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81章 瑞安的期盼
西悅皇朝·勤政殿
走過幾道宮門,穿過曲曲折折的走道迴廊,繞過幾座花園,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隱在綠蔭叢中,散發着古典莊重,卻又不失純樸氣息的勤政殿。
勤政殿乃歷代西悅女皇批閱奏摺的地方,除此之外,此地也是整個西悅皇宮,藏書最爲豐富的地方。
自西悅開國女皇之後,累積下來的各種藏書,文案,已歷時千年有餘。
每兩年勤政殿就會重新修葺一番,但從未有誰膽敢改變勤政殿的格局,甚至是殿中的某些擺設。對整個拉雅一族的人來說,這裡曾經是他們最最尊敬,最最敬重西雅女皇呆得時間最長的地方。
不管時間如何流逝,歲月如何變遷,他們一族的人始終相信,在這座宮殿裡,有着西雅女皇永不消逝的靈魂。
因此,這個地方雖然換了一代又一代的女皇在此處理政務,但這裡的格局擺設,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
倘若西雅女皇的殘魂有幸再回到這裡,她一定會感到特別的震驚。
莊嚴厚重的殿門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鳳,金色的雙眼俯看着西悅華麗的皇宮,那雙眼仿似活的一般。
殿內,散發着經久不消的書香氣,竟是尋不着一絲檀香的氣息。
窗臺上白玉瓷瓶中,新插下的百合花迎風綻放,淡淡的百合花香縈繞在鼻尖,不禁令人心神一震,少了幾分沉重與煩悶。
秋日的日頭並不曬人,照在身上暖暖的,不似夏日那般令人畏懼。淡金色的陽光灑落在百合花上,彷彿爲那花朵兒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調皮歡快的在黑曜石鋪就的地板上舞動着。
一襲緋色華衣裹身,外披金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背與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血月光華傾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端坐於製作精巧的御案之後,越發顯得端莊雍容而又透着無法言預的某種柔美。
wωw_ тTk án_ ℃O
墨發三千盡數挽起,盤在金色的皇冠之中,斜插一隻龍鳳如意簪,一縷髮絲垂落在鬢角,略施薄粉,只增顏色。一雙漆黑深邃的鳳眸,竟絲毫不似女子該有的,而會讓人有種錯覺,坐在此御案後的,合該是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呀。
“陛下,這是南邊兒剛呈上來的摺子。”突然,身着青衣的宮女,柔美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一殿的沉寂。
只見這宮女雖然身着一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樸素得不能再樸素,毫無特色的宮女服飾,但卻依然難掩她秀麗中透着幾分嫵媚的容顏。
這可真真不失爲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細細雕琢之後,必可成大器。
無奈此女子,只是一出生卑微的宮女,沒有出色的血脈之力,註定她此生的命運。
再如何高貴,也高貴不到哪裡去。
“呈上來。”
停下手中動作,開口出聲的女人,赫然就是西悅皇朝的當今女皇,史稱瑞安女皇。
瑞安女皇擁有三個皇夫,育有三子四女,其中伊心染的母妃是瑞安女皇最疼愛的小女兒,同時也是瑞安女皇三個兒子四個女兒裡面,血純之力最純正的。
理所當然成爲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因此,在伊心染母妃很小的時候,就被冊封爲皇太女。
作爲皇太女的她,自小就接受爲君爲帝的培養,她的才華絲毫不會遜色於一個男人,怎料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徹底將她的命運改寫。
她去飄渺大陸,本是爲了尋回七彩神石項鍊,以杜絕西悅皇室子孫之間的血腥爭奪,又豈料會一去不返,甚至連命都葬送在了南國。
一場不知是對還是錯的愛戀,終究是毀了她的一生,至於後不後悔,無人能夠評說,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到底悔不悔,值不值。
“是。”
待青衣宮女小心翼翼的捧着奏摺,低頭遞到瑞安女皇跟前時,後者方纔擡起頭來,當這張沒有被歲月無情腐蝕的容貌清晰呈現出來之時,不得不感嘆歲月對瑞安女皇的眷戀。
即使瑞安女皇成親很早,細算起來她也已經是即將快要六十歲的女人,但她的容貌彷彿停留在她最美好的年華,絲毫瞧不出她已是年過半百的女人。
倘若她走到街市上,與伊心染面對面,只要她不說,任憑伊心染異想天開,也不會認爲這位年輕得有些過份的奶奶級的人物,會是她的親外婆,她母妃的親孃。
當某天伊心染真的跟瑞安女皇見到面時,肯定會撫頭捂臉,哀嘆一聲:尼瑪,這世界真的玄幻了,瘋狂了。
女人夢寐以求的青春,美貌,都可以在這裡尋到,那還有回去的必要嗎?
答案是:NO!
傻子纔回去呢。
“外面何事吵事不休?”瑞安女皇皺眉,聲音清冷低沉,自帶着一股王者之氣。
勤政殿乃歷代西悅女皇處理政務的地方,何時有人如此膽大,竟敢在殿下胡鬧。
“奴婢不知。”
“出去看看。”
“奴婢遵旨。”青衣宮女福身,低垂着頭快步退了出去。
她只是負責在勤政殿伺候的宮女,並非是瑞安女皇身邊貼身伺候女官,雖然每天都會見到瑞安女皇,但她小小一個宮女,仍是很懼怕瑞安女皇。
伺候在側的時候,也總是心驚膽戰,生怕會不小心觸怒了瑞安女皇。以前還好,瑞安女皇的脾氣在西悅是出了名的好,但是近段時間,尤其是最近半個月,瑞安女皇的脾氣可說是相當的暴躁,哪怕是她身邊伺候好幾年的女官,也說打殺就打殺了。
許是臨近鳳凰宴,但龍恆,南旭兩國的皇族至今未到,甚至就連各大世家的年輕一輩也沒有出現,甚至還有流言傳出,說是他們西悅暗是秘密派出了殺手,在路途中襲擊滅殺了那些人。
一時間衆說紛雲,顯然是極其不利於西悅的,倒也難怪瑞安女皇近來脾氣暴躁,易怒,誰落到她手中都沒有好下場。
這段時間,宮裡宮外都安安靜靜的,以前那些明爭暗鬥都放了下來,倒是誰也沒有往瑞安女皇的槍口上撞。
殿外,身着大朵折枝牡丹碧綠煙雲修身抺胸裙,逶迤拖地水仙淡青色百褶長裙,低垂髻發斜插鑲嵌滿眼淚大小細珍珠的翡翠步搖的語蘭公主殿下,真真是花容月貌猶如出水芙蓉一般。
她是瑞安女皇的大女兒,西悅皇朝的長公主殿下,皇太女失蹤之後,瑞安女皇不曾再冊立皇太女,同時也分別冊封了她的兒子跟女兒,隨後就爲他們各自建造了府邸,讓他們都搬出了皇宮。
自冊封之後,她的兒女們也捨棄了按照出生順序排行的稱號,而是用了他們自己的封號當作稱呼。現如今,他們所生的子女,才以在皇族中的排行作爲稱呼。
與語蘭公主爭吵的是依萱公主,皇太女失蹤之後,她便是瑞安女皇最小的女兒,性子飛揚跋扈,好勝至極。
依萱公主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眸更是媚意天成,眼角上揚的弧度剛剛好,增之一分嫌多,少之一分嫌少,如此甚好。一頭青絲梳成望髻,繁麗雍容又不失雅緻,大大小小的明珠瑩亮如雪,又似漫天的星辰點綴在烏黑的發間,紫色的立領長裙將她的身形勾勒得玲瓏有致,纖腰越發顯得不盈一握,更是襯得她面容明豔動人。
明明都是三十好幾,快要四十的女人,偏偏容顏保養得就跟二十出頭的女子一樣,沒有少女的青澀,反倒成熟的韻味更惹人着迷。
這兩位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八字不合,反正只要一碰面就會嗆聲,一嗆聲就會吵起來,可她們這次也太有失分寸了,竟然在勤政殿外吵鬧,免不得兩個都要受罰。
“奴婢參見兩位公主殿下,兩位公主萬福金安。”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又互看生厭,紛紛別過臉冷哼一聲,直接將青衣宮女忽視了個徹底。
她就那麼跪在地上,恭敬的低着頭,卻是不敢起身,也不敢回話。
雖說她是奉了女皇陛下的旨意出來看看的,但她畢竟人微言輕,身份低下,哪能沒有規矩在主子沒有開口前,自己就開口回話。
那百分之百是找死的節奏,她得忍着。也許她說了陛下的話,兩位公主現在不敢收拾她,以後也會變着法兒的收拾她。
“起來吧。”
“起來吧。”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伺候在側的宮女們更是驚若寒蟬,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被拖出去滅口。
剛到勤政殿下語蘭公主就跟依萱公主碰上,然後吵了起來,竟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想起來時不禁後怕。
依萱公主的想法跟語蘭公主是一樣的,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她們能吵架的地方。
於是各自壓下心中的不爽,倒是誰也沒有再開口嗆誰的聲,“奴婢謝過兩位公主殿下。”
“何事?”
“回公主殿下的話,陛下在殿內批閱奏摺聽到外面喧譁,吩咐奴婢出來看看。”
語蘭依萱兩位公主聞言,果真面色皆是一沉,搞不好又要被罰。
“你進去通報一聲,本公主要求見母皇。”
“是,依萱公主殿下。”
小跑着跑進殿內,對瑞安女皇說明之後,只見面色本就不好的瑞安女皇,眸色越發的深沉晦暗,“讓她們進來。”
“是,陛下。”
“兒臣參見母皇,母皇金安萬福。”
“平身。”
“謝母皇。”瑞安女皇不愧是瑞安女皇,她的血脈之力就是對她子女最好的威壓,哪怕不用她的帝王之威,也能讓她們心生懼怕。
要知道,當年瑞安女皇可是憑藉血脈的純正才稱上皇位的,而在瑞安女皇所生育的三子四女裡面,唯有她們的小妹才擁有勝過她母皇的血脈,就是身爲女兒的她們,血脈之力還沒有瑞安女皇純正。
因而,每當瑞安女皇對她們動用血脈威壓的時候,她們就會覺得特別的難受。
果然,勤政殿外不是她們能夠放肆的地方,不然也不會剛進來就被收拾。
“你們姐妹倆今日怎會有空結伴進宮來。”常言道,知女莫若母,女兒是她生的,她當然知道她們是什麼性子。
說得難聽點就是她們撅一撅屁股,她都知道她們要拉什麼屎。
自打她們拉雅一族擇選新皇的七彩神石項鍊丟失,不得不改用紫雲石測算血脈,以立新皇開始,皇室發生手足相殘的事情就已是屢見不鮮。
隨着時光的流逝,族人的血液裡面,精純的血脈之力已經越來越少,到了她的兒子女兒身上,精純的血脈竟然比她還要稀少。
於是,尋回七彩神石項鍊已是勢在必行。
七彩神石項鍊固然必須要尋回,但她的繼承人也必須從小就開始培養,瑞安女皇本以爲她會愧對拉雅一族的列祖列宗,卻是沒曾想她最小的女兒身上,竟然擁有勝過她兄長姐姐,甚至精純於她的血脈。
西悅皇朝的未來,自此緊繫於她的這個小女兒身上。
伊心染的母妃,南國的皇貴妃,原名妍馨·拉雅,她是那時西悅皇朝血脈最純淨的小公主,深受瑞安女皇的喜愛,自小便被冊封爲皇太女,跟隨在瑞安女皇的身邊學習爲君之道。
妍馨公主也的確沒有叫瑞安女皇失望,她聰慧機警,處事果斷利落,殺伐果決,是下一代女皇的最佳人選。
她尚在的時候,就因爲最受瑞安女皇疼愛,以及皇太女的身份尊貴無雙,因而,她跟她的兄長姐姐們感情都很是淡漠,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接觸。
西悅皇朝歷代皆是女子登基掌權,而女皇所出的男子只能世代封王,他們享有親王該有的榮耀,卻沒有爭奪皇位的資格。
因爲,拉雅一族血脈的特殊關係,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妹妹的血脈之力必然會比哥哥的血脈之力純正。
因此,妹妹較哥哥更適合坐上皇位,也更容易得到族中長老的認可。
語蘭,燕雪,依萱,她們三位公主都是妍馨公主的親姐姐,但她們的血脈之力遠沒有妍馨的純正,妍馨在的時候,不管她們耍什麼陰謀手段,都沒有可能當上皇太女,反而會給自己惹來麻煩,興許連公主的身份都會被廢黜。
但是,妍馨不在,沒有妍馨的時候,她們的機會就來了。
放眼整個西悅皇朝,除了她們之外,瑞安女皇又能把皇位傳給誰呢?
於是,三姐妹之間看不到的硝煙的戰鬥打響了,這一打,這一斗就是整整二十年。
對此瑞安女皇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畢竟她自己當年就是這麼走出來的,什麼她的血脈最純正,其實都不過是忽悠人的。
七彩神石項鍊乃是西悅開國女皇曾經佩戴之物,是能感應純正血脈的靈器,只有得到項鍊認可的拉雅一族後代,才能使用其力量。
繼西雅女皇之後,歷代西悅的女皇都會由項鍊認主選擇出來,整個皇朝上下無人不是心服口服,皇室之中也從未發生過手足相殘的事情。
然而項鍊丟失,剛開始的時候還能維持平和,越到後來,血脈之力越發稀薄的時候,皇族之中人人都想坐上皇位,各種陰謀詭計,勾心鬥角就輪番上演了,並且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她的這些個女兒沒有一個讓她省心的,但即便如此作爲母親瑞安女皇對待她們還是很寬容,有她鎮着她們也不敢做得太過。
只是近段時間,十年一次的鳳凰宴將在雅惠城舉行,偏又出現黑衣面具人屢屢襲擊刺殺龍恆,南旭兩國來使的事情,讓瑞安女皇非常的憤怒。
這件事情不是她吩咐的,也不可能是她的兒女,更不可能是三大世家,但是偏偏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西悅皇朝,無益於是給了兩國對西悅動手的最佳藉口。
即便明知這就是一個局,龍恆與南旭又豈會放棄這個搬倒西悅的機會。
眼下這個時候,瑞安女皇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再鬥個無休無止,敵人都殺到眼前來了,她希望她們能團結起來。
她坐着的這個皇位,自然會交給她想要交給的人,交給有能力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的人,至於她們不該有的念頭還是不能有的。
找個時間,她定要好好的敲打敲打,也讓她們知知道,在西悅究竟是誰說了纔算數。
“母皇,難道沒事女兒就不能進宮陪陪母皇麼?”依萱公主嘟了嘟嘴,三十已過即將奔四的女人做出這樣的動作,着實感覺很有違和感。
雖然,她看起來真的極爲年輕,但她畢竟還是一把年紀了呀。
她跟語蘭天生八字就不合,見了面不吵架都已是奇蹟,怎麼可能結伴而來。
只要她的腦子沒抽,打死她也不會跟語蘭結伴同行。
“朕很忙,沒時間陪你。”全然不理會依萱公主的撒嬌,瑞安女皇一門心思批閱着奏章。
別以爲她不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一個個都想着來套她的話。
她堂堂一國女皇,會是那麼容易忽悠的嗎?
“母皇,兒臣是爲那日三國交匯之地無焱森林的藍色光柱來的。”
徘徊不定,猶猶豫豫了好幾天,語蘭公主沒忍住還是進了宮。
她隱約記得五年前,大祭師曾經在推演命盤的時候說過,如若某天大陸上出現了沖天而起的璀璨藍色光柱,那就代表着西悅的未來。
西悅的未來是什麼?
不就是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富足麼?
當年妍馨離開去尋找七彩神石項鍊之時,她就設想過她不會再回來。事實上,繼她離開之後,真的就再也沒有回來。
一年兩年,現如今二十年都過去了,語蘭相信她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然而,大祭師的話反覆在她腦海裡迴盪,一遍一遍的越發清晰起來。
西悅的未來,西悅的希望,會是妍馨嗎?
她,真的會回來?
是她,回來了嗎?
不,不可能,既然她當年選擇了離開,那她爲什麼還要回來。
不可以,她決不允許她再回來,絕不允許。
相較依萱公主的避重就輕,迂迴戰術,她選擇了開門見山。
這個妹妹果真不愧是與她鬥得最厲害的,她還能爲這事兒就她察覺意識到了,倒是沒曾想依萱跟她一樣,迫不急待的也進了宮。
甚至,當着她的面,也不會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看來她對自己是相當的有自信。
“那藍色光柱有什麼問題嗎?”瑞安女皇微垂的眸子劃過一道凌厲的冷光,故作不知的反問。
無焱森林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世人只知道那裡危險萬分,也知道那裡是年輕人不懼生死歷練的地方,但卻不知那裡隱藏着一個驚天的秘密。
“大皇姐怎麼突然對無焱森林那麼感興趣了,要說今年妹妹怎麼沒見大皇姐將七公主送去歷練呢?”玩味的挑着描繪得無比精緻的雙眉,語氣難掩戲謔調侃之意。
她們姐妹這一輩人,血脈之力除小妹妍馨,就找不出一個血脈之力能比得過瑞安女皇的,因此,她們一個個都是早婚,把希望給寄託在了兒女的身上。
這年輕一輩的兒女倒也沒讓她們失望,雖然也有血脈之力極少的,但好歹有了血脈之力超過瑞安女皇的。
俗語有云,母憑子貴,或者該說她們母憑女貴,因爲各自女兒純正的血脈之力,她們也更受瑞安女皇的待見。
朝中許多事情,瑞安女皇也都很放心交給她們去處理,只是從未表明究竟要立誰爲皇太女,讓她們提起的一顆心,是怎麼也落不了地。
提起的這顆心,已經近二十餘年,至今都未曾安穩的落下,倒是誰也不敢輕意去觸犯瑞安女皇的底線,她們爭也好,搶也罷,只要沒有鬧到瑞安女皇的面前,她都裝作不知道。
可一旦事情鬧到她的跟前,那後果就不是她們承擔得起的。
“小七她是病了,連太醫都交待要她臥牀休息,依萱這是要叫你侄女去無焱森林送死嗎?”不可否認,語蘭公主對她這個小女兒是特別的寵愛,不單單因爲她聰明,更因爲她的血脈之力很純正,已經達到四分之三。
況且,小七還小,她還有很多的成長空間,雖然她相信自己女兒的實力,區區一個無焱森林傷不了她,但她還是不想冒這樣的險。
畢竟,這個女兒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是她能否坐上皇位,唯一的希望,她怎麼可能捨得讓七公主去冒一丁點兒的險。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叫她裝病……”
“依萱你別太過份。”不等依萱公主把話說完,語蘭公主就火大的打斷她,想吵架她奉陪就是,少陰陽怪氣的,看着她就讓她不爽。
“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們能吵架的地方嗎?”瑞安女皇一拍御案,運了暗勁的手掌拍在案上,周圍擺放案檔的書架都劇烈的震了震。
語蘭依萱一怔,那一聲拍桌子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在她們的耳朵炸開,兩人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什麼儀態,立馬跪到地上,低埋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在鳳凰宴舉行之前,朕都不想再看到你們兩個,都回各自府上給朕閉門思過去。”
“是…是,母皇。”
“兒臣知錯了,謝過母皇。”
瞥了眼嘴上應聲,心裡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的兩個女兒,瑞安女皇的語氣也算不上好了,君王之氣肆意,全然沒打算要收斂。
“別以爲你們做的事情朕什麼都不知道,朕不約束你們是想看看你們究竟會不會知道自己錯了,但顯然你們讓朕很是失望。”
語蘭依萱聞言皆是渾身輕輕一顫,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張了張嘴想出聲反駁,又發現她們根本就無從反駁。
爲了西悅的皇位,她們的的確確是各自拉幫結派,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只差沒有逼宮了。
“朕今日就讓你們知道,這個皇位是朕的,朕想給誰就給誰,還輪不到你們爭搶,如果再不收斂你們那些爪牙,朕不介意親手爲你們拔掉。”
她是老了,可她還沒有老糊塗,那些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她留着可不是因爲她不知情,而是因爲拔了這個又會有新的安插進來,她懶得廢那樣的神。
前些時候她藉故處死的那個女官,還沒能讓她們警覺麼?
“兒臣沒有那樣的想法,沒有…。”
“母皇,兒臣不敢的…。”嚥了咽口水,依萱公主直搖頭,埋着頭根本連擡都不敢擡。
此時此刻,瑞安女皇一改往日雍容慈愛的模樣,而是真正的像一個帝王了。
舉手投足間都彰顯出一個帝王殺伐果決的氣場,一雙鳳眸彷彿能夠洞察人心,什麼小心思小算盤在她眼裡都是透明的。
“不敢,朕看你們沒有什麼是不敢的。”
“兒臣真的不敢,請母皇明察。”依萱公主被嚇得不輕,在她的記憶裡,這樣的瑞安女皇只會出現在朝堂上,而面對她們這些兒女的時候,她是溫柔的,慈愛的,連話都捨不得說太重。
可現在,籠罩在她頭頂的威壓,猶如一把鋒利的劍懸在她的頭頂,似是在告訴她,要是她真的敢做出什麼不該做的,那就不要怪她這個做母皇的不會放過她。
是啊,她怎會忘了拉雅一族的歷史,西悅的百姓不知道她的母皇是如何坐上皇位的,作爲她女兒的依萱公主,哪有不明白的。
“還有你,絲毫沒有盡到一個長姐該有的責任。”
“兒臣知錯了,請母皇責罰。”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此時語蘭公主也沒心情去嘲笑依萱公主了,她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
那些事情她做得那麼隱密,居然還是沒能逃過母皇的眼睛麼?
還是說,母皇根本就是在詐她?
“語蘭,母皇該誇你聰明嗎?這個時候不想着悔過,還有心思臆測朕的心思?”突然,瑞安女皇自暖玉打造的椅子上起身,她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停到語蘭公主的跟前,居高臨下的俯看着跪在地上的她,鳳眸裡掠過一道罕見的怒意。
“啊?”
陰影將她籠罩的時候,語蘭公主擡起頭,正好對上瑞安女皇俯視她的雙眼,驚得尖叫一聲,又慌亂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漂亮的眼睛裡滿上驚慌失措,還有幾分慌亂,幾分窘迫。
依萱感受到令人相當難受的壓迫,她跪在原地一動不動,頭越埋越低,全然沒心思去欣賞語蘭公主的狼狽與難堪。
她此時,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恨不得立刻,馬上就離開勤政殿。
還有…。還有她要叫她的人都收斂一些,至少在鳳凰宴期間不能再鬧出事情來。
否則她不想象,瑞安女皇是不是真的會毀掉她所有苦心經營起來的勢力。真若如此,那她還拿什麼去爭,後半輩子又要依靠什麼。
“沒。沒有…母皇兒臣沒有…真的沒有想…。”垂下頭,語蘭不住的搖頭,身子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後退,但她偏偏又不敢退。
瑞安女皇緊盯着大女兒慌亂的臉,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的雙眼,冷聲道:“朕的心思,不是誰都可以隨便臆測的,明白嗎?”
“明…明白,兒臣明…明明白。”啞着聲,語蘭險些哭出來。
好可怕的眼神,真是好可怕的眼神,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瑞安女皇用那樣冰冷血腥的眼神望着她,就好像…。就好像像……
猛的使勁搖了搖頭,拼命的想要甩開腦海裡瑞安女皇看着她的那雙眼,不由得憋紅了整張臉。
“別再讓母皇生氣,明白嗎?”淡淡的語氣,仿如天邊飄浮的雲朵,瑞安女皇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臉頰,最後收了手走回御案後坐下,又道:“都回去閉門思過,不要打聽那些有的沒的。”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凝聚,整個大殿內寂靜無聲,連呼吸聲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壓抑的氣息直令人皺眉。
好半晌,語蘭公主才渾身發軟的趴在地上,恭敬的回話道:“兒臣一定回去好好思過,再也不會惹母皇生氣。”
“兒臣也是,再也不會讓母皇生氣了。”依萱公主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幾乎嚇得半死的語蘭公主,豔麗的臉龐扭曲成一團。
心,砰砰砰的跳得厲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來似的,連一向那麼霸道的語蘭都嚇成這樣,那她…。她還是安份些吧!
“你們聽話自是最好,你們聽話母皇才能好好的疼你們,否則……”瑞安女皇盯着手中的奏摺,後面的話輕似呢喃,除了她自己之外,估計沒人能聽得到。
否則,爲了西悅的未來,如怕你們都是朕的親生女兒,朕對付你們也不會手軟的。
“依萱一定會乖乖聽話,一定。”
“語蘭也是。”
“跪安吧。”擺了擺手,瑞安女皇疲憊的靠回椅背上,揉着隱隱作痛的額角。
當年大祭師的話,如今仍是言猶在耳,無焱森林中沖天而起的璀璨藍色光柱,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代表她的小女兒回來了。
但毫無疑問的,如果真的是妍馨回來了,那這個皇位是非她莫屬的。
妍馨是她一手培養的,是她的驕傲,她在這個位置上堅守了二十多年,爲的就是等妍馨回來,等她早就挑選的繼承人。
隨着妍馨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長,眼看着她的三個女兒夥同她的兒子們,暗中積累自己的勢力,一天天爲爭奪她的皇位準備着,謀劃着,她也並非沒有想過重新冊立皇太女。
然,在她年復一年的考驗中,竟是沒有一個符合她的要求。
因而,皇太女之位,纔會一拖再拖。
如此,也讓一直都想坐上皇太女之位的她們,都等得不耐煩了,實不知瑞安女皇纔是最煩惱的那一個。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作爲西悅皇朝的女皇,她既坐上了這個位置,就必須爲西悅挑選出一位最出衆的繼承人,否則要她死後有何顏面去面見拉雅的列祖列宗。
“依萱告退。”
“語蘭告退。”
“要是妍馨回來了,你們會如何呢?”就在語蘭依萱兩位公主即將退出殿門時,瑞安女皇似自言自語的話落進她們的耳中,讓得姐妹兩人對視一眼,似有暗光掠過她們的眼,又轉瞬消逝。
“妍馨若是回來,她依舊會是皇太女最佳的人選……沒有人比她更合適。”
瑞安女皇告訴自己,那就再給她們一次機會吧,看看她們究竟會作何選擇。
至於由那藍色光柱帶到烏蓬來的人,不管是不是妍馨,都會跟西悅有着脫不掉的關係,某些磨練是她必須要經歷的。
倘若她連這些磨練都無法通過,那她也沒有資格成就西悅的未來。
要說瑞安女皇前一句話讓語蘭依萱驚疑不定的話,那麼後面一句話就讓她們怒火中燒了。飛快的走出勤政殿,假裝什麼也沒聽到,難得素來不對盤的兩姐妹,眼中露出同樣的光彩。
爲什麼,爲什麼是她,爲什麼總是她?
她到底有哪裡好,爲什麼過去那麼長時間她都仍是母皇最疼愛的女兒?
不管她們做得有多好,做事有多努力,爲什麼母皇都看不到,就只想着她。
“她們走了。”
“回陛下,兩位公主在花園分開的,各自回了府。”
“你說,她們會如何做選擇呢?”瑞安女皇閉着眼,不知在想什麼,臉色顯得極爲沉重。
“屬下不知。”
“你知道,只是不敢說。”
黑影站在陰影裡面,看身形修長而挺拔,只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觀此人氣息,似有似無的,定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罷了,你且隨朕去一趟萬和宮。”
“是,陛下。”
萬和宮,住着世代守護拉雅一族的祭師,測驗拉雅一族族人血脈是否純正的紫雲石便供奉在萬和宮中,由祭師看管。
瑞安女皇滿心期盼,那藍色光柱帶回來的人,會是她的妍馨。
假如不是妍馨,她也盼着來人會不會是妍馨的女兒,她的孫女兒。
她的妍馨是近百年來,唯一一個血脈達到四分之四純正的人,若是她的女兒,血脈必將更加的純正,也就是說西悅的未來有保障了。
那她,就算死了,也對得起拉雅一族的列祖列宗,不會是個罪人了。
但直到很久以後,瑞安女皇才知道,她等來的人,血脈之純正,竟然超越了西悅開國女皇,着實把她驚得好幾天都迷迷糊糊的。
距離藍色光柱的出現已經過去半月有餘,瑞安女皇打算請大祭師起卦占卜來人的身份,或者透過紫雲石看來人的模樣。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來人的一切消息,以安撫她這顆七上八下的心。
……。
“天黑了,先找個地方過夜。”打架什麼的,其實還挺舒服的,最重要的是棋逢對手,那打起來才叫舒服。
伊心染懶洋洋的斜靠在軟榻上,左邊做着渾身散發冷氣的落櫻絕,右邊坐着渾身緊崩的南宮承銳,只有她最悠閒不過了。
“公子,再往前面行駛一個時辰有個小鎮,是否到鎮上再休息。”車伕雖然知道伊心染是女兒身,但在伊心染的再三提醒下,他很識實務的把‘公子’兩個字,喊得熟得不能再熟。
“趕到鎮上去。”伊心染撇嘴,她又不喜歡老是露宿荒野。
“我到外面幫車伕趕車。”
“小櫻櫻其實挺可愛的,你怕她?”
落櫻絕聽到‘小櫻櫻’三個字,嘴角抽搐,開始磨牙,真恨不得撲到伊心染身上去咬死她,咬死她。
她有名字的,她不見小櫻櫻。
臭流氓,成天就知道佔她便宜,可恨她居然打不起他。
“她有什麼好怕的。”南宮承銳眼角跳了跳,冷哼一聲,甩給伊心染一個酷酷的背影,掀開簾子坐到車伕身旁。
落櫻絕出來,要殺伊心染那天,他記得伊心染跟她打得激烈,兩人武功相當,打了很長時間,可最後他怎麼會昏過去的。
等他醒來的時候,是躺在馬車裡,車伕也昏睡着,趕車的人竟然是落櫻絕。
原來在他昏睡的兩個時辰,他們已經離開千葉城很遠,進入了厲城的範圍。
他隱隱記得,伊心染跟落櫻絕的對戰,最後伊心染贏了,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好像被他遺忘了什麼。
後來他試着問伊心染,伊心染告訴他,在她跟落櫻絕動手的時候,保護屏障碎了,他跟車伕不小心被誤傷都昏了過去。
伊心染打贏了落櫻絕,但卻沒有殺她,而落櫻絕不服,於是就跟在伊心染身邊,說要隨時挑戰她,然後再殺了她。
一切都合情合理,並沒有哪裡有錯,南宮承銳憑着直覺,還是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又想不起來。
兩天的相處下來,南宮承銳見落櫻絕雖然冷着一張臉,但不是那種背後搞偷襲的人之後,提起的心總算落了地。
至於其他的事情,暫時也就不去想了,現在趕去雅惠城跟蕊兒會合纔是最要緊的事情。
“還有幾天能到厲城啊?”
“今晚剛到小鎮上,明天晚上就能到厲城。”過了厲城改走水路,很快就能到雅惠城。
“嗯,那就加快速度趕路。”
“知道了。”南宮承銳沉聲回答,不由想起落櫻絕時常被伊心染言語刺激得抓狂的模樣,他覺得自己挺同情落櫻絕的。
本來擔心伊心染的心,改變成擔心落櫻絕會不會被伊心染給氣瘋了。
若非親眼所見,他真的難以想象,明明自己就是一個姑娘家,怎麼調戲起別的姑娘來一點兒都不會臉紅,甚至比他還要像個男人。
咳咳,什麼叫比他還像個男人,他是真男人,她是假男人。
只願人家小姑娘落櫻絕,不要刺殺不成,反倒把一顆芳心給丟在伊心染身上,到那時可就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