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急衝衝地趕到市中心醫院,黃阿姨和劉嬸都守在急救室門外。
醫生對蘇繡說:“孩子正在急救,現在的問題是,孩子失血嚴重,需要輸血,可是她的血型很特殊,是極罕見的rh陰性血型,這樣的血型在全國才只佔千分之三到四的比例爹地不上道:出嫁百萬媽咪。我們醫院血庫裡這種血型的存量不夠,正努力向其他醫院的血庫借調這種血液,只要血液能及時送到,我們即刻就能動手術。”
蘇繡聞言吃了一驚,心裡的慌亂更增添了一分。不由得又想起上一次寧子做闌尾炎手術時候的事兒,可是這次沒有上一次幸運,血庫的血不夠,寧子該如何渡過這個難關?
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一時半會兒能上哪兒去找這麼罕見的血型?市中心醫院已算最好的醫院了,要是別的醫院恰好也沒有足夠的存血,那怎麼辦?而且,寧子已經流了那麼多血,根本不能拖延時間,要是多耽擱一秒鐘,她的生命就會……
蘇繡狠狠地甩了甩頭,逼着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可能性。
驀地,她突然想起了慕雲錦說過的一句話:“據我所知,薛凱也是這種罕見血型。”
蘇繡又想起前幾天寧子被薛凱帶走的時候,他有打過電話給自己,當時她很生氣,差一點兒就要把薛凱的手機號碼給刪除了。後來她猶豫了一下,正巧那時候有別的事情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等到她空閒下來時,已經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現在想來,沒刪掉他的電話號碼真是太對了!
蘇繡不假思索地摸出手機,翻出薛凱的電話號碼,然後打過去。很快,電話那頭傳來薛凱的聲音,“你好,我是薛凱。”
她懶得寒暄,直奔主題,“薛凱,我是蘇繡,麻煩你來一趟中心醫院,寧子摔傷了,需要輸血!”
薛凱愣怔了兩秒,即刻心領神會,“好,我馬上來!”
他剛打開公寓的門,就見到慕嵐從電梯間裡出來,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起來臉色蒼白。
薛凱略怔,“慕嵐,你怎麼回事兒?臉色那麼差?”
慕嵐驚了一下,眼神躲閃,支吾着說:“哦,我沒事兒,你呢?這是要去哪兒?”
“有個朋友出了事兒,我去醫院看看。”
見他急着走,慕嵐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等一等,你是不是要去看蘇寧?”
薛凱腳步一頓,愕然回首,“慕嵐,你怎麼知道?”
“呃……”慕嵐的手有些發抖,那神情看起來奇怪極了,像是在害怕什麼。見他注視着自己,慕嵐別開臉,搖頭說,“我只是隨口說說。”
薛凱來不及多想,只想快點趕到寧子身邊,於是轉身匆匆離開。
身後,慕嵐憂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背影,雙手糾結成團,心裡彷彿反覆掙扎了許久,她關上門,決定悄悄跟在薛凱身後,趕去醫院看個究竟。
薛凱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慕雲錦走在他前面。蘇繡見到薛凱,想也不想就上前給了他一耳刮子,連慕雲錦也吃了一驚。
“蘇繡,你……”薛凱怔住了。
“薛凱,你最好不是寧子的親生父親,你要真是,我這一雙手非把你扇個沒完!”蘇繡打的這一巴掌特別狠,幾乎把她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裡面了,爲了她姐蘇眉,也爲了她的外甥女寧子。
蘇繡第一次見到薛凱的時候,也不得不感嘆。只道是姐姐眼光不濟,怎麼會看上一個衣冠禽獸,真正見到薛凱時,她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了。
薛凱長得風度翩翩,氣度不凡,有着好聽的名字,好聽的聲音,有着80後親和力60後成就感和70後型男的風範,顯得既陽光,又聰明機智,還很犀利,偶爾也有冷漠俊逸的一面。蘇繡終於明白爲什麼蘇眉能那般死心塌地愛上薛凱了。甭說是蘇眉,要是她也願意都看他幾眼,這樣的薛凱,讓女人無法招架。
也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害了蘇眉自己,也害了她的女兒!
所以,蘇繡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慕雲錦急忙上前攔住蘇繡,“蘇繡,你冷靜點兒,怎麼不分青紅皁白就打人?到底怎麼回事兒?dna檢查做出來了?”
慕雲錦心想他還沒開始行動呢,蘇繡怎麼就知道薛凱是寧子的親手父親了?正納悶,蘇繡破口大罵:“還用得着問嗎?就算不是,我這一巴掌也是他該受的!要想知道我爲什麼給他這一巴掌,那就讓他去問問他自個兒的老婆吧!”
“你說……慕嵐?!”慕雲錦和薛凱都不約而同地蹙緊了眉間。
原來,黃阿姨告訴蘇繡,下午慕嵐突然來到別墅,說是找寧子有事兒。寧子天性頑皮,竟然把慕嵐玩兒得團團轉,後來慕嵐發起橫來,說是要替蘇繡教訓教訓這個外甥女,於是追在寧子後面要打她的樣子。
寧子玩得不亦樂乎,就爬上大榕樹上的樹屋,結果不慎從上面摔下來……
薛凱聽了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剛纔出門時看見慕嵐的臉色很差,原來就是這個原因。知道蘇繡是在怪罪他,薛凱也沒有反駁,默默地承受着。
等到蘇繡數落完了,他說道:“如果寧子真是我的親骨肉,我會讓醫生抽我的血,以補償我這些年未盡的責任,哪怕是血被抽乾,我也願意。”
蘇繡聽了,冷嗤,“恐怕,你這個心願是實現不了了。”
“爲什麼?”薛凱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難道,寧子不是我的親手女兒?不可能啊,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就認定她是我的親生骨肉了,你沒看見她的鼻子和嘴,和我……”
蘇繡擡手,打斷了薛凱,“就算你是寧子的親生父親,醫生也不會允許你獻血給寧子的。”
“爲什麼?”薛凱還是不明白。
“直系親屬之間不能相互獻血,這是爲了避免一種少見但死亡率極高的輸血併發症tv—gvhd。簡單地說,這是一種輸入人體內的血液中的白血球增殖,並瘋狂攻擊人體所產生的嚴重副反應。這個可怕的輸血副反應在親屬間發生的機率遠高於非親屬。尤其是一級親屬,即父母與子女間,發病率要高11—21倍。”
身後有道聲音向大家解釋,蘇繡側首,原來是寧子的主治醫生,便急急地上前詢問,“醫生,找到足夠的存血了嗎?”
醫生手指着慕雲錦,微笑着回答:“找到了,剛纔是這位先生幫我們從一家軍醫院調來的,你請稍等等,我們馬上就給孩子做手術。”
原來慕雲錦在第一時間得到寧子的消息後,立刻就聯繫到一家熟識的軍醫院,讓人從那邊調來了存血,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果然如他所預料的,真就差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蘇繡訝然,看見慕雲錦微微向她頷首,她感激地笑,眼裡積蓄的淚水早已憋不住,涌了出來。
一邊的薛凱頹然靠在石壁上,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慕雲錦瘸着腳來到蘇繡身邊,蹲在她面前,執着她的手輕輕牽下,蘇繡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
寧子不是她的女兒,卻勝似己出,寧子才一歲不大的時候就是寧子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蘇繡想到大姐蘇眉走的時候的場景,簡直是毀滅性的,現在要是寧子再有個三長兩短,她只覺得全世界都崩塌了。
慕雲錦看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心生不忍,也很自責,“對不起,我沒想到那個樹屋會給寧子帶來災難,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兒,我一定不會建造那個樹屋,或許寧子也不會出事兒了。”
“不,這不怪你,寧子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自己跑上樹屋去,一定是慕嵐,一定是她做了什麼,纔會把寧子逼上樹屋的!”蘇繡一邊流淚,一邊咬牙忿然痛斥。
慕雲錦憐愛地看着她,將她整個人擁入懷裡,柔憐撫拍她抽泣中的脊背,試圖緩和她的情緒。過了一會兒,蘇繡終於冷靜了下來,一顆心卻還是忐忑不安。
她想給蘇墨打電話,卻被慕雲錦阻止了。他說比起寧子,現在的許文心更需要蘇墨的陪伴,況且他們倆遠在鄉下,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暫時先不要告訴他比較好。蘇繡想了想,覺得慕雲錦的話有些道理,便收回電話。
這個手術的時間不算短,整整花費了三四個小時。據說寧子傷了一根肋骨,原因可能是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碰到地上的石頭了,另外頭部有一條5釐米長的裂口,腦震盪,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皮肉傷,還好內臟沒有問題。
蘇繡聽了,又哭得稀里嘩啦。
不一會兒,寧子被護士從搶救室裡推出來,換到早已聯繫好的病房,麻藥的勁兒還沒有過去,她安靜得像個白雪公主,躺在病牀上。
門口的椅子上,薛凱坐着。他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聲音,擡頭看見慕雲錦,視線只一交錯,慕雲錦就關上病房的門。
“雲錦,那孩子怎麼樣?”薛凱一下子站起來。
慕雲錦薄脣微抿,回答:“還好,不過蘇繡剛纔交代了,不讓你進去,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將門嫡妻。”
薛凱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頹然坐回椅子上,臉繃得緊緊的,表情呆滯,“不,我不走,我要在這裡守着那孩子,她……是我的女兒。”
“是不是你的女兒,現在還沒法確定,我看你還是別在這裡,一會兒蘇繡見了你又會生氣了。”
薛凱固執地說,“不,我不走,誰趕我也不走!”
慕雲錦無奈地搖頭,只得隨他坐在那裡,自己則趕去了公司。
又過了大概七八個小時,寧子終於醒過來,麻藥的作用漸漸消退,所有傷處的痛楚齊齊發作。寧子卻很是爭氣,硬是忍着不哭,倒是蘇繡看得心痛不已,握緊她的小手顫抖不已。
“寧子,你要是疼的話,就哭出來吧?別忍着,昂?”
寧子微微睜着眼睛,向蘇繡一個勁兒笑,可惜笑意不太長,到底還是痛得厲害。那肋骨骨折是很疼的,蘇繡知道那痛感是連大人都無法忍受的。記得上一次慕雲錦爲了救她,也摔斷了肩胛骨,他就說了這胸部附近的傷痛比腿傷更難忍受,因爲每次呼吸都會帶動傷處,所以會更覺得難受。
思及此,蘇繡禁不住吸了吸鼻子,跟着哭出來了。
“小姨,你別難過,我不痛的。”
“傻孩子,都傷成這樣了,還不痛?可不許撒謊!”蘇繡哭笑不得,感動於寧子的懂事。
寧子終於癟着小嘴,說痛的不得了,蘇繡失笑,把護士叫來,給她又推了點兒鎮痛劑。鎮痛劑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不一會兒,寧子又睡沉了。
蘇繡趕緊讓黃阿姨守着,自己出了病房,她打算回家一趟,去帶點兒寧子的生活不需品過來,卻在門口看見薛凱。
她沒想到他還守在那裡,幾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見薛凱站了起來,抿了抿脣想要說話的樣子,她擡手擋住他。
“你走吧薛凱,寧子已經都這樣了,你還能挽回些什麼?何必呢,我姐下葬的時候你都沒想過去看看她,現在都過去了那麼多年,你纔想起來自己會不會是寧子的爹,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我只求求你,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別做,就這麼讓寧子過她原本的生活,你要是真爲她着想,就別來打擾她,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見他被罵得一臉頹廢相,蘇繡冷冷地很了他一眼,朝病房裡喊道,“黃阿姨,記得把門關好,除了醫生和護士,誰也別準進來!”
話落,她甩手離開。
蘇繡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別墅,急匆匆衝了個澡換件衣服,帶了些必需品,又趕回醫院。卻沒想到這麼個把鐘頭的時間裡,竟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慕嵐一路跟在薛凱身後進了醫院,悄悄地躲在角落裡看着這一切,所以她知道寧子動了手術,需要血,而薛凱似乎急着要獻血給寧子的樣子。見他滿臉自責又急切的模樣,看起來對寧子是十分在乎的,這讓慕嵐更加確定,薛凱就是寧子的親生父親了。
她的思緒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中。
怎麼辦,蘇寧真的是薛凱的女兒,那她呢,她怎麼辦?他有了和蘇眉的女兒,是不是就不再愛她了?他和她還能有孩子嗎,他們還能有未來嗎?要是薛凱不想再和她生孩子,那他們之間不就完了嗎?
她越想,腦子越昏,越想,全身越是震顫不已,害怕極了,慌亂極了,恐懼極了,她想起了六年前薛凱拋棄她,說要和她離婚的場景,對她而言那就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失去了薛凱,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沒有薛凱的日子,她根本沒有勇氣活下去。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腦子裡始終盤旋着這個未知的疑問……
驀地,腦子裡突然想起許雨晴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能怎麼辦?當然是先下手爲強,杜絕一切後患!”
許雨晴飽含蠱惑的聲音迴響在慕嵐耳邊,她越想着這句話,越覺得許雨晴說得有道理,縱然一開始她還沒膽量去想該如何才能杜絕後患,可此時此刻,害怕失去薛凱的恐懼感已完全填滿了她整個心間。
她腦子裡,滿滿的都是邪惡的想法,爲了不失去薛凱,爲了不丟掉自己的幸福,爲了不毀掉她的婚姻,她決定按許雨晴說的去做!
於是,趁着黃阿姨出去吃飯,而薛凱又去了洗手間的空檔,她悄悄潛進了寧子的病房……
當罪惡的雙手拿起抱枕,向熟睡的那張小臉蓋下去時,慕嵐還是遲疑了,一雙手忍不住地抖動。
那孩子的臉很白,長得眉清目秀,下午捉弄她的時候那樣子可機靈了,眉毛彎彎的,淡淡的,鼻子很挺,像極了薛凱,還有她的小嘴也有些薛凱的影子,是那種薄薄的脣……
她開始反問自己,真的要這麼做嗎?這樣做能行嗎?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不是小貓也不是小狗。最重要的是,她這樣做,薛凱就能回到他身邊了嗎?
正遲疑着,一道凌厲的聲音暴喝:“慕嵐,你想幹什麼?!”
慕嵐倒抽了一口冷氣,迅猛地回頭,看見門口站着的是薛凱。順着他瞪怒的視線,她愕然地回首,再看見自己手裡的抱枕時,連她自己也是嚇了一大跳。
“啊——”驚聲尖叫的同時,慕嵐一把丟掉抱枕,條件反射性地倒退了一大步,卻被旁邊的一張椅子絆住了腳,她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可惜,無論她怎麼掩飾,薛凱已經看出了她的意圖。他氣急敗壞地走進來,從地上將她撈起來。
“薛凱,你等等,你聽我解釋,我剛纔什麼都沒做,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想要殺死一個無辜的小孩兒?!”不容她辯駁,薛凱正色地道。
慕嵐語遏,下一秒薛凱的手狠狠一拉,她吃痛不已,只得跟着他出了病房,來到一處僻靜的小花園。
兩個人就站在小花園裡的一個廊庭下,慕嵐低頭不語,她穿了件花格子襯衫,全身端莊嫺熟,是時下流行的韓式裝扮,看起來淑女極了,卻又像極了一尊假人。
這就是此時此刻薛凱對她的看法,第一次對慕嵐真正的厭惡透了。他知道慕嵐喜歡爭強好勝,但從未想過她會狠毒到對一個無辜的小孩兒下手,太可怖了。
兩人沉默了許久,薛凱才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他說:“慕嵐,接受現實,接受那孩子吧,我還要你。”
我還要你,還要你……
這句話的餘音慢慢消散在小花園裡,消散在慕嵐的心頭。等到完完全全安靜下來,等到薛凱以爲她就快點頭的時候,慕嵐突然揚起臉。
“我不答應,我不會養着那個賤人的孩子,也不要你和我離婚!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會讓那孩子好過!”
這是慕嵐破釜沉舟的一個決定。既然孩子還未確定到底是不是薛凱親生的,既然薛凱也顧慮着和她多年夫妻的情分,索性就橫下一條心逼一逼他,逼他放棄那孩子。
薛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嵐,你還有沒有一點兒人性?!那只是個孩子,你不讓一個孩子好過,對你有什麼好處?她還那麼小,你也下得了手?!”薛凱一把抓住慕嵐的衣領,“你剛纔是不是想殺了那孩子?別以爲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告兒你,我全看見了,要是你敢對她意圖不軌,我第一個向警察局報案抓你!”
慕嵐聽見薛凱跟自己發了狠話,她呆住了。薛凱曾經是對不起她,卻從來不敢對她說一句狠話,眼下他竟然如此說,她怎麼也憋不住那口氣了。
她死死地盯着薛凱,眼角的淚刷地溢了出來:“我沒有人性?那你呢,薛凱?你覺得你又能好得了哪裡去?要不是你,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如果你當年沒有和蘇眉搞在一起,又怎麼會生出個野種?”
慕嵐越說越激動,惡狠狠地撲了過去,狠狠扼住薛凱的脖子:“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蘇眉是怎麼死的嗎?好,我告兒你,是我逼她的,是我逼她去自殺,威脅她說要是她死了,我就會給她妹妹安排工作,纔會讓她弟弟考上好大學,纔會……”
啪——
一個凌厲的耳刮子,扇在了慕嵐的臉上,立刻顯出五根清晰的紅指印。
“慕嵐,你也配叫委屈?也配反擊?你好意思嗎?你怎麼能那麼狠毒?教唆一個無助的女人去自殺?你怎麼想得出來?”
“是!我是很壞,可那都是你逼的!”
“我逼的?你怎麼不想想,我也是被你逼的?!你看看你,你在家裡裝得賢良淑德,可是在別人面前呢?你看不慣誰就攻擊誰,誰要是強過了你,你就要她死,你以爲像你這種惡婆娘會有人愛嗎?我他媽看了都覺得噁心!”
薛凱抓住她的兩個衣領使勁一扯,慕嵐的襯衫被撕裂,鈕釦全都繃了線,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露出光潔的胸口。
她氣得眼淚直流,旁邊很多路人看過來,朝着她指指點點,她很想用手去捂住臉,可突然覺得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全文閱讀賣萌鳳仙住我家。
薛凱指着她的鼻子,狠狠地罵:“就你?還想裝什麼社會名媛?裝什麼名門小姐?你看看你那副德行,哪一點像個大家閨秀?除了潑婦罵街,你還會些什麼?”
他一邊罵,一邊惡狠狠地捏着慕嵐的下巴。
他喘着粗氣,怒不可遏:“慕嵐,今天你可是把我逼急了,老實說這些話我早就掖着藏着,憋了十幾年不敢說,現在我終於說出來了,真是太他媽痛快了!我告兒你,別拿你爸來壓我,我今天既然敢開這個口,就是下定決心不和你在一起了,這麼多年過來,我也受夠你了!”
“薛凱,你翅膀硬了,所以就想撇開我不管了,是嗎?”慕嵐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流着淚,微笑,搖頭。
“是!咱們分開吧,那孩子,我要留下。”薛凱喘着粗氣說,轉身準備走開。
慕嵐一把抱住薛凱的腿,不顧形象地哭訴:“不,薛凱,你別離開我,我這麼做,我會這樣全都是因爲我愛你!”
薛凱根本聽不進去,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了,看見慕嵐打算扼殺寧子的那一幕後,怒火在他的胸口一燒再燒,焚得他五臟俱裂,他一把推開慕嵐,決然離開。
慕嵐哭天搶地跟在他身後,薛凱急急地避開她,加緊了步伐,把她遠遠甩在身後。出了醫院,過了一條馬路,他回頭看見,沒發現慕嵐的身影。他猛地生出不好的預感,撒腿就往醫院跑。
等到他趕到醫院,正好看見蘇繡已經回來了,還給寧子帶來了一些食物,看樣子寧子也沒出什麼事兒,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薛凱知道蘇繡一定不答應讓他進去看寧子,只得悻悻離開。
開車回公寓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對策,想必這會兒慕嵐已經回去跟她父母告狀了吧,他想也該是時候跟慕家攤牌了。
回到公寓,發現門並未上鎖,是虛掩着的,薛凱心裡頓時起了疑。一路走進客廳,發現屋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他摸着路走到開關旁,摁了一下,燈光驟然亮開,薛凱的視線一掃,身子突然頓住,下一秒他迅捷地回首,發現落地窗邊上的一個身影。
一股不安感陡然從心間升起,他緩緩地走過去,沒想到他看到的是——
他忽然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怔愣了半天,驚呼:“慕嵐?!”
——一葉扁舟《婚內纏綿》——
慕嵐自殺了。
薛凱跟她攤牌以後,她回到公寓,洗了臉,換了身衣服。那是一件印着百合花的洋裝,因爲樣式老舊,已經好幾年沒穿過了。
選擇這件洋裝的另一個原因,便是因爲這件洋裝是薛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記得他曾經說過,她像一朵百合花,高雅,大方,氣質出彩。
然而,他今天卻說她像極了潑婦……
以前她總捨不得穿,她怕穿舊了,她要把他珍藏三五十年,等到兒孫滿堂的時候再拿出來穿上。然後坐在搖椅上,穿着這件衣裳告訴他們,奶奶當年就是穿着這件衣服,遇見了你們的爺爺……
當然這只是幻想,自從知道她患有不孕症之後,這更成了一種奢望。
揹着薛凱,她沒少做過治療,那些治療有多痛,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想,就算真能懷上他的孩子,哪怕痛死她也願意,可惜,她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戴上薛凱給她的玉觀音,那是上大學的時候,她答應做他女朋友時他贈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她想,戴上它,下輩子也許就能和他圓滿了,想着他,疼痛也許就會少一點兒吧。
慕嵐一邊想,一邊微笑。然後,她拿出平時切水果的刀,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口子。他說,她除了潑婦罵街,什麼也不會,可是她還會幫他切水果呢。
輕輕一抹,血就濺了出來,慕嵐站在落地窗邊靜待神志緩緩流失,最後她終於不支,癱軟在地上。他不知道,她其實暈血,尤其是她自己的血……
許久之後,慕嵐彷彿聽見了某個男人的慘叫,感到許多人正在七手八腳向外面擡自己,但是她醒不過來。
或許,她不想從那個夢裡醒過來。
慕嵐在醫院裡昏昏沉沉睡了三天,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周香玲坐在牀頭,淚如雨下。
慕嵐想開口叫聲媽,可抿了抿嘴,說了另外一句話:“您還救我幹什麼……讓我死了多好……”
死了,她就能償還那些債了吧。是啊,是她害死了蘇眉,也是她差點兒害死了薛凱的孩子,欠下的債總得有人還,所以纔有這樣的報應吧。
周香玲聽見慕嵐的話霍然起身,她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瘋了一樣把所有的輸液管全都拔了出來,抓起身旁的水果刀遞向慕嵐:“你想尋死?好,你想尋死我就成全你!我千辛萬苦把你跟你弟生出來,養了你們整整二三十年,最後你一聲不吭就這麼離開……你怎麼捨得我跟你爸?!怎麼對得起我們?!”
周香玲哭倒在地,“告訴媽,你們這麼鬧,到底爲了啥……”
慕嵐鼻子一酸,也哭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隱瞞了許久的話。
“媽,我和薛凱之間完了。還記得蘇繡的大姐蘇眉嗎?她和薛凱有孩子,就是寧子……可是我呢,我和他什麼都沒有,我生不了他的孩子,所以,所以他……不要我了。”
慕嵐的話一出口,病房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周香玲目瞪口呆,好半天不說一句話,她怔怔地癱軟在地上,老淚縱橫。
難道,這就是老天給她的報應嗎?
當年是她挑撥離間,從賈玥身邊硬生生搶了慕蕭白,悄悄在他下鄉期間與他珠胎暗結,又瞞着他生下了一對兒女,害得賈玥自殺。原本以爲自己這麼做是對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可是呢,老天給的報應全應驗在了孩子們身上。
先是慕楓失戀,喝酒喝到胃大出血,整天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再來又是慕嵐,她不能生育,丈夫的心不僅被別的女人搶走,現在連最後一線希望都沒有了,她還能有幸福的未來嗎?她的遭遇,簡直就是另一個活脫脫的賈玥。
薛凱這時候走過來,想要看一看慕嵐,確定她沒事兒,算是最後的訣別。
周香玲制止了他,說是慕嵐讓她守在門口,就是爲了不讓他進。她說,慕嵐不想見他。
周香玲的眼淚已經乾涸,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再期許薛凱喊她一聲媽了,也不在覬覦什麼天倫之樂。儘管慕嵐做錯了事兒,可作爲最疼愛女兒的母親,她要替女兒護住最後一點兒尊嚴。
周香玲目光呆滯地告訴薛凱:“你回去吧,我不會怪你,也不會罵你打你,只求你讓慕嵐安靜安靜,她就是再壞,再不好,也還是我的女兒。你和她之間的事兒,我也沒什麼奢望了,你走吧,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這是薛凱可以預見的結果,只是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慕嵐自殺的事實。到底是十年夫妻,沒有十年情,也有百日恩,再說慕家對他一向不差,眼下他倒真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那些狠話了。
他的嘴脣哆嗦了一下,像塊冰鎮的涼粉,難以抑制地說了一句:“媽,對不起,我……”
“別喊我媽!”周香玲打了他一記不輕不重的耳光。
兩代人對視了幾秒鐘,周香玲控制不住地淚如泉涌,拳頭捶在薛凱的身上,“你喲,你喲,你說說,你們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哦……”
話到一半兒,她卻把拳頭都輪在自己身上,又是掄拳,又是扇自己的耳光,臉上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不怪你們……不怪,真不怪……要怪也是怪我!是我自己自作自受,自食惡果,才讓自己的孩子受了罪!怪我,都怪我……”
啪啪啪幾個耳刮子狠狠扇下去,一點兒也不手軟,薛凱看見她那副樣子,嚇呆了。
他哪裡知道老一輩的陳年舊事,只是乾着急,忙上前抱住周香玲的手臂:“媽,您別這樣,這怎麼能怪您,您千萬別這樣,請住手,住手啊……”
周香玲揮開他的手,“你走開,別管我!”
突然,一道低沉威嚴的男中音擲地有聲地說道:“香玲,你住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聞言,周香玲和薛凱的身子都僵硬了,兩個人均回過神來,望向身後,看見慕蕭白攙扶着慕老太太站在走廊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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