詫異的又何止他們?
旁邊圍觀的那些人也都吃驚地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這個丹霞派弟子出身的章掌櫃爲何見到這個年輕人居然如此吃驚?難道他認識這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也是大有來頭的人不成?
就在衆人詫異的時候,只見那又白又胖的章掌櫃已經慌慌忙忙地從馬車內鑽出來,一手拍開那想要上前扶住他的少女,章掌櫃自己翻身下了馬車,慌慌張張地衝到那年輕人的面前。
“這……這……你回來了?”
果然是認識的!衆人心內都暗暗想道,而且看章掌櫃這點頭哈腰、陪着笑臉的模樣,這年輕人的身份定然不凡!
厲同看着這又白又胖的傢伙,倒是感覺他的面貌有些熟悉:“你認識我?你是……”
那章掌櫃環顧一下那七個壯漢,見到他們居然還圍着厲同,頓時便叫了起來:“去去去!一邊去!帶着田二彪好好看傷!”
又對其他圍觀者叫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麼好看的?!”
那七個壯漢聞言,都不敢多說,連忙帶着田二彪退到了一旁。至於那些圍觀的人,聞言之後非但沒有散去,反而都來了興趣,想要看看這位年輕人究竟是誰。
章掌櫃也顧不上管這些人,回過頭來,點頭哈腰地陪着笑,說道:“厲大哥,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章乃東啊……”
厲同眉毛一挑:“章乃東?你說你是章乃東?”
那又白又胖的章掌櫃笑道:“不錯,就是我,就是我!厲大哥你這一去就是好幾年,我真沒想到……你回來了就太好了!太好了!”
厲同仔細打量一下他,這才確定了他就是章乃東,只不過比原來白了,也比原來胖了,讓他的模樣也因此大爲改觀,眉眼之間的模樣和說話的神情倒是變化不大。
“你怎麼變成這個模樣?”厲同心中並沒有什麼重逢的歡喜,開口問道。
章乃東笑道:“這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我感覺自己終究習武難成,便找了這麼一個好差事,在這冀州府城內幫着門派經營一家店鋪。習武我不怎麼在行,經商倒是不錯,給門派盈利不少,我日子也過的不錯。”
“好吃好喝又不用受什麼苦,武道也不怎麼習練了,我就成了這模樣。厲大哥,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厲同微微搖頭:“暫且不說這個,我先問一問你,剛纔那種事情,你經常做?”
章乃東神色僵住了,低聲道:“也不是經常做,只是偶爾難免。在冀州府城內,我們丹霞派既然已經進來了,自然要有我們丹霞派的氣度,不能叫人看輕了……”
“你的主意,還是所有在冀州府城的丹霞派弟子的主意,還是丹霞派長老和掌門的主意?”厲同問道。
見到厲同這樣面色平靜、語調平淡的模樣,章乃東終於意識到了大事不妙——他曾經接觸過厲同不少時日,當初丹霞山上,他算得上是少有的幾個和厲同關係好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厲同的脾氣?
越是心中不悅,厲同越是不動聲色,直等到要爆發之時,這位的怒火便不可收拾了!
“厲大哥,千錯萬錯只是我的錯,我御下不嚴,衝撞了厲大哥……”
章乃東話還沒說完,厲同便擡起手掌,淡淡說道:“回答我剛纔的話,是誰的主意?”
章乃東遲疑了一下:“是我自己的主意,這件事情是我自己想的……”
厲同微微搖頭,對着圍觀人羣問道:“請諸位無需擔心,我是丹霞派派出來監察這些弟子行爲的人,這章乃東所作所爲,已然觸犯了門派規矩,我會給他懲罰。丹霞派在城中的店鋪,還有丹霞派在城中的弟子,還有沒有橫行霸道的?”
圍觀衆人這才都恍然,原來人家也是丹霞派的,怪不得能夠管得住這章掌櫃。不過,對於厲同的話,這些人只是半信半疑,絕沒有人敢當真。丹霞派如此龐大的勢力,若是真的記住了自己,找上門來,那豈不是禍從天降麼?
厲同又開口說道:“諸位也不必站出來說,只要在人羣裡面喊一聲,我聽見了便會記得,萬萬不會因爲此事害了諸位。”
聽到厲同這麼說,圍觀衆人頓時都叫嚷起來:“我知道,榮祥布鋪,那是丹霞派的,那裡的掌櫃壞極了,最喜歡強買強賣!”
“我知道,去年有個丹霞派弟子強暴了良家女子,叫人家投井自殺了!”
“還有那家酒店!”
“蘭馨閣的人也不規矩!”
短短片刻功夫,厲同便記住了六家店鋪的名字,還記住了丹霞派弟子縱馬撞人的事件兩件,強暴事件一件,殺人事件一件,至於冤枉人的事情也有兩件,其餘的只怕更多……
厲同轉回頭來,目光盯着章乃東:“這些都是你的主意?”
章乃東面色難看,苦笑道:“丹霞派如今畢竟家大業大,難免良莠不齊。也有些敗類打着丹霞派的名號招搖過市,敗壞丹霞派名譽……”
“譬如說,你?”厲同冷冷說道,“你的做派,我看到了,你的蘭馨閣也被人提起了兩次,可見你如今的日子究竟是如何自在。”
“這……這……”
章乃東嘴裡訥訥,有些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才說道,“厲大哥,見到丹霞派這樣威風,你難道不高興嗎?你也是丹霞派的人,應該能夠理解我們的做法吧?”
厲同看着他,忽地冷冷一笑,心中的失望更大:這三年時間不見,丹霞派上下已經充斥了這樣的想法?這門派,已經不是我離開時候的那個門派了。丹霞派,已經成了另外一個作威作福、自以爲是的文家。
“給你一個選擇吧。”厲同說道,“廢了你現在的所有修爲,跟我遊歷天下去——”
聽到這裡,章乃東頓時面露苦色。
“或者現在跪下磕頭,我再也不追究這件事,再也不管你們如何做。”厲同說道。
章乃東遲疑了一下,說道:“厲大哥,這裡是門派的託付,我還是留下吧。”
厲同微微頷首:“那就跪下給我磕頭。”
章乃東跪在厲同面前,恭恭敬敬地磕頭,然後意識到了什麼,擡頭說道:“厲大哥,從今之後,我還能叫你厲大哥嗎?”
“不能。”
厲同淡淡說道,拉着馬繮繩緩緩向前走去。
章乃東怔住了,過了數息方纔反應過來,跪在地上叫道:“厲大哥,你若是遊歷天下,我在丹霞山上留有一些書籍,你可以看一看!那上面不光有我們這邊的國家,連極西之地的風土人情也有,你可以看一看!”
厲同回過頭來,淡淡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馬,緩轡而行。
潮起潮落,潮落潮漲,不過是常有的事情。一家失勢,一家族滅,一家又得了勢,到最後這一家終究還是要失勢。
丹霞派選擇了文家的路,章乃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厲同也不再幹涉。他們今日歡喜,他日報應在子孫身上,甚至等不及報應在子孫身上,就是自身被人滅殺,再也和厲同無關。
章乃東若是願意讓厲同管一管,厲同還當他有救,廢去他修爲,以後也叫他有朝一日能夠成爲武道高手。既然他貪圖於享受,厲同便不再插手,至此和他形同陌路,叫他繼續過常人的生活、受那“潮起潮落”的影響吧。
騎着馬緩緩離了冀州府城,厲同心中倒是想起丹霞派來:若是丹霞派的邱掌門和長老們也都不願意約束弟子,自己有機會將《赤霞丹經》送來,之後便當真如同青玄門宮師祖盼望的那樣,了結了此間的事情吧。
不過,想想邱掌門和柳長老兩人的爲人品行,厲同又感覺此事有些不太可能——這兩人輕易不離丹霞山,想來對於丹霞派弟子如今的做派並不如何了結。
想來想去,厲同輕聲一笑,朝着丹霞山的方向而去——只怕這丹霞派的事情,自己還是要管上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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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掌櫃……那是誰啊?怎麼這麼厲害?”
聽到厲同說“不管章乃東”之後,擔心被丹霞派找上的圍觀人羣早已經轟然散去,之前駕着馬車的少女走上前來,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章乃東,輕聲問道。
章乃東搖了搖頭,面容苦澀:“劉嬙妹,你對我瞭解也不少了,只聽我稱呼他厲大哥,難道還不明白他是誰嗎?”
那劉嬙妹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你說他是那個人,那個已經去了天台山的厲同?”
“不錯,他就是那個數年前橫空出世的冀州府第一天才厲同。現在他已經去了天台山,不知爲何又回來了。”章乃東說着話,面色已經十分悵然,“昔日我和他還算有些交情,從此之後,我們之間是在也麼有任何交情了!”
劉嬙妹悄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想道:“這章乃東真是一頭豬,若是有機會能夠跟隨厲同,就算是被廢去修爲,拋開現在的一點小富貴又能如何?”
“這厲同連雲夫人都念念不忘,特地命我接近丹霞派的人探聽情報,可想而知以後將會是何等驚人的人物……”
又轉念一想,劉嬙妹心情大好:厲同的消息,絕對是雲夫人最爲看重的,我將這消息上報之後念同樓的獎賞定然十分驚人,說不定再也不用陪着這死肥豬裝模作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