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題一轉,驀地看向了身後的葉寒安,眼神意味不明。
“啊?怎麼了,媽?”葉寒安一怔,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能跟媽說說,吳宇到底是怎麼說的嗎?慕正這孩子,脾氣倔,可是不告訴我我卻會更着急啊。”
她柔若無骨的手指突然握住了葉寒安搭在一旁的手掌,多年來的保養得當,讓這個已經步入中年的女人,一顰一笑之間依然風情萬種。
“吳醫生沒和我說什麼啊。媽,您多想了。爸確實沒有什麼事情,慕正這段時間在處理公司的一些事情,可能太忙所以來不及跟您細說,態度什麼的還請您不要介意。”
葉寒安眼神一轉,反應較快的想到了應付的答案。可是紀凌微卻顯然一臉的不相信。
她眉頭緊皺,不悅地情緒盡顯,“唰”地一下子將葉寒安的手放了回去。
“葉寒安,我近些日子看在你盡心盡力照顧海清的份兒上,所以印象對你好轉了些。可是你別因此就學會騙人,快點跟我說實話。”
她抱着肩膀,向身後一靠,斜着眼睛看着前方。
“媽,我真的沒有騙你。”葉寒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裡多少有點愧疚。可是畢竟也是爲了紀凌微好,怎麼也算得上善意的謊言吧。
“真的?”女人的直覺讓紀凌微有些不願意相信,但是看着葉寒安那副認真地表情,不像是欺騙的模樣。
“真的。”葉寒安點頭,刻意逃避似地將眼神瞥向了別處。
紀凌微眼神一轉,沒做聲。她輕輕的拍了拍衣服,緩慢地站起了身子。
“先這樣吧,我出去問問吳宇。你先在這裡照顧一下老慕。”
“好,您放心。”葉寒安看着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落了回去。
“鐺鐺鐺…”紀凌微那邊前腳剛走,每日查房的小護士就準時地來到了病房。
“請進。”葉寒安坐在沙發上,輕輕的擦去自己剛纔因爲緊張而浮上額頭上的薄汗。
“葉小姐。”小護士穿着一身潔白的制服,開門走了進來。她的視線在室內掃視了一圈兒,看沒有其他人在便霎時間鬆懈了許多,“只有你自己在啊。”
“對啊,我自己。你每天都這個時間來呢,晴兒。”葉寒安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沒想到小時候住在一個地方的小夥伴,竟然在前兩日住院時偶然遇見。說來還真是巧合。
“哎呀——慕先生不是這兒最重要的病人嘛!所以吳先生特意叮囑我每天在這個時間準時查房,耽誤一秒鐘都不可以。你是累了嗎?”
晴兒看葉寒安正在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臉疲憊。連忙三兩步走過去,溫柔地爲她按摩着肩頸。
“我前些日子剛剛學過的按摩手法,你試着怎麼樣,舒服嗎?”
“舒服。我這段時間也不知怎麼的,身體很疲憊。你這麼一按,
確實比我自己揉捏好了太多。”葉寒安配合她的動作晃動着自己的脖子,咯咯作響的聲音聽得晴兒心裡都有些不忍,出口責怪道,“你也不看你這段日子忙成了什麼樣子,怕是比自己上班的時間都忙吧。哎——”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照顧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看到你終日忙碌在病牀前,不心疼是假的。不過說來你也是善良,我在醫院裡工作了這麼久,還真就沒有看見過哪個兒媳婦能夠照顧自己丈夫的爸爸這麼盡心呢。”
“慕正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父親。既然尊稱爲一聲爸爸,就應該做到子女的責任。”
葉寒安搖頭,糾正了她的話語。
“好吧,你啊,就是心太軟…”晴兒伸出手指點了點葉寒安光滑細膩的額頭,“對了,我今天聽吳醫生的意思說,慕先生怕是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呢…怎麼會這麼嚴重?”
“他之前有給我和慕正做過心理準備。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變成這幅模樣,本來我那天上班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回來之後突然就從保姆那裡得知他暈倒住院。從那以後就一直昏迷着,再也沒醒來過。”
晴兒挑了挑眉毛,有些許的無奈,“上了年紀,有些病症也是正常的事情。不過安安啊,我可需要跟你說一下一啊。吳醫生的意思,慕先生變成植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的可能性很大。”
“爲什麼?!”葉寒安猛地坐直了身子,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晴兒,還以爲是自己耳朵聽錯了,“吳醫生之前告訴我們說只是有一丁點的可能性,但是沒有這麼確定啊!”
“哎——他可能也是怕你們擔心吧!”晴兒頓了頓,眼波流轉,“前幾天他過來查看慕先生的病情,回去後和好多的專家都做了細緻的分析,最後大家都覺得植物人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葉寒安手中的水杯“啪”得一聲掉落在地上,還不知道慕正知道這件事情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好了,安安,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我今天過來除了按照慣例看一下慕先生的身體情況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就是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突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會一時間接受不了。二來也是希望你儘快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等到慕家人知道這個消息還要你堅強起來照顧一下他們。我想吳醫生有意無意得透露給我這件事情,多半也是這個目的。”晴兒繞到她的面前,委身一蹲,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謝你。”葉寒安遲疑半天,思緒遊離不定,她緩了緩,似乎終於接受了這個殘忍的事實。“你去忙吧,我沒事兒。”
“好,那你照顧好自己。”
晴兒走到病牀前仔仔細細得查閱了一遍慕海清的各項身體狀況,在確保無誤以後,才放心的開門離開。
可是還未等她走出去,便被門外淚流滿面的女人嚇了一大跳,“慕…慕…慕夫人…你怎麼在這裡?”
紀凌微彷彿沒我聽到她的話一般,眼角兩行淚水如同斷了
線的珠子似地滾落,她的眼神沒有任何的聚焦,呆呆的看着前方,嘟囔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晴兒心裡一驚,猜測她是大概知道了全部的事情。連忙驚慌的否決道,“不是的,我剛纔就是和葉小姐瞎聊的,您不要當真。”
“不!”紀凌微大吼,近乎咆哮得抓住了晴兒的肩膀,使勁兒的搖晃着,“你撒謊,你個騙子!老慕怎麼會是植物人呢,說,你都是騙人的!”
晴兒一時間被搖晃的頭暈,她視線模糊地盡力盯着面前越來越不清楚的人影,頭痛欲裂。
“對,我都是…騙人的。慕…夫人…您不必跟我計較!”
往日裡柔柔弱弱的紀凌微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晴兒痛苦的掙扎也依然沒有逃脫得了她的魔掌,差一點就要撞到了身後堅硬的牆壁上。
還好這時候聞訊趕來的葉寒安猛地從屋子內衝了出來,看着晴兒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事情不妙,趕緊制止住了瘋狂的紀凌微。
“媽,媽,您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洶涌的淚水弄花了她的妝容,一輩子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萬分忠實自己形象的女人,竟再一次爲了慕海清,不再顧及別人心中的印象。
“媽,您聽錯了。”葉寒安突然感覺所有的解釋都太過於蒼白,她抿了抿乾澀的嘴脣,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欺騙她。
“我真的但願…我是聽錯了…”紀凌微不知怎麼的,在聽到葉寒安的這句話的時候,驀地從瘋狂的狀態安靜了下來,她瘦弱的身體虛弱得靠在了葉寒安的懷抱中,眼神呆滯,髮絲凌亂。
半晌,在長久的沉默以後,她終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從葉寒安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淡然的說道,“放開我,我沒事兒。”
“媽…”葉寒安實在放心不下紀凌微的狀況,可是又不好太過於強硬的禁錮住她。看着她擡腳就要離開的身影,趕緊亦步亦趨地跟隨了過去。
“不用管我…”紀凌微輕飄飄的吐出了幾個字,她慢慢的站定在慕海清病房外寬敞明亮的玻璃窗前,雙手無力的向上一拄,留下了淡淡的一串模糊的手指印。
老慕,你爲什麼這樣對我?
距離你回來甚至都沒有滿一年的時間,十五年的分別,十五年痛苦的相思。我日夜期盼最終纔像夢一樣把你盼了回來,可是你是打算就這樣放棄我嗎?你忍心嗎?
“老慕…”她悲傷的看着潔白的病牀上躺着的男人,腦袋無力的抵在了玻璃窗前,氤氳出了一圈淡淡的蒸氣印跡。
“媽媽,你…”葉寒安心裡一酸,話還沒說出口,紀凌微便如同一張輕薄的紙片一樣,軟軟地癱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悠悠百年,生死與共可好?
“慕正。”葉寒安輕輕的扯了扯慕正白色襯衫的衣角,擔憂的勸慰道,“吸菸對身體不好,你難過可以說出來,別這樣對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