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劉嬸帶着她來到這裡,蘇繡倒還真忘了別墅西側有這麼個四合院。這地方很僻靜,隱藏在西側一片鬱鬱蔥蔥的茂密綠植之後,劉嬸帶着她拐了七八個彎,繞過一片池塘,穿過一個小涼亭,又繞過一叢竹林,這纔來到了四合院。
蘇繡遠遠望着這個四合院,心想應該就是她和寧子剛住進來那天,慕雲錦叮囑過她,要她沒事兒別來這裡的那個四合院。
不禁疑惑,他說西側老宅是老舊的危房,平時鮮少來此,更不讓人隨便出入,既然如此,那爲何許雨晴能來?況且,這麼偏僻難找的地方,她是怎麼找到的?又或許,她根本就是這個四合院很熟悉?
強壓下心中的好奇,蘇繡跟着劉嬸來到院子門前。
這地方的確有些年代,聽說這種宅子特有講究,所謂“四合”,“四”指的是東西南北四個面,“合”說的是四面房屋圍在一起,基本形制是分居四面的北房就是正房,南房和西南廂房,四周再圍以高牆形成四合,開一個門。大門必須建在宅院的東南角,有風水的說法。
蘇繡好奇,隨口問了一句:“劉嬸,這房子是雲錦的嗎?”
“現在是,以前是老爺的。”
老爺,應該指的是慕雲錦的外公賈老先生了。
劉嬸說,這座宅門是前清的一座貝勒府,這位貝勒爺也是吃喝玩樂抽嫖賭一把抓的好手,很得老佛爺寵,也風光過一陣子,後來清王朝垮了,他也垮了。再加上後人不長進,坐吃山空,也不成器,只是這座宅子選地好,風水好,裡面老佛爺賞下的寶貝也多,聽說這後人就把宅子給賣了。
買家,就是慕雲錦的外公,當年的旗袍大王賈楚生。
蘇繡聽了,直感嘆,怪不得看着這麼舊了,卻還是很氣派,不愧是皇親國戚的私人府邸。那會兒聽慕雲錦說這宅子年久失修,已是一座危房,唯恐隨便出入會有危險,所以不讓她和寧子來這裡玩耍。
她和寧子倒也聽話,一來到底還是因爲房子太大,老宅離柱體別墅又遠,蘇繡擔心寧子走太遠危險。二來她對慕雲錦的話並未起疑,心想所謂的四合院老宅都大同小異,四合院在皇城裡多了去了,確實沒想到這座四合院倒的確是有它獨到之處。
眼下看來,這裡依然還是一座好宅子,並非如慕雲錦描述的那般年久失修,應該是時常有人打理的緣故。而且,祖上留下的精緻紈絝氣息一成都沒變,只是少了分生氣,一份屬於人的生氣。
到了門口,劉嬸朝裡面指了指:“太太,您再跨過一道門檻,最裡面的那間廂房裡,許小姐就在那兒。”
蘇繡點了點頭,不急不緩地朝着裡面走過去。
她一步步慢慢地走進去,那間廂房的門是開着的,隱約聞到一股好聞的香茶馥郁。
蘇繡往裡頭一探,看見許雨晴坐在藤椅上,正翻看着什麼。
她一套prada紅裙罩身,修長的頸脖下,方形領口露出胸前雪白的一片,點綴了一串惹眼的紅鑽項鍊,顯得她的皮膚更加嬌嫩似水。到底是富貴人家滋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臉色和膚色都是極好的。
如果拋卻她那好強的性格不說,只說外表,蘇繡也承認許雨晴是個令人讚歎的大美人。
大眼小嘴,細眉挺鼻,配上小巧的臉型,那叫一個完美,哪一樣都附和現代人的審美觀。而且她身材姣好,身段窈窕,豐滿漂亮的臀形,完美細緻的小腿,走起路來小蠻腰也是搖呀搖的,哪個男人看了不心動呢。
就連同爲女人的蘇繡,也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許是聽見外面有聲響,許雨晴擡起頭來,蘇繡走過去,語氣很客套:“你好,許小姐。”
許雨晴起身,身姿搖曳地走來,八釐米高的鞋跟踩在老宅的地板上,發出奇異的聲響。“嘎吱,嘎吱,嘎吱——”這怪聲令蘇繡想起了一部名叫《高跟鞋》的恐怖片。
蘇繡下意識地視線下移,看了看她的高跟鞋,復又微笑着擡眼。
而許雨晴,依舊是慣常冷漠不羈的語氣,“來了?”那口吻,似乎是在責怪蘇繡來晚了的意思。
蘇繡忽地很想笑,心想這位千金大小姐倒是真拿自個兒當女主人看了。
其實蘇繡不知,許雨晴幾十分鐘以前,打電話到慕雲錦那裡受了氣,所以纔會氣昏了頭橫衝直撞地跑來找蘇繡的茬兒了。
許雨晴上下打量着蘇繡,始終想不通就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是如何迷惑得了慕雲錦的心智?這才和她認識多久,他竟然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
蘇繡穿着黑色的套裝,領口處翻出寶藍色的襯衫,黑色的長髮,烏黑的眼睛,唯有臉色白皙,一身樸素的打扮,卻是標準的教師風範。
似乎察覺到許雨晴正打量着自己,蘇繡視線下落,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着裝,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妥的地方。但轉念,蘇繡明白爲何許雨晴眼底露出一種鄙夷、輕視、嘲諷的色彩了。
同是女人,感受也是相近的……
儘管如此,蘇繡還是表現得彬彬有禮:“許小姐等很久了嗎?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是我照顧不周。可怎麼辦呢,雲錦還沒回來,恐怕還得讓許小姐多等一會兒了。”
許雨晴笑了笑,彷彿並不太在意蘇繡的這番話,又或者說,她等的其實就是蘇繡,而並非慕雲錦,所以臉上纔有一副“你來得正好”的表情。
見狀,蘇繡給自己又加強了心理建設,心想今晚恐怕是要多耗一會兒了。看許雨晴的樣子,可能早就知道會在別墅裡遇見她,既然遇見,免不了一場爭辯,既然如此,她可得打好精神備戰。
果然,許雨晴打量了一圈房內的格局和裝潢,若有似無地感嘆:“唉,自從去了法國留學、工作,再回來,這都過去五六年光景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
呵,這是在炫耀她自己曾經是這裡的常客呢。蘇繡心裡明白,脣角隱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可嘴上卻沒說什麼。
“過去我經常來這裡,雲錦的這棟別墅中我最喜歡的就是西側的這個老宅,比主房更喜歡,因爲這裡更爲私密。”許雨晴一邊說着,一邊面帶微笑,在屋子裡四處看一看,摸一摸,一副對過去十分懷念嚮往的模樣。
蘇繡眯了眯清亮的雙眸,心裡瞭然。呵,她這是在用激將法呢?可惜,用在她蘇繡身上沒用。因爲許雨晴和慕雲錦之間的過去,她壓根兒就沒興趣!
見她不語,許雨晴輕笑出聲,矯情地捂了捂脣角,似乎掩藏不住自己的笑意一般,繼續道:“唉,時間如水流逝,這一晃都是這麼多年了,可是你看看,有些東西是磨滅不了的。喏,你看,我在這裡放的很多私人物品都還在呢。”
說着,她拍了拍幾本書架上的舊書,伸手抽出其中的一本,打開,有些許的灰塵掉落下來。許雨晴捂嘴,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這纔將書遞給蘇繡。
蘇繡打開一看,果然在封面後的第一頁邊角上,發現了“許雨晴”三個字。
看來,許雨晴的的確確曾經來過這裡……
見她臉色有些恍惚,許雨晴莞爾繼續道:“那時候我們玩得很快樂,經常在一起分享開心與不開心的事兒,我們可以一玩就是兩三天,常常害得我都沒時間回家。你也知道的,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就像你和慕家二少爺一樣,我和雲錦那時候也是如此。”
話落,許雨晴淡淡地看了蘇繡一眼,眼神卻是極深。
見蘇繡一臉漠不關己的模樣,也未做任何反應,她的面色變爲不甘挑釁,神情倨傲:“哼,這些事兒你都不知道吧。想想也是,像雲錦那樣心思細膩縝密做事又十分小心謹慎的人,是絕對不會告訴你這些事兒的,這些事兒可是屬於我和他之間的秘密,是屬於我們倆最美好的記憶,他怎麼會告訴你呢?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可憐,竟然連這個四合院都沒來過呢。看樣子,是不是雲錦不讓你進來呀?嘖嘖嘖,看來雲錦從未把你當作自家人看過!”
其實,許雨晴這話裡一半是真,另一半則是有所隱瞞。
當年,賈老爺家教嚴謹,從不允許慕雲錦和女孩子單獨來往,即使有朋友來老宅玩,每每慕雲錦也是叫了一大幫朋友來此玩耍。
那一年慕雲錦過生日,賈老爺格外開恩,竟然留了他的一幫發小們在家玩了兩天一夜,夜裡一羣孩子就留宿老宅了,許雨晴也恰在其中,和另兩個女孩子同住在這間廂房裡。
至於她口中提到的所謂“私人物品”,不過是當年和慕雲錦交換的幾本書和玩具而已。
另一邊,心境被許雨晴猜中,蘇繡面色微變。
老實說,蘇繡心裡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承認許雨晴的話在她心中激起了一片漣漪。
雖然只是淡淡的,但的確是有……
不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蘇繡冷哼道:“我對你們的過去並不好奇,雲錦這麼優秀,想想也能猜得到他從小就受到多少仰慕,結婚之前一定是有過很多女人,要好的女性朋友應該也不止你一個。”
話到這裡,語鋒一轉,輕聲笑道:“而你,許雨晴小姐,也許只是其中之一。”
許雨晴一愣,不意被蘇繡說中。
當年雖然還年少,可是慕雲錦從小長相漂亮,氣質不俗,喜歡追在他身後跑的女生比比皆是。當年能認識慕雲錦,全靠那兩個跟她同住一個廂房的閨蜜。當然,之後能成爲慕雲錦好友,全靠她各種努力……
許雨晴忍不住了,之前在慕雲錦那裡受到的怨氣,加上現在蘇繡的譏誚,使得她心底的恨意一下子涌了上來,立刻翻了臉。
“我可不是那些普通女人,更不是你能隨意比較的!告訴你蘇繡,我和雲錦纔是真正的一對,從來都是!是你這個無恥的女人偷走了他,還讓他和我反目成仇,我不會原諒你的!”
許雨晴翻臉太快了,蘇繡都沒反應過來,可是她到底不是第一次和許雨晴交鋒,所以很快便回過神來。
心裡有些想發笑,瞧瞧這女人的嫉妒心一旦惹了上來,還真是可怕。在慕雲錦面前,她可以說出世界上所有最動聽的漂亮話來,可一旦慕雲錦不在身邊,面對情敵時,她儼然成了一直昂首擴胸的鬥雞!
相較於許雨晴,蘇繡一副知書達理、柔和可親的姿態,不卑不亢且不凌人,言語談吐反倒比許雨晴更符合“名門閨秀”四個字了。
“許小姐,你可曾想過這一切都是出自雲錦的自願呢?如果不是他願意,我怎麼會嫁給他?”
許雨晴冷哼,“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真愛,雲錦是不會愛上你的,他心氣兒那麼高,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個窮教書的呢?至於你,你不是和慕家二少爺愛得死去活來嗎?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要嫁給雲錦?”
蘇繡剛想開口反駁,許雨晴揮手打斷:“你打住,別想拿奶奶當藉口!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不就是覬覦雲錦的家財嗎!要不是你背地裡在慕老太太面前說了或是做了些什麼,雲錦怎麼會甘願娶你爲妻呢?哼,真是個僞善的女人!”
許雨晴的聲音有些激動,焦急地候在屋外的劉嬸也能聽見她的呵斥聲。劉嬸着急極了,徘徊在門廊外不知所措,忽地她想起了些什麼,轉身朝主體別墅走。
一邊匆忙奔跑着,一邊唸唸有詞地道:“對了對了,我怎麼給忘了,趕快打電話去找黃阿姨啊,只有黃阿姨才能治那個騷狐狸女人嘛……”
劉嬸一路小跑着跑至客廳,正準備打電話,就看見黃阿姨那麼巧,正好從別墅外回來,手裡一手提着一個大麻袋,像是剛從鄉下拿了些特產來的樣子。
見到劉嬸慌慌張張的模樣,黃阿姨不悅地說:“劉嬸,你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事兒了?怎麼慌里慌張的呢?”
一見到黃阿姨,劉嬸彷彿撿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哎呀,不,不好了不好了,有大事兒發生了……黃阿姨,你,你怎麼纔回來啊?快去,去西側老宅……要吵起來了!”
劉嬸跑了一段路,氣喘吁吁,說起話來有些結巴。
黃阿姨沒聽清,再次追問:“你慢點兒說,你說要吵起來了?誰呢,誰吵架?哎呀,我說你哦,這麼慌里慌張的難不成哪兒發生地震了?要是被先生和太太看見了,怎麼辦?又該說你冒冒失失的了!”
劉嬸那個急哦,連連擺手搖頭,深呼吸一口氣後,指着西側老宅,說道:“是……是太太和……和許狐狸!”
“什麼,許狐狸?”黃阿姨手裡的兩個麻袋掉落在地,臉上驚詫不已,“哎呀,劉嬸,你怎麼不早說!”
“我就是從老宅跑過來給你打電話的啊,你快去看看吧,許狐狸和太太在那邊吵起來了!”
許狐狸當然指的就是許雨晴。當年許雨晴時常跟着少爺那羣發小往別墅裡跑的時候,黃阿姨就看出來了,這個許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不一般,那骨子裡的騷勁兒藏都藏不住。所以,幾個傭人私底下給她娶了個外號,叫許狐狸。
也懶得收拾掉落在地兩個麻袋了,黃阿姨手一揮,喊道:“走,去老宅!”
兩個人匆匆趕去西側老宅……
“蘇繡,給我個明話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雲錦離婚?”許雨晴步調優雅地坐回到沙發上,端起茶杯又啜飲了一口,那姿態很是慵懶閒淡,彷彿是打算還要在那裡多坐一會兒的意思。
蘇繡覺得她真是不可思議,怎麼那麼有底氣,有膽量,敢單槍匹馬來這裡撒野,既然她那麼在乎慕雲錦,就不怕擅自跑來鬧事兒而被慕雲錦打入冷宮嗎?竟然還堂而皇之逼問她何時離婚!
後來,蘇繡才知道,許雨晴的確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說,她的心其實比有些男人還要狠,還要硬,還要毒,還要辣。所謂最毒不過婦人心這句話,用來形容許雨晴這類女人,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極力鎮定心絃,蘇繡沉住氣,平靜地說:“對不起,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準確地說,應該是她不能告訴許雨晴。纔剛新婚而已,許雨晴就這麼囂張跋扈地跑來慕雲錦的家裡耍威風,要是讓她知道其實自己和慕雲錦只是協議結婚而已,那她不更得瑟了?
“怎麼,心虛了?你自個兒都沒有自信,不知道這段婚姻能夠堅持多久,所以才無法啓齒,是吧?呵,我就說嘛,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能有多牢固呢?我看要是哪天慕老太太去世了,你和雲錦的關係就崩了吧?哈哈哈——”
許雨晴豁然提高的笑聲刺得蘇繡蹙緊了秀眉,這一次,她沒再給許雨晴留面子了。
“我不回答你,並不是因爲我心虛,我也沒什麼無法啓齒的事兒,又不是做了什麼羞恥見不得光的事情,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至少沒你現在所做的讓人覺得羞恥,說實話,許小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像你這麼不知廉恥,跑來男人的家裡質問他的妻子何時離婚。像這樣不可理喻的事兒,怎麼會是像你這樣身份的千金大小姐做出來的呢?如果你來此的目的僅是如此的話,就請離開吧,我們這兒不歡迎你!”
逐客令已十分明顯,蘇繡臉上全是冷漠,許雨晴頓覺臉面盡失,便發起火來了。
啪地一聲拍響桌子站起來,桌上的灰塵應聲飛起。
許雨晴沉聲質問道:“蘇繡,你竟敢趕我走?”
“我爲什麼不敢?這裡是我的家,換句話說,我是這裡的女主人,我想趕誰走,誰就得走!”語鋒毫不客氣。
既然對方能如此厚臉皮,她也就不必給面子。
許雨晴正想反駁,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對,咱們太太說的沒錯,她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當然能趕你走!”
聞言,許雨晴眉一挑,回首看了一眼,原來是黃阿姨。她之所以記得黃阿姨,是因爲小時候沒少受黃阿姨的冷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得罪了她,才讓黃阿姨每每見到自己時,總是一副皺眉蹙眼的模樣。
即刻滿臉鄙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黃阿姨呀,你就這麼急着巴結你的新主人?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是誰,我可是許氏的大小姐,許雲博的長女!你跟對我不敬?哼,你的新主人是怎麼調教你的!”
黃阿姨一臉無懼,撇了撇嘴,即刻回嘴:“你哦,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就是許狐狸嘛,那個小時候天天搖着尾巴跟在先生背後追的許狐狸!”
一旁的劉嬸聽了,捂嘴偷笑。
許雨晴頓時氣得不行,一張臉慘白,氣急敗壞地說:“好你個老婆子敢對我出言不遜,沒見過你這樣兒囂張的傭人,敢對客人這麼無禮!等雲錦回來了,我一定會告訴他,你這幅德行是跟誰學的!”
話落,她掃了一眼身旁的蘇繡,滿眼鄙夷之色。
黃阿姨撇了撇嘴,也不迴避她那鄙夷的目光,坦然道:“不好意思,我們家先生和太太根本就沒請你來做客,是你自個兒不請自來,真是厚臉皮!”
“你!”許雨晴氣得渾身發顫。
不過她很快一改剛纔咄咄逼人的姿態,倨傲地轉身走回沙發,一屁股坐下,竟然開始翻看手裡的一堆雜誌,彷彿打算在這裡耗下去了。
黃阿姨愕然極了,與劉嬸面面相覷,心想這許狐狸該改名叫許不要臉了,竟然沒臉沒皮到這種程度。
她追了上去,“你怎麼還不走?你趕快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許雨晴索性翹起了二郎腿,不屑地撩脣,妖嬈地身段斜斜地靠在沙發靠背上,姿態慵懶極了。她懶洋洋地說:“我不走,我就是要在這兒等雲錦回來,我還有重要的事兒找他呢,耽擱了正事兒,誰負得了責任?我告訴你們,你們是趕不走我的!”
站着的三個人,包括蘇繡都張圓了嘴,完全沒料到她這是要鬧哪樣兒。許雨晴倒是優哉遊哉,全然不爲所動,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怡然自得,偶爾還端着茶杯喝兩口茶,那表情,那姿態,得瑟極了。
蘇繡有種想拿鞭子狠狠抽許雨晴的衝動……
當然只是想想,機靈如她,很快想到一個妙招。她笑了一下,打起精神來,轉身朝黃阿姨和劉嬸說:“對了黃阿姨,劉嬸,今天這宅子好像還沒打掃吧?是不是該整理一下這幾間廂房了?”
聞言,其餘三人的面上各自露出不一樣的表情。黃阿姨和劉嬸自然是喜形於色,對蘇繡突然想到這個妙招讚歎不已;而許雨晴則霍地擡頭,已是變了臉色,雙眼睜得圓圓的,恨不得拿眼神掐死蘇繡一般。
黃阿姨和劉嬸自然是立刻領會了蘇繡的意思,“哎呀,太太,多虧了你提醒啊,要是這老宅一天不打掃,先生回來了可是得怪罪我們了。我們現在就去打掃!您放心,保證打掃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說着,黃阿姨和劉嬸就準備去拿潔具,卻被蘇繡喚住,“等一下,黃阿姨,記得打掃的時候把不是先生的東西給清理出來,尤其是那些不乾不淨、不知來處的東西,要特別清理乾淨,直接全都扔出去好了。哦對了,要是實在不好清理,直接一把火燒了也行!知道了嗎?”
對她明面上客客氣氣,她卻不領情,非得撕破了臉,她才知道厲害,對待許雨晴這樣自以爲是的女人,蘇繡就敢使出這一招以毒攻毒的計策!
黃阿姨和劉嬸聽得好不開心,心裡只感嘆自家太太真威武,回答的聲音也格外高亢了起來。
“好嘞,太太,我們這就去辦!”
說着,兩個人就開始動手收拾了。其實許雨晴的“私人物品”並不多,不過就是那麼幾本書和玩具而已。
之所以一直放在這裡,並不是慕雲錦有多寶貝它們,而是自從賈老爺和賈小姐過世之後,嫡孫慕雲錦心情低落,所以吩咐家裡人不要動這裡的分毫,儘可能保持原狀,常常打理即可。
這十幾年過去了,爲了避免觸景生情,慕雲錦從未踏足過這宅子,那些舊書、舊物件,還有兒時的玩具自然留到了現在……
其實,那些書早就該扔了,只是早前慕雲錦吩咐過不要動這裡的東西,傭人們也就不敢亂動,現在作爲女主人的蘇繡發話了,當然做起事兒來就底氣十足。就算先生怪罪下來,不還有太太頂着嘛。
思及此,黃阿姨和劉嬸的身手就格外麻利了。
眼看着昔日裡被自己無比珍藏寶貝的東西被她們倆給糟蹋了,許雨晴氣得咬牙切齒,“都給我住手!你們不準動我的東西,住手住手,聽見沒有?全都住手!”
她一邊歇斯底里地大罵,一邊不顧形象地想要維護那些書,“你們做什麼?太放肆了!竟敢動我的東西?”
蘇繡沉住氣,走至許雨晴面前,淡聲說道:“許小姐,實在是對不住了,作爲慕雲錦的妻子,既然他已經把這個家全權交給我處理了,我就有權對這棟房子裡的任何一個房間做任何的處理。這些書呢,你要是還用得着就請拿回去,如果你不要了,那我就有權自行處理,是燒了埋了還是扔了,都由我說了算!”
“你!”許雨晴氣得滿臉發白。
她不曾沒想到蘇繡竟然會有這樣強大的氣魄,一時間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反駁蘇繡,憋得一張臉紅透了。
看她擋在那些書的面前不肯移動,蘇繡笑了笑,伸手示意她讓開,“不好意思,許小姐,麻煩你讓一讓。”
其實那些書早就沒用了,本來就沒打算要回來,況且這些書也不貴,又年代已久,怕是早就被蛀蟲啃噬了,即使是燒燬了也無妨。只不過,這些書是許雨晴用以炫耀她與慕雲錦之間的關係有多親密的藉口,所以她不會輕易讓人動的。
偏巧,蘇繡根本不吃這一套,還下令讓給傭人把東西給她扔了,她哪裡忍得下那口氣。
所有僞裝全都消失了,她氣急敗壞地攔住黃阿姨和劉嬸,想要極力救下那些曾經屬於她的東西。怎奈她一個人力量有限,顧得了這頭,卻顧不了那一頭,再加上黃阿姨和劉嬸都是做慣了粗活的人,手腳麻利極了,不一會兒就把書裝了兩箱子,轉身就往別墅外跑。
“喂,站住!不許扔出去,聽見沒有?!都不許跑!”
許雨晴在身後吆喝着,奔跑着,可憐那八釐米高的高跟鞋踩在腳上,根本就跑不快。不但累得她氣喘吁吁,還差點兒崴了腳脖子。
她只好喊破喉嚨,想要阻止跑在前頭的兩個人,可是,哪裡喚得住兩個腿腳輕快的傭人。不一會兒,眼睜睜地看着黃阿姨和劉嬸把東西扔出了鐵門外。
此時,黃阿姨從衣兜裡掏出來打火機,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把那堆書給燒燬了,許雨晴見了,急紅了臉。
蘇繡卻這時候喊道,“黃阿姨,等一下!”
黃阿姨不解,“太太,您改主意了?”
許雨晴也回過頭來,半是憤怒,半是疑惑地看着蘇繡,不明所以。
迎着許雨晴的目光,蘇繡娓娓說道:“許小姐,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落在這兒了,要是有,就乾脆一併打包了吧,免得下一次我還得浪費時間去收拾。”
她說話時的表情是那麼平靜,那麼清雅,直氣得許雨晴牙癢癢。她原以爲是蘇繡改了主意,卻沒想到她竟然拿話譏諷自己,頓時臉都綠了。
說實話,蘇繡並非鐵了心要燒燬許雨晴的書,只想給個警告而已。
可許雨晴偏不信邪,當着黃阿姨和劉嬸的面,指着她的鼻頭罵:“好你個蘇繡,敢動我的東西?膽子倒是不小昂,我看你能得瑟到什麼時候,別以爲有太后撐腰你就敢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我告兒訴你蘇繡,咱們走着瞧!遲早我會把你趕出這棟房子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蘇繡微怔,很快恢復了面色,冷嗤道,“既然許小姐篤定我以後會後悔,那我倒不如把事情先做絕了,反正也是要後悔的,不如現在就一併做齊得了!”
話落,她側首看向劉嬸手裡拿着的打火機,吩咐道“動手吧!劉嬸,燒了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是,太太!”劉嬸很興奮,拿着打火機的手止不住地發抖。今兒個太太真是神威啊,原以爲只有黃阿姨才能治得了許狐狸呢,可沒想到三兩下就被太太給拿下了,真是帶勁兒啊!
她一興奮,啪地一聲打火機就被打開了。火苗冉冉升起,不一會兒,熊熊火焰就把地上的東西全給燒着了。
“啊——蘇繡!你憑什麼燒我的東西?!”
許雨晴淒厲尖叫,氣得一臉鐵青,卻對那熊熊火勢手足無措,一氣之下她跨前一步,照着蘇繡的臉啪啪就是兩個耳刮子,正好一邊一個,還是連帶着打的,一點兒不給蘇繡反應的時間。
而蘇繡的個子本來就沒有許雨晴高,這兩耳刮子幾乎是照着她的太陽穴就來了,所以被打過後,她只覺得人要眩暈了過去……
打了個趔趄,幸好有劉嬸支撐着,要不然就得栽個跟頭了。
見她被打得十分狼狽,許雨晴像是得了股氣勢一般,氣焰更是囂張了起來,又緊跟了一步上來,指着蘇繡的鼻子罵道:“強盜!騙子!搶了別人的男人,帶着一副僞善的面具,你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嫁給雲錦!”
蘇繡剛站穩了腳,接着又被罵成是強盜和騙子,肺都快氣炸了,這還不止,她覺得頸脖上的扭傷好像又開始犯疼了,所以哪兒哪兒的都疼。
即刻回瞪許雨晴,毫不留情面地呵斥道:“我強盜?我騙子?許雨晴,你又能高尚得到哪裡去?像你這樣不知廉恥跑來男人的家裡罵別人的妻子,又能好的到哪裡去?你怎麼不好好想一想,你以什麼樣的立場來罵我?你是小三嗎?是慕雲錦的情人嗎?呵呵,據我所知,你連小三都算不上,憑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許雨晴啞口無言,足足愣了五秒之後反應過來,這才明白蘇繡話裡的意思,是根本不把她當作競爭對手呢。是啊,她是得慕雲錦的寵了?還是跟慕雲錦上了牀了?她哪一樣都沒有,有什麼資格和蘇繡這個正得寵的正室相提並論呢?
頓時氣得暴跳如雷,“你,你……你敢小看我?!”
蘇繡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你錯了,不是小看你,而是我不屑與人比較,是你也好,還是別的女人也好,都無所謂,因爲慕雲錦的老婆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蘇繡!”
許雨晴再次被蘇繡的話噎得死死的,一句反駁的話也罵不出。卻又極其不甘心,氣急攻心之下,本能地又一次擡起了手,準備扇下去……
“啪啪啪啪——”連續四個耳刮子,清脆,響亮,麻利,還用盡了十足十的力氣!
只是,這耳刮子不是扇在蘇繡的臉上,而是蘇繡扇在許雨晴臉上的。
而許雨晴顯然也沒想到蘇繡會有這麼機靈敏捷的手段,被扇得原地發呆,兩頰立刻顯出紅紅的印子。
蘇繡迎視着她,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前面兩個耳刮子是回敬你的,這後面兩個耳刮子是警告你,別再來我的別墅鬧場子,回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許雨晴整個人完全呆滯了,臉氣得通紅。
她怎麼也沒想到蘇繡竟然有這麼強悍的一面,白天在慕雲錦那裡受了氣也就罷了,原本來別墅只不過是想刺激一下蘇繡,怎料,竟然反被她擺了一道,心裡那個不平,可想而知了。
那一刻,就像是一隻得了狂犬病的瘋狗,一下子發了瘋似地,許雨晴淒厲大喝一聲“啊——”,然後便向蘇繡撲了過去,雙手拉扯着蘇繡的頭髮又打又罵。
“賤女人,憑你,就憑你竟然敢打我罵我?我跟你拼了!”謾罵的語言根本不抵她的恨,她恨不得伸手抓爛蘇繡的臉。
蘇繡頸脖的扭傷纔剛好,哪裡經得住她這樣的抓扯,只能抱住自己的脖子不讓自己受傷,躲避的時候難免臉上和頭上就受了一些抓傷,甚至還有一撮髮絲被許雨晴扯下。
眼見情形不對,黃阿姨和劉嬸都慌了神,連忙跑來幫蘇繡的忙,結果和許雨晴扭打成了一團,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還別說,許雨晴的勁兒很大,黃阿姨和劉嬸兩個人都不是她的對手,況且她還留着足足一釐米多長的指甲呢,稍稍一使勁兒就能掐得人身上紅一片紫一片的,黃阿姨和劉嬸就是敗在她那九陰白骨爪之下。
許雨晴也真是急紅了臉,要是放在平時,她哪能這麼不顧形象使橫耍潑呢。可現在她是顧不了那麼多了,那口咽在喉嚨裡的惡氣要是不吐出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噎死。
見黃阿姨和劉嬸都鬆了手,許雨晴眼風一轉,便再次撲向蘇繡,這次乾脆用一雙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蘇繡不防備她這一招,頓時被勒得窒息難受,頸脖上的舊傷還沒好呢,許雨晴這麼一拉一扯一拽的,她只覺得自個兒的脖子都要斷了……
車子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兒,一輛邁巴赫緩緩駛近,停穩。
蘇繡看出來這輛邁巴赫是慕雲錦的,想必許雨晴也是看出來了,所以她很識時務地收回了手。蘇繡這才得以緩了口氣,大口大口喘息着,差點兒背過氣去。
可是,令許雨晴心裡一驚的是,從車上下來的不只是慕雲錦一個人,還有慕老太太以及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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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繼續虐許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