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簡寧回A市後,他們很少有這麼面對面相安無事的時候,當然了,簡寧這是昏迷了,否則不可能這麼毫無設防。
她剛失去了路單,路囡囡又被安置在唐心家,還有……眼睛還哭壞了。
如果四年前凌少宸只是單純毀了和簡寧的婚姻,那麼這回,他是連簡寧這個人都毀了。
輕輕撫着簡寧臉上覆着的白紗,凌少宸湊近她的耳側,換成氣聲低語,“我不如想象中的大方,就算是毀了你,你也只能是我的。”
吻尋着簡寧淡色的脣瓣,蜻蜓點水般的掃過,完全不敢深入,生怕驚醒簡寧。
私心裡,凌少宸還是鐘意溫順的簡寧的,即便這只是假象,但沒關係,這是個私人島嶼,四周都是潮起潮落,任憑簡寧如何呼喊求救,都沒有人能帶走她。
他們有大把時間溫存。
“你在建造一所監獄。”
記得這是一個工程師說過的話,工程師按着他的要求,在圖紙中構建了一棟模型,每個房間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和指紋識別器,不管誰進出房間,只要房子的主人想,他就一定能知道。
而在聽見工程師無意的感慨後,凌少宸沉沉的笑了,額發撒亂在眼際,擋住了眼睛裡緩慢流動過的罪惡,他的確是在打造一所監獄,一所“愛的監獄”,只有他和簡寧兩個人。
簡寧醒來時,發現自己的眼皮清清爽爽的,一股類似藥膏的清涼味道瀰漫在空氣中,看樣子,是有人在她昏睡的時候給她換過藥了。
“有人嗎?”她摸索着坐起身,喉管幹的有些刺癢,卻礙於不知道水杯的具體位置,無法動作。
自從有一回她因找水杯反而被玻璃碎片割傷後,醫生就吩咐了護理全天24小時跟隨,簡寧要幹什麼之前,一定得告訴護理一聲。
可是不知爲何,今天的護理像是不在這裡,簡寧接連喊了幾聲都得不到迴應。
無人迴應的空白期越長,就讓簡寧愈加無法忍受。
正當簡寧無趣的打算重新躺下時,忽的聽見門口傳來輕微的擰動把手的聲音,這一刻的簡寧,總算明白她無法忍耐的是什麼了。
她怕的,是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孤單感。
“你來啦?”簡寧循着推門的聲音,輕輕開口。
對這個從未看清臉孔的護理,簡寧從最開始的排斥演變成如今的依賴,她甚至隱隱期待護理能說點什麼,就算是說一遍今天的菜譜都行。
可是,對方卻一聲不吭,如果不是鞋底摩擦過地板產生的悉率聲,簡寧幾乎要以爲剛纔門把響只是她的錯覺。
“你怎麼了?”簡寧耐不住寂寞的問。
對方還是不說話。
簡寧閉上嘴,她問累了。
現在的簡寧,既沒有安全感還容易感到氣餒和疲倦,不說話就不說話吧,反正對方的義務也不是陪自己聊天。
正當簡寧情緒低迷的時候,她的手邊悄悄傳來了一片溫熱的觸感,不是人體的溫度,更像是液體
透過玻璃傳遞而來的熱度。
簡寧下意識的接手,果然是杯子。
“謝謝。”彎了彎嘴角,簡寧低頭小心翼翼地抿了口水,她現在的行動力真的比不上以前了,喝水喝急了常灑的周圍都是,白連累了護理得幫她換洗衣物。
周遭很安靜,簡寧幾乎都可以捕捉到自己吞嚥的聲音,把水杯遞回去後,她要求,“帶我出去走走吧,我悶在房間裡一天了,全身都睡散了。”
對方“嗯”了聲,輕不可聞。
簡寧怔了下,“你的聲音怎麼了?感冒了嗎?”爲什麼這麼低啞。
沉默了會,簡寧纔得到另一聲簡潔的“嗯”。
可能是她太敏感了吧。簡寧一邊想着,一邊掀開了棉被把手朝聲源地伸去。
一般來說,當簡寧做出這個動作時,護理總會第一時間扶住她的胳膊攙起她。
可這回,對方是直接自簡寧腋下把她的身體微微託高,然後把她抱坐到了放置在牆角的輪椅上。
“沒想到你的力氣居然這麼大!”簡寧驚訝。
對方似乎笑了下,又好像沒有,簡寧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聽力。
但還沒來得及細想,輪椅的車輪就緩緩動了起來,沒一會兒,簡寧就感覺自己沐浴在陽光下,她仰面輕嘆一聲,享受着這片刻的光合作用帶來的愉悅。
她很努力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卻礙於其上的紗布只能看到黑暗。
雙手儘可能的向上伸展,彷彿這樣就可以得到溫暖的眷顧……
不得不說,這種陽光普照的感覺簡直棒透了,簡寧透過面前陽光和花的味道,穿梭回那個與世隔絕的小牧村,有些烤焦的食物香味,放置牛奶瓶的臺階口,還有,那個揹着畫具準備出門的男人,他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細膩柔軟的心。
路單的心。
回憶到了這裡驟然斷片,簡寧擡起自己的左手,垂下頭虔摯的印上一吻,“午安,路單。”
半個鐘頭後,就在簡寧被日光浴照得昏昏欲睡時,一個冰涼的物體忽然塞進了她的耳朵,她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耳朵尖,結果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對耳機。
耳蝸導入的是一陣舒緩的朗讀聲,簡寧靜下心來聽了幾句,發現竟然是自己平日裡最愛讀的書籍種類,不由得心裡一暖,道了句“謝謝”。
懶懶地曬着太陽,嗅着花香,簡寧頭也不擡的輕語,“我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好?我還有多久才能離開這裡?”
她每天都要問一遍這個問題。
扶在簡寧輪椅上的手緊了緊,護理還沒想好該怎麼回,就聽見簡寧續道,“其實吧……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原來不是在徵詢別人的意見,只是在自言自語?扶手上攥緊的大掌慢慢放鬆下來。
“有吃的有喝的,還有人伺候,雖然花了不少的錢。”不過,拍賣會上撈到的那一筆錢,足夠簡寧僱傭護理在這裡住一輩子。
得不到迴應,一直都是簡寧的獨角戲。
她嘆了聲,擡手摸了摸有些發癢的眼睛,覆在上面的是一層厚厚的紗布,簡寧語帶困惑地,“我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孽,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被奪走了。現在,就連眼睛都哭壞了,我徹底成了……廢人一個。”
聽着簡寧顛來倒去的說着這些喪氣話,扶手上的那隻大掌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她的腦袋上拍了拍,彷彿無聲的安慰。
簡寧微笑,思維有些跳躍的提道,“哦對了,等你感冒好了,能讀一讀最近的新聞給我聽嗎?我想知道,我的先生被葬在了哪裡……”
撫摸腦袋的動作微不可覺的一頓,但簡寧卻感受到了,“不方便嗎?”
對方一如既往的沒有回話,自顧自把她推進了房間,別問簡寧爲什麼這麼清楚,因爲,陽光消失了。
再次被抱到牀上,隨之而來的是湊近一聞就知道很苦的西藥的味道,簡寧連着快一個星期把西藥當飯吃,舌尖和味蕾幾乎被同化成黃蓮的苦澀。
“有糖果嗎?”這個時候的簡寧,經常表現得像個小孩子,十指揪着被單,拖拽着的嗓音啞啞的彷彿一根羽毛瘙癢過你的心臟。
沒人能夠拒絕她的請求,尤其是站在簡寧面前的這位。
聽到開門、掩門的輕響,簡寧如願的勾起一抹淺笑,隨性的趴在被褥上掰着自己的手指玩。
終於,再次進來的護理身上,攜了滿滿一袋果味軟糖,簡寧張開嘴,一連嚼了兩顆都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等她第三次“啊……”的張大嘴巴時,再沒有接到軟糖。
簡寧指了指自己的嘴,卻發現脣邊有些黏黏的,不禁探出一點軟軟的舌尖舔了下,吃到甜頭的她不禁似貓咪般的撒嬌,“還要……”
她大概不清楚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引人犯罪。
那張開合着的淡色嘴脣,還有比紗帶要白上三分的臉頰,含在口腔中扯出銀絲的緋紅糖果,從糖果到主人都在釋放着一個信號:快來,盡情的享用我吧。
簡寧左等右等等不到動靜,還以爲是護理在不耐煩她貪得無厭的舉動,只能悻悻地捧着水杯,一口把西藥含着糖果嚥下。
“好啦,我吃完了。”簡寧皺着眉咂咂嘴,示意護理可以離開了,反正對方一直不說話,給她的感覺像是自娛自樂一樣,多少有點傻。
孰料,身邊的人卻一聲不吭地黏上來,手臂和聲音都貼得過於親密。
簡寧擺擺手,剛開始還不以爲意,“我還不用上廁所……唔!”
話都憋了回去,因爲嘴巴被捂住了,上半身也被順勢掀倒在牀上,一切都發生的猝不及防。
四肢被死死按住的簡寧,神情從一瞬間的驚慌泯滅成最終的面無表情。
只因對方帶來的這種感覺,很熟悉。
強悍有力的臂膀,無孔不入的氣場,狩獵者般鋒銳滲人的眼神,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腦海中,路單那張柔情似水的臉龐被狠狠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暴戾的,數度把她逼入絕境的臉,凌少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