有惡魔的氣息。
她想,他肯定是知道顧西貝的意思。
非但不阻止,反而還要火上澆油。
這個男人已經同從前大相徑庭。
以往有那俊美少年,渾身遍體鱗傷都要護她周全,不捨得她受那一絲一毫的委屈,爲了一件她的裙子,被園裡的阿姨關在小黑屋裡不給吃喝,脣白乾裂被放出來時,卻只是啞着聲音道:穿上了嗎?好看嗎?
她重病發燒,無人問津,他跪在院長先生門口的玉石階梯上,磕了一百個響頭,鮮血迸濺若花,面目全非只爲尋她一點活路。
即使最後不支昏厥,脣間卻絲毫不停歇的念着。
救救她,救救她。
以往種種,雲煙飄散。
現在縷縷,如刀割針扎。
記憶可以變更,但是心底的感覺呢?也會變嗎?那浸入骨血裡的愛與念,怎麼就輕易消融了去?
現在的他,冰冷無情,甚至還惡劣無比。
想要張口說些什麼,但是卻發覺一切都是如此的蒼白,只有那苦果自咽,悲傷己吞。
“怎麼?莫不是嫌棄這皇室的表?”
榮久簫一指支着顱側,與她說話間,嘴脣微彎,一個涼薄的弧度。
顧西貝連聲接過榮久簫的話,明眸瀲灩。
“哪能啊,我看樑喬笙她啊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了。”
一旁的林曼姿瞧見這和諧的模樣,笑聲樂呵。
“喬笙,還不謝謝久簫,如此珍品,是你的福氣。”
林曼姿這話倒是將這表的事情給定了下來,容不得樑喬笙有一絲拒絕。
“是,媽媽。”依舊低眉順眼。
轉頭間,脣角勾起一個標準的微笑弧度,梨渦淺淺,眉眼雅淡。
“謝謝。”
如此光風霽月,倒讓顧西貝有種吃了閉門羹的錯覺,一口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榮久簫一絲無聲冷笑,倒真是個臉皮厚的,羞辱無論是明裡暗裡,她都欣然接受,不做一絲反駁。
真是,火大!
深藍色底盤的表被榮久簫親自戴上了樑喬笙的手腕,如同那古代的黥刑,刺上匪徒之字,終生洗不去烙印。
“倒還真配你,西貝眼光不錯。”
一句話,不知是是褒是貶,樑喬笙只當聽不到,並不回答。
拍賣會結束後,接下來便是非賣品的展示,跟着衆人踏進那富麗堂皇的大廳,不時有人向她投來各色眼光。
微微蹙眉,她記得她並沒有這麼出名,怎麼回事?大多數時候都是陸決然代她出面,因此她的面貌倒爲許多人不知。
大廳裡水晶燈閃爍着鑽石光澤,牆壁上掛滿了各大家的畫作,壁燈映射着那些絕世的畫,更顯朦朧神秘。
“是她嗎?畫得是她嗎?”
“真的好像,是巧合吧!”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