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項凌的行爲,蘇樂遙十分不解。來餐廳吃飯,他們不去卡座上或包廂裡,來廚房做什麼?難不成這家餐廳提供小廚房,專供喜歡下廚的人自己做菜吃?
呃……這樣的經營方式的確很特別,可這廚房明顯只有餐廳的廚師啊。
蘇樂遙越想越迷惑,項凌倒是沒有急着替她解惑,而是走向廚師更衣間。待他出來,蘇樂遙驚呆了。一身潔白的廚師服,頭戴高帽,俊美的五官益發精緻。
他看上去一點都不似來做菜的,反倒像是參與什麼人真秀。
項凌拉起呆若木雞的蘇樂遙往廚房後頭走去,偌大的廚房每個廚師都十分忙碌。煙火薰紅了他們的臉,生氣勃勃,是一種爲愛做飯的幸福感。
在項凌的帶領下,他們來到大廚房後頭的小廚房。說是小廚房,只是和前面的大廚房相比較而言,其實,這間小廚房比一般的家用廚房要大了兩倍。
看着各式廚具俱全,竈臺上還擺了許多食材。蘇樂遙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這是……”
項凌手上的動作沒停,利索地洗菜,殺魚,將肉切成絲,每一個動作都十分流暢而優美,光是看着就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做菜。”兩個字,透着幾分討好和自信。
蘇樂遙嘴巴張成了“O”型,久久合不上。直到項凌準備的食材,打開煤汽要大顯身手時,蘇樂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會做菜?”
他是個大少爺,自幼有保姆傭人侍候着,他怎麼會做菜呢?
項凌脣微勾,手上的動作不停:“別小瞧我,等下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他都已經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看他的樣子頗有大廚的架勢,應該是經過訓練的。
五年不見,大家都變了。她曾以爲的不重要,不必瞭解,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天真和幼稚。愛,是可以讓人放棄一切,去遷就別人。
但生活不光只是有愛就成,還需要各式各樣的磨合和了解。
現在才發現,她除了項凌的名字外,對他的一切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思忖間項凌已經做好了兩道菜,不是什麼珍饈佳餚,卻蘇樂遙喜歡的糖醋排骨和紅燒獅子頭。潔白的陶瓷盤子裡擺放着,沒有過於花哨的裝盤,就像媽媽做的家常菜,看上去十分可口誘人。
項凌先將菜端到桌子上:“遙遙,你先嚐嘗看。我再去做個湯,炒盤青菜,這樣營養均衡些。”
接過項凌遞來的筷子,蘇樂遙壓下所有不該在此時浮現的遐思。有一天男人爲你洗手做羹湯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她何德何能,可以吃到E國呼風喚雨的兩個男人爲她做的菜。
項凌做的糖醋排骨和她記憶裡媽媽做的味道一模一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吃在嘴裡,心底泛起一陣陣悲傷的漣漪。
她知道媽媽做的糖醋排骨和一般人做的不同,好像多加了幾味調料。她不知道項凌是偶爾知道,還是刻意尋找過?
不過,她可以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蘇樂遙被思紛淹沒間,項凌已經做好了剩下兩個菜,幫她盛了一碗湯加一碗飯:“先喝點湯吧,我知道你不喜歡中藥的味道,就沒加,多加了一些生薑,去除魚腥味。”
項凌對她的瞭解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浸透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甚至一些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小習慣,他都記在心裡。
對此蘇樂遙除了感動,只剩下無奈。他們相遇得太早,分開得猝不及防,現在又在不合時宜的狀態下見面。尷尬多於喜悅,糾結多於回憶。
“謝謝。”將煮得十分濃稠的湯一口一口往嘴裡勺,真的好好喝,又鮮又濃,連一絲腥味都沒有。
“來,吃點青菜。”項凌爲她夾了棵青菜放在碗裡,漂亮的眸子一直緊鎖着她。
蘇樂遙只顧埋頭吃,此時此刻她的心好亂。因皇甫御陽的存在,她已經不能再接受項凌的感情了。只是,要拒絕這樣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深情厚愛,她怎麼說得出口?
不經意擡頭間看到項凌並沒有動筷子,蘇樂遙臉微微泛紅:“你怎麼不吃啊?”
“我不餓,等下再吃。”隨口回答得很自然,漂亮的冰眸卻一直緊緊鎖在她身上,看得蘇樂遙食不知味,又不好違逆他的好意,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
“這家餐廳是你開的嗎?”想起了他們所在的地方,問。
項凌點點頭:“嗯,我想有一天我或許可以在這裡親手爲你做一頓飯。”
這樣的答案讓蘇樂遙愕然,五年來他不是一直在怪她嗎?怪她不辭而別,怪她無情無義,怎麼會開了這家餐廳,還準備了這樣一間廚房?
看出了蘇樂遙的疑惑,項凌整個人往後靠。姿勢放鬆,臉部線條卻繃得緊緊的:“我記得我答應過你,有一天要親手下廚爲你做一桌滿漢全席。可惜今天太倉促了,好多食材來不及準備。而且,你看上去沒什麼胃口。”
蘇樂遙震驚得嘴巴快掉到地上了,滿,漢,全,席。他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居然可以做出一桌滿漢全席,天啊,這太令她震驚了。
但更令她驚愕的是,她已經不記得他們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對話了,他卻記得牢牢的,並在恨她的時候還爲此而準備。
他對她是到底怎樣一種複雜的感情啊?
“對不起。”道歉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說這麼說?又是爲哪般而道歉。
項凌的漂亮臉龐劃過一抹苦澀,疼痛自眼底漫延開來:“你不必道歉,你並沒有做什麼,更沒有要求我爲你做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在做這些的過程中享受到了快樂。是我應該謝謝你。遙遙,如果不是你,我可以還困在驚恐裡走不出來。”
他越是這麼說,她就越難過。有些感情過了就是過了,淡了就是淡了,是不可重來,無法填補的。
“項凌,我……”項凌擡了擡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遙遙,我知道我們錯過了五年,這五年的距離和空白造成了難以填補的遺憾。在你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這是我此生最大也是無法彌補的缺憾。我現在你和皇甫御陽的關係很複雜,或者連你自己都理不清對他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遙遙,今天我只想跟你說一句話,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你。但若是你離開了皇甫御陽,恢復了自由身,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說完,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蘇樂遙。
這是項凌對她最直白的一次表達,蘇樂遙毫無心理準備,一直處於震驚之中。
雖說愛一個人,與別人無關,只與自己有關。但說出口的愛意都是希望得到迴應的,蘇樂遙的反應讓他一顆熱切的心遇了冷水,升騰出一圈圈白煙。
空氣沉默了下來,一絲尷尬和凝重流淌着。蘇樂遙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纔好,以前的她還天真懵懂,以爲只要兩個人想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不必考慮其他。
經歷了這麼多,她已經不是無知的小女孩了。感情可以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甚至是兩個家族的事。
不被祝福的婚姻是無法長久的,就像她和皇甫御陽。
驀然腦海裡又浮現了皇甫御陽憤怒與悲傷交織的眸子,那裡面佈滿了紅血絲,恨不能將她掐死,又極力剋制住衝動。
又愛又恨的折磨裡,他保護了她,傷害了他自己。
“項凌,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很糟糕,我什麼都不會,僅基本的家務都做不來,我……”她開始語無倫次,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遙遙,你可以直接拒絕我,坦率告訴我,但你不可以貶低你自己。我愛你,不是愛做家務的能力,不是愛你勤儉持家。而是愛你的單純,堅強和善良。當然,愛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只要你是你,我都愛。”最艱難的字眼一旦出了口,其他就簡單得多了。
“項凌……”話都被他說完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項凌站了起來,十分真誠地說:“遙遙,對你說這些不是想給你造成困擾,更非要你即刻就回應我。我只想告訴你,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會是你的依靠。不管你是否愛我,是否願意和我在一起。”
爲免蘇樂遙尷尬自責,項凌拿起了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秦昊應該等着急了吧。”
對於他的恢復能力,蘇樂遙驚歎不已。然,她不能,她的心已被掀起了狂風巨浪,海水呼嘯着朝她襲來,她的心好亂好痛。
蘇樂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當她從呆滯中轉醒,面對的就是安琪兒閃着八卦好奇的眼睛。
“蘇樂遙,剛剛送你回來的可是E國第一美男項凌啊,天啊,他真是太帥了,身爲女人的我都自嘆不如啊。”安琪兒雙眼閃着精光,朝蘇樂遙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