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34章 火燒引蛇出洞☆上
“老二你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聽着這話,特麼的心裡不舒服。
黑風寨裡的一羣大老爺們,就這麼被一個女人滅了所有威風不成。好歹他黃硝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物,今日要真是損在這麼一個不知道姓名來歷的女人手裡,下了地獄他也得跳起來。
“沒什麼意思?”
紅護法不是省油的燈,石斑一早就防着他。
他一直都知道老三劉培在他的院子裡秘密修建了一條秘道,只可惜不管他怎麼明裡暗裡的打探,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那條秘道,就好像是隱形的一樣,幾次三番的夜探他的院子,都沒找到。
再後來,石斑對那條秘道也死了心。
這麼多年,若非一直顧忌着兄弟間義氣,他早就脫離了黑風寨,另立門戶。自打黃硝與幽冥堂搭上線的那一天開始,也就堅定了他要迅速脫離黑風寨的決心。
不管是幽冥堂的人,還是跟幽冥堂有所關聯的事兒,石斑都不想參與,更不想攪和進去。否則,他坐着黑風寨二當家的位置,也不會這些年都由黃硝跟劉培出面與紅護法他們接觸,而他自始至終都避而不見。
石斑很聰明,他的院子裡除了幾間密室用來收藏一些金銀珠寶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特別的東西。
所有的暗道他都建立在黑風寨東南西北四個角上,每一條暗道最後的終點都不是他的秘密基地,斷絕了所有的危險。
他的人,其實一直都在黃硝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只可惜他一直毫無所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他看到伊心染手執金色的彎弓站在一線峽之巔,雖然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他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一種若有似無的殺氣,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睥睨天下女王般的霸氣。
有那種意識的時候,石斑就知道,今日黑風寨危矣。
“老二,咱們是多少年的兄弟了。”黃硝依舊緊盯着一線峽上的伊心染,心裡斗然間升起一股懼意。
多少年,他在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中生存下來,面對任何一個比他強大的對手,心裡都從未有過畏懼之意。
他居然未戰先怯,簡直荒唐得可笑。
“咱們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弟。”
不知道黃硝爲何突然提起這個,石斑眼裡的笑意淡了幾分,流露出幾分真實情緒。有困惑,有惆悵,亦有迷茫。
他們都是孤兒,靠着坑蒙拐騙卑微的生存着,每天都在街頭爲了有一口飯吃,不要命的打架,弄得一身都是傷。
年紀相仿的他們,爲了不被比他們強,比他們壯的人欺負,只能團結起來,才能不被羞辱。最後,他們兩個因爲失手殺了第一個人,逃離了原來的地方,出處流浪飄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結拜爲異姓兄弟,拜入崆峒門下學藝。
在崆峒派爭奪新一任掌門落敗之後,他們這對難兄難弟又開始了流浪的生活。劉培也就是在他們闖蕩江湖那段時間出現的,三個人興趣相投,再次義結金蘭,最後在萬獸山中建立起人人聞之懼怕的黑風寨。
成爲江湖上土匪山賊王者中的王者。
“原來都有二十年了。”黃硝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過頭望進石斑的黑眸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個性暴躁易怒,喜怒形於色。
石斑的個性恰恰與他相反,表面上笑容可掬,實則是笑裡藏刀。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狠狠的捅上一刀。
“大哥,你想說什麼?”
“老二你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他承認他有私心,可每個人都有私心,不是嗎?
位置越是坐得高,手中的權利越是多,心就會越來越窄,猜忌也就會越來越多,擔心害怕屬於他的一切,隨時都會被搶走。
黃硝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他的心很小,也很狠。
但凡是脫離他掌控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哪怕是被他視爲親手足的石斑,也一樣。
背叛他者,死路一條。
即便是背叛之心,也不能有。
“大哥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聰明。”他要是夠聰明,應該早在三年前就離開。
他沒有想過要奪黑風寨當家人的權,不是每個人看重的東西都一樣,他想要守護住的不過只是他們之間那份生死相換的兄弟情。
劉培好歹叫他一聲二哥,但他對劉培的感情並沒有對黃硝的深刻。也只有他跟黃硝,纔是從小到大,生死相隨的兄弟。
“咱們現在不談這些,先想想怎麼把她殺了。”石斑話裡的弦外之音,他算是聽出來了。有些事情,他想要解釋的,只怕越摸苗越黑,反倒弄得裡外不是人。
他是想要削弱石斑握在手中的權利,但他從未對石斑起過殺意。那一次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根本不是他故意爲之。
然而,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他,這麼多年,黃硝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查當年那件事情。
那件事,是埋在他們兄弟心裡的第一個結,他們誰也沒有開口提起那件事,表面上就像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有些東西,不知不覺間已經變了。
在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之前,黃硝不會開口解釋什麼。在他看來,倘若心裡真把他當大哥,就應該全然的信任他。
但他似乎忘記了,他自己就從未相信過石斑。
在他的心裡,從沒放鬆過對石斑的防備。
“大哥有何計策?”別過臉,石斑的眼裡掠過一抹受傷。
當年那件事,他一直都在等一個解釋,可他一直沒有等到。
所有證據擺在他眼前的時候,他依舊相信不是黃硝對他出的手,也不是他設計他往圈套裡跳。只要他開口說一句‘不是他’,那他心裡的結就會解開。
隨着時光的流逝,石斑不想再等那個解釋,也不想再也黃硝繼續做兄弟,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屬於黑風寨的一切,他都不會要。
“來人。”黃硝一聲低吼,陰沉的臉色讓黑風寨上上下下的山賊感到恐懼。
他們不是怕黃硝,而是怕一線峽之巔上那個一直觀望着他們一舉一動,但卻沒有任何要動手意思的女人。
“請大當家吩咐。”
所有退路都被堵死,唯有眼前這條生路的消息不斷在擴大,黑風寨裡已經是人心惶惶,沒有出現暴動,多虧了石斑在山寨門口坐陣。
不然,早在黃硝還困在迷霧陣中時,黑風寨的人就已經各自逃生,亂成了一鍋粥。
“拿地圖過來。”
“是。”
很快就有人將地圖遞到黃硝的手裡,黃硝將地圖攤開,雙眼恨不得把地圖瞪出幾個洞來,他必須要找到脫困的方法,絕對不可經坐以待斃。
曾經,他想過無數種死法,但絕沒有哪種死法,是像現在這樣憋屈死的。
“易成。”
“屬下在,請在大當家的吩咐。”抹了腦門上的冷汗,易成這一天是過得膽顫心驚的。
“吩咐你派出去探路的人,回來了沒有。”一巴掌拍在地圖上,他是萬獸山裡的王,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萬獸山的地形。
可是,每條退路都被堵得死死的,只剩下一線峽這一條。
這個女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打黑風寨的主意,他爲什麼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
不可能的,就算是黑風寨內部的人,也絕對不可能對他爲自己在緊要關頭,留下的那些生路,瞭解得這麼透徹,掌握得如此精準的。
她到底是誰?
“回大當家的,都回來了,情況就跟二當家說的相同,那三個方向根本無法逃生。”萬獸山的地形就像一個圓,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無論你怎麼走,轉來轉去就只有四個出口可以離開。
一線峽又被伊心染死守着,想要衝出去,就必須從她的手裡過。
“該死的。”
“大、、大當當家的、、、、”易成顫着身子,心裡憋着話不知道要怎麼對黃硝說,不小心對上石斑含笑的眸子,心堵得更厲害了。
“有話就說。”
“大當家的,她的箭術再怎麼厲害,她也只有一個人,一雙手。”
“mD,你有話就一次性說完,老子沒那麼多的耐心聽你廢話。”
“是。”易成嚥了咽口水,道:“屬下覺得,咱們山寨裡有吃有喝的,還能在附近打獵,生存不是問題。可是一線峽上面那個女人,她總是要吃喝的,等她鬆懈的時候,咱們不就可以、、、、、”
人是鐵,飯是鋼,她不可能不吃不喝。
一旦她有所鬆懈,就是他們擊殺她的時機。
“老二,你覺得這個法子怎麼樣?”黃硝眸色一亮,重重的拍了拍易成的肩膀。
他真是氣胡塗了,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
只要他們呆在黑風寨裡不出去,待伊心染鬆懈之時,再一舉擊殺掉她,所以麻煩也就解決了。
“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反正他已經決定帶着人離開,而他大部分的人,已經從黑風寨轉移出去。
伊心染的出現,對他而言,是個天賜的良機。
黑風寨的存亡,石斑不想再參與。
“易成,傳我命令,所有人退回山寨防守。”
“是。”
“等等,安排一隊人再過去試試,我倒要看看她的攻擊力到底有多強。”下完命令,黃硝心裡還是覺得不妥當。
面對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對手,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想知道對方是怎樣一個對手,犧牲一些人,是很必要的事情。
“屬下明白。”
易成退下之後,黃硝跟石斑登上了黑風寨的觀望臺,目光幾乎與伊心染淡漠的眸光平視,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想要退回黑風寨死守,你們真覺得姐長了一顆豬腦子麼。”伊心染抿着好看的脣瓣,呢喃出聲。
她的計劃就是速戰速決,可沒有興趣跟他們打持久戰。
一個人對付黑風寨成百上千的人,對伊心染而言,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挑戰,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不過,對這場戰,伊心染有七分勝算,可說是自信滿滿。
黑風寨裡除了地牢之外,其他可以暫時避難的密室,都被她動過手腳,進得去出不來,也算是一招死棋。
伊心染在賭,賭以黃硝的傲氣,他是絕對不會在花園底下那些骯髒地牢避難的。
他最是看不起女人,又怎麼可能讓低賤的女人看到他的狼狽。
因此,地牢不在伊心染的算計之中。
“想了解我的實力,本小姐就成全你們。”
黑風寨看守一線峽的人,一個個都死在她的箭下,無一例外,皆是一箭射中咽候致命。
她故意留那麼一個人回去給黃硝報信,讓他洗乾淨脖子,等着她一箭射死他,早料到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明知結果,還要派人前來試探他。
不愧是山賊頭子,比她還要殺人不眨眼。他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讓別人爲他送死,還那麼理所當然。
三支竹箭搭在鳳羽上,‘嗖’的一聲離弦而出。
利箭穿喉而過,伴隨着痛苦的慘叫聲,鮮血飛濺。
不過一柱香時間,一支一支的箭從一線峽射下來,一個接着一個的人,倒在地上,睜大雙眼,死不瞑目。
他們甚至沒有看清楚眼前飛過來的是什麼,只是聽到那‘嗖嗖嗖’的聲音,心裡的驚恐就已經超出他們的承受能力,唯有蹲下身體,緊緊的抱住自己,才能稍微的覺得安全一點兒。
一支支的竹箭在減少,伊心染保持同一個射箭的姿勢,腳步沒有絲毫的移動,唯有她的上半身在扭轉,她拿着鳳羽的雙手在動。
利箭破風的聲音,成爲黑風寨上空的絕響,那是死神降臨的節奏。
“什麼叫做箭無虛無,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氣氛不對,石斑真想大力的鼓掌,大聲的喝彩。
如此精彩的箭術,讓他都有一種心悅誠服的衝動。
眼看着自家的兄弟一個個死在她的箭下,詭異的他心中沒有憤怒,反而更多的是一種欣賞。看她殺人,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血腥的殺人現場,硬生生被她弄出一種美感來,石斑真有些哭笑不得。
“的確是一手好箭術。”只看她拉弓搭弦這兩步,就瞧得出來,她是一個高手,並且是一個,幾乎無法超越的高手。“老二,你若對上她,可有勝算。”
黃硝的箭術平平,並不出彩。石斑對箭術有一定的研究,這些年他勤於練箭,騎射功夫都算是一流。
在黃硝看來,騎射這種東西,也只有皇族子弟才最爲看重。
“沒有。”石斑回答得很直接,他很清楚,如果只是跟伊心染比箭術,他必敗無疑。
他看過被伊心染一箭射死的黑風寨弟兄,幾乎每個人,被箭射中的位置都一模一樣的,沒有絲毫的偏差。
足以說明,用箭之人,精準到何種程度。
到目前爲止,伊心染射殺掉的人,致命傷不是在胸口就是在咽喉,很容易就可以辨別出她出手的力道。
“你說她會不會是、、、、、”黃硝猛然想到一個人,但他眼裡呈現出來的滿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別說戰王夜絕塵丟不起那樣的臉,讓他的女人獨自出面撐場子。
就算南國的九公主真的箭術一流,她一個自幼養在深宮的金枝玉葉,也沒膽量獨自一人出來挑釁整個黑風寨。
除非,她的身後就是戰王夜絕塵的大軍。
不,夜絕塵是什麼樣的男人,就算他沒有見過,那也聽說過,他是絕對不可能將一個女人推到檯面上來的。
尤其,傳聞夜絕塵極其寵愛他的王妃,那就更不可能將戰王妃伊心染推出來。
“大哥是說戰王妃、、、、、、”
石斑接過話,語氣一頓,擡起頭正對上伊心染射出最後一箭,黃硝派出的那隊人馬,還沒有任何一個靠近一線峽,就已經被她徹底的射殺在途中。
她出手之狠辣,超出他們的認知範圍。
戰王妃伊心染,有可能嗎?
箭術如此高超,似乎也只有南國的九公主才被人那樣贊喻過。
“老二也覺得她就是戰王妃伊心染?”聲音陰沉得厲害,彷彿從地底下傳來,陰沉的,壓抑的。
劉培死後,黃硝在夏奇口中聽到戰王妃‘伊心染’三個字之後,對她就充滿了好奇。沒想到,沒等到他找上她,她就已經站在他的對面,向他宣戰了。
“老二,你說她的身後是不是就是戰王夜絕塵。”無論如何,黃硝無法說服自己,伊心染是在沒有任何助力下,獨自前來與黑風寨對抗的。
縱使是石斑,他也不敢這樣去想。
“不知道。”
石斑搖頭,在他與伊心染目光短暫相接觸的那一剎那,他覺得他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不是因爲興奮,而是因爲恐懼。
有多少年,他不曾再有過恐懼的感覺了。
伊心染,你真是一個讓人特別感興趣的女人。
儘管靠近你有着致命的危險,還是有人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的想要靠近你,征服你。
“那支銀色的箭,是她射的。”黃硝掃了眼依舊牢牢盯在黑風寨三個字上,閃爍着刺眼銀白色光芒的箭,心裡生出一股子寒意。
似有一種錯覺,那支箭就好像插在他的脖子上一樣。
“是她射的。”
除了這一支銀色的箭之外,石斑看過伊心染射出來的每一支箭,都是竹製的箭,很新,應該剛做出來不久。
話音剛落,黑風寨的牌匾應聲而碎,原本牢牢盯在山寨木門上的銀箭,像是一顆耀眼的流星般倒飛出去,在黑風寨所有人驚恐的眼神中,飛回了一線峽,穩穩的落到伊心染的手裡。
一切,發生得太快,就像是幻覺。
“既然你們打定主意留在山寨裡,休怪我耐性盡失,引蛇出洞了。”伊心染將收回來的箭放進箭盒。
取了一支箭頭上了蠟的新箭,然後放在油瓶裡蘸了蘸,對準了黑風寨的大門射了出去。
黑風寨若是燒了起來,她就不相信,他們還能守在裡面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