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奶聲奶氣的說:“那就好,我就怕你在外面時間一長,把我給忘了。”
“怎麼可能!”
看他們父子倆親熱了好一會兒,我上前把年年從陸庭修懷裡接過:“爸爸剛回來,需要休息,年年你別纏着爸爸。”
年年“哦”了一聲,催促陸庭修:“爸爸你快去休息。”
陸庭修回了房間,我找出睡衣給他洗澡,他一直沒怎麼說話,看着他走進浴室的背影,我心裡一陣揪緊似的疼,他爲這件事抗爭了小半個月,本來以爲勢在必得,沒想到到底還是因爲我的一句話而放棄,我知道他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把陸庭修換下的髒衣服收拾好,我一回頭就看到洗完澡的陸庭修交疊着雙腿坐在沙發上,脖子上還掛了一條白毛巾,他端了一杯水正在喝,我走過去,拿起毛巾給他擦頭髮。
他一頓,放下杯子,任由我替他擦。
陸庭修頭髮不長,很快就擦乾了,我撇開毛巾,順勢從背後摟着他的脖子,低聲問:“晚上想吃點什麼?最近在部隊沒吃好吧,晚上給你做點好的怎麼樣?”
陸庭修悶聲笑了一下:“別這樣,我又沒覺得委屈,不要想着補償我。”
小心思被他戳破,我有那麼一瞬間的窘迫,乾脆順着他的話說:“就當是成全我好了,不要拒絕我嘛。”
陸庭修回頭看着我,認真的說:“疏詞,這件事我確實不太高興,但是,我沒有怪你。”
我被他嚴肅的樣子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是、可是這件事確實因我而起。”
“不算因你而起,可以說你是被我連累的。”陸庭修說:“就算沒有這件事,我爸也不會這麼輕易允許我退役,這點我看得清。”
我:“……”
“反倒是你,因爲我爸的刁難,最近受了不少委屈,如果要怪,一怪我爸太強勢,總想着要把我牢牢控制在手心,二怪自己沒能力,還癡心妄想掙脫他的控制……總之怪不到你身上就是了。”
他把我的責任摘得乾乾淨淨,我心裡不知道是內疚多一點還是感動多一點,保證道:“這次的事算是給我長教訓了,以後再多管閒事前,我一定會慎重考慮。”
“好。”陸庭修把我拉到他懷裡,圈住我的腰,下巴墊在我肩膀上,耳鬢廝磨了一會兒,他問:“楊泉那邊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說起楊泉,我有些頭疼:“早上我跟你爸談妥後,中午法院那邊就下達了通知,說兩天後開庭審理這個案子,可是楊泉的狀態……不太好。”
“他還沒打起精神?”
“嗯,不僅精神狀態差,身體也一天天壞下去,不配合治療,還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再這樣下去,不說別的,我看王言這個小姑娘都快熬不住了。”
陸庭修皺眉:“大男人怎麼這麼矯情?晚點一起去看看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把自己作踐成什麼樣子。”
吃過晚飯,我和陸庭修出發去王言家裡看望楊泉。
因爲楊泉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王言爲了不打擾他,把自己的臥室騰出來給他睡,時至今日,她已經在客廳沙發上蜷縮了十多天,大概是精神不太好,她看起來比我上次見到她時更瘦了。
我和陸庭修進了臥室,楊泉正抱着膝蓋坐在牀上,整個人跟只木偶一樣,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聽見我們進來的動靜,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言憂心忡忡的說:“最近一直給他打營養針,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沈小姐,你說楊醫生這個樣子,後天能出庭嗎?”
我搖頭:“估計很難。”
陸庭修走過去,在楊泉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楊醫生?”
楊泉麻木的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回了視線繼續發呆,也不知道他是不感興趣,還是真的沒看見他。
陸庭修皺着眉頭:“我們已經爲你爭取到上庭爲自己辯解的機會了,就在後天,你要不要出席?”
楊泉還是沒反應。
“不是說做人要清清白白嗎?既然覺得自己冤枉,那現在給你洗白的機會,你怎麼還不要了呢?”
楊泉依然一動不動。
“我告訴你,錯過這個機會,你這輩子都要揹負庸醫殺人的罪名,跟過街老鼠一樣,到死都見不了光,你確定要這樣?”
楊泉目光閃了閃,目光轉向陸庭修。
許久,他啞着嗓子開口:“沒用的,他們不會相信我……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我。”
王言立刻說:“楊醫生你放心,這次我們手裡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的,他們誣賴不了你!”
楊泉固執的搖頭,眼神又哀傷又絕望:“之前在婦產科,我也有證據證明不是我做錯,可是他們相信了嗎?沒有!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我洗不掉這身污名了……”
陸庭修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語氣有些冷:“你是不相信你自己,還是不相信我們?”
“都不相信。”楊泉抱緊了膝蓋,把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他語氣頹喪:“我們楊家世代從醫,父親從小就教導我醫者仁心與人爲善,他一生光明磊落,可他落得什麼下場?因爲一次失敗的手術,那些人逼得他跳樓,我本來以爲自己可以憑能力給他正名,可我沒想到自己也會步上他的老路,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你確實不自量力。”陸庭修冷笑:“我想你父親要是在天有靈,一定以你爲恥。”
楊泉一愣,擡頭茫然的看着陸庭修。
王言連忙說:“陸先生,別刺激他,他現在……”
“你閉嘴!”陸庭修呵斥道:“他還是小孩子嗎?需要人小心翼翼的護着哄着?”
王言:“……”
我剛想讓陸庭修別那麼兇,陸庭修卻好像識破了我的意圖,搶先道:“沈疏詞,你也別說話。”
我只好默默閉了嘴。
陸庭修單手揣兜,冷冷的看着楊泉:“楊醫生,據我所知,你今年三十一歲,在醫院入職八年,是出了名的好人緣好脾氣,我本來還覺得你這個人不錯,可現在看來,你所謂的好脾氣全是用懦弱堆砌出來的,出了事除了會躲在這裡怨天尤人你還會什麼?你配當一個男人嗎?”
楊泉短暫的怔愣過後,情緒激動起來:“你懂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