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去用了午膳,午休半個時辰。下午去上太叔萌的課。
太叔萌看到小太子,似乎不如從前活潑了,也未說什麼。
“聽說太子吵着鬧着要上我的課?”太叔萌笑呵呵地看着他。
太叔萌雖是武將,臉上卻沒什麼肅殺之色,給人一種親切之感。前世的太叔萌忠心護主,最後身死魂消,太子看着他,又不由感念他的忠誠。
“嗯。”太子看着他點了點頭。因着他的親切,太子看到他的眼睛,並不覺害怕。
“那咱們這便上課吧,”太叔萌笑道:“上我的課,殿下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以爲我會給你放水。沒有的事。”
“嗯。”太子應着。
太叔萌讓小太子扎馬步,拿着根小竹鞭在他身周這敲敲那敲敲,“姿勢,注意姿勢,手擡高,蹲下去,哎呀,是不是不練半個月,你都忘光光了,之前都是怎麼教你的?”
小太子身子晃悠,身形不穩,好像隨時會摔倒的樣子,太叔萌見太子把自己教的又還給自己了,心裡那個鬱悶,“我說太子殿下,你有空還是得多練練,莫偷懶,知道不?”
“嗯。”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太叔萌一邊糾正他的動作,一邊絮絮叨叨,“單靠我教是不行的,你得刻苦一點練。練就對了。功夫都是練出來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偷不得懶。不然學的那都是花架子,管什麼用?能打架嗎?能殺人嗎?不說殺人了,能自保嗎?”
“嗯。”
“嗯什麼?你就會嗯,聽進去了沒有?說話。”
“聽,進去了。”
太子紮了一會兒馬步就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練功夫對體能要求太高了,太子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跟練功夫相比,他覺得背書簡直太簡單了。但他必須得學功夫,他要學會自保,因爲將來,沒有人會保護他。
太子咬牙堅持着。
庭院裡秋風瑟瑟,周邊排着許多兵器,這是東宮裡的練武場。場地挺大,太子在其間顯得非常渺小。
太叔萌看小太子才紮了一刻鐘就搖搖欲墜,想着小太子最近經歷了不少事,這年紀也還小,不急在一時,便讓他歇會兒再練。
太子終於可以休息,鬆了口氣。
太子休息的時候,太叔萌也沒讓他閒着,給他講理論知識,帶他熟悉兵器。
一刻鐘後,太叔萌又讓他扎馬步。紮了一刻鐘,又讓他休息,給他講理論。就這樣,一個下午在太叔萌的輪番摧殘之下過去了。
太子回去的時候,感覺兩條腿有千斤重,恨不得讓人擡回去。天知道他是怎麼回到自己宮裡的。太子洗了個澡,吃了晚膳,就躺牀上不想動了。全身痠痛不已,什麼都不想想,交代了值夜宮人三更叫醒他,就睡了。
這一晚太子睡得香甜,一個夢都不做。
三更宮人把他叫醒,太子起來,全身痠痛,但精神卻不錯。
太子爬下牀,腿痠得都走不了路。太子咬牙堅持着,拖着兩條酸腿,洗了把臉,去書房背書。
背書到五更,就去扎馬步。一邊扎馬步一邊背書,一直到天亮,才轉回來吃早膳,去上課。
祁王見到今日的小太子精神面貌不錯,眼底青黑淡了些。看來睡得還好。
“昨日的課文背下來了嗎?”祁王問。
“嗯。”
“背。”
太子便開始背書,祁王對着課文,見他背得一字不差,點了點頭。
“光背不行,會寫了嗎?”祁王看着他。
太子愣了一下,飛快掃了祁王一眼,祁王示意了一下,“默寫下來看看。”
“嗯。”太子應着,執起筆,鋪開宣紙,認真默寫起來。
祁王見了,不由起身,走到他面前去,看着他寫。
祁王一從座位站起來,太子眼角餘光瞥到,心就揪了起來。他一步步走向他,太子的心就提着,手輕微抖了起來。墨汁都灑在了紙上。太子忙用字掩蓋了那灑落的墨汁。
祁王走到近前一看,太子的字看着稍顯稚嫩,卻也周正,再看那字多一筆少一筆的,錯七錯八。祁王啞然失笑,虧得他通篇錯別字,還能如此淡定。若不是親自過來瞧,他還以爲他成竹在胸呢。
“這個,是‘庇’,不是‘屁’啊,”祁王忍着笑,指正他。
太子一看,臉霎時漲得通紅,心砰砰亂跳,額頭也冒出了汗。那汗滴匯聚到了一起,從額頭滑落,滴到了紙上,暈開了墨跡。
祁王本在看他寫字,見到紙上的汗滴,愣了愣,看向他的額頭,又是一頭的汗。
太子改正了“庇”字,又繼續寫,也顧不得擦汗。
祁王直起身來,看了他一眼,邁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太子見他終於走了,暗鬆了口氣,默默繼續寫完。
“寫完了自己覈對一下。”祁王吩咐。
“嗯。”太子應着,翻開了書本,覈對了一下。看到錯了很多字,羞得無地自容。他在書上一一圈出了那些錯的字,打算課後多寫幾遍。接下來太子又有得忙了。
“對完了嗎?拿來我看看。”
“嗯。”太子應着,要起身,忽然腳下一痠麻,又坐了回去。
太子暗暗咬了咬牙,慢慢爬了起身,忍着痠痛,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將自己默寫下來的東西呈給祁王。
祁王一直看着他,見他行動艱難,不由問:“腿怎麼了?”
“無事。”太子輕聲道。
祁王看着他的臉,太子低眉順眼,那日哭着求他的情形再沒出現過。臉上也沒有了脆弱,反而變得堅強許多。要求他做的,無論什麼都盡全力完成。這樣乖巧的學生,哪個老師都樂意見到。
祁王卻覺得不是滋味,面前的人在極力隱忍着什麼。那日之後,知道自己無法幫他,便再也不求了麼?祁王隱隱覺得自己辜負了他信任,再不被信任了。
祁王一直不接過宣紙,太子便一直雙手舉着,沒有言語。
祁王接過了宣紙,看着他道:“回去坐着吧。開始講新的內容。”那紙張上的墨跡已幹,祁王掃了一眼,將它夾進了書裡。
太子強忍着不適,儘量如常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跪坐下來,認真聽講。
祁王看着他的身影,嬌小又倔強,不知爲何,竟叫人,有些心疼。
生在帝王家,黨派鬥爭,必不可少,朝堂上各自站隊,鬥得你死我活,真比前線打仗還精彩。即便有幸被立爲太子,也有各種原因最後不能登基爲帝的。他小小年紀,就志向高遠,要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了麼?
呵,也是可笑,東宮三師,不就是助他登上那寶座的麼?不然,他在這裡做什麼?祁王暗暗自嘲了一番。拿過書本,開始給他授課。
到了下午,太子見到太叔萌,才露出了笑臉。
“小太子,過來,咱今日接着扎馬步哈!”
“嗯。”太子聽話地點了點頭。
今日仍同昨日般,太叔萌讓他扎一刻鐘,就休息一刻鐘,給他講解相關知識。
“有些陰險的人啊,就會在兵器上淬毒,被兵器傷着就已經很險了,再沾上毒,命就難保嘍。”
太子一聽到“毒”,覺得有必要學習一下,便渴望地看着太叔萌道:“我想學,認毒。”
“認毒?”太叔萌笑了下,道:“行啊,學!想學啥都行!我有幾本毒書,你拿回去看吧,不懂再來問。”
“好。”太子高興地應着。
這下又要背書,又要寫字,還要練功,還要學毒,小太子變得更忙了。
天天忙得陀螺一樣,感覺時間都不夠用。沒睡多久,就被叫醒了,醒了之後就是一天的繁忙。
六天一晃而過,小太子終於可以休息一天。他也不敢閒着,去向父皇請了安,又去向厲貴妃請安。二皇子趙承韜也在厲貴妃處,一見到他,就要拉他一起玩。
太子本身對這母子就避之如蛇蠍,哪裡願意和這個弟弟玩,而且他還想着回去背書習字呢。忙得要死。他憂心如焚,卻被趙承韜拉着,無法,只得和他在宮裡四處逛了逛。
如今深秋之際,處處蕭條,也無甚好玩。
皇子拉着太子的手,喜不自禁,對他道:“太子哥哥,要是咱們能出宮去多好啊!在宮裡都悶死了,每日都要念書。”
太子聽了,不由問:“你們唸的什麼書?”
“詩經啊,關關雎洲,在河之洲什麼的,”趙承韜道,“好煩,我想出去玩兒!”
太子一聽詩經,他五歲就會念了,他們現在才學嗎?一想也是,皇子們的教學和太子的自是不一樣。可再不一樣,有一個強大的母家,草包都能被推上去當皇帝。太子想到這,再看趙承韜,心裡就生出了厭惡。
“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吧。”太子丟下這句,就撒開了他的手,轉身走了。
“哎太子哥哥!”二皇子追了兩步,太子走得毅然決然,頭也不回。他不由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見着一面,怎麼說走就走了啊?
太子氣悶地回了自己的毓秀宮,立志發憤圖強,堅決不給那傢伙任何機會!他不會讓父皇廢掉他的,他不會!與其讓那樣的人當皇帝,不如自己來當!他絕不會引外人來禍害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