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老宅的門口,看着客廳裡立着的那張巨大的遺像,整個人如同被最強勁的膠水粘在了地上一般。
良久,我的眸光顫了顫,眼眶裡的淚水如同掙脫了牢籠的困獸,不停的往外涌。
黑白色的照片裡,陸擎蒼穿着一件雪白的襯衫,陽光的投射下,他緊緊抿着嘴脣,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星眸熠熠生輝,如同他昔日望着我時那般深邃。
眉頭淡淡皺着,英挺的鼻尖上光暈縈繞,那怕隔着照片,我都能隱約感受到他當時照這張照片時的情緒。
眼淚不停的順着臉頰往下流,我看着圍在他遺像周圍的白色菊花,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挖進,疼得我幾乎要窒息。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鬆開天子和天恩的手,將天嬌放在地上,擡步就決絕的往他的遺像前走。
李嫂和陸忠才正跪在地上往火盆裡燒紙,聽到我的腳步聲,怔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我時,眼淚一下子就洶涌起來。
“夫人!”
李嫂和陸忠纔不約而同的喊了我一聲。
我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擡步,直接走到了火盆前,一腳就將火盆狠狠的踢翻,而後,我擡手就用力的將陸擎蒼照片周圍的菊花都狠狠的扯了下來,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用腳踩了幾腳,我一邊哭,一邊就將那張遺像拿了下來。
跌坐在地上,我將那張照片緊緊的抱在懷裡,冷冷的呵斥李嫂和陸忠才道,“誰讓你們這麼做的!他沒死,他不會死的,他活的好好的,誰讓你們祭奠他的!”
“滾,都滾!”
“帶着這些東西滾!”
我歇斯底里的朝着他們候着,看着我面前的照片,望着他那雙深邃的星眸,我抖着手指頭,緩緩的摸上了他的臉。
感受着冰冷的玻璃溫度,我撫過他微微皺着的眉頭,揚脣,笑了笑,“陸擎蒼,你藏到哪兒去了?嗯?”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每天我都在想你,每時每刻的想你。”
“我們,我們結婚才一年多,我們相愛才七年,我還沒有厭倦你呢,你藏什麼啊。”
“是不是你覺得我這個做老婆的不合格?有哪裡惹得你不開心了?”
“你如果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好,你親口跟我說,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你別藏着了,好不好?”
“孩子們也很想你,你在他們心裡,是那樣一個偉大的父親,在我的心裡,也是這世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愛人啊……”
緊緊的抱着懷裡的照片,我將臉貼在他的臉上,含糊不清道,“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好後悔,我真的好後悔沒有在之前多跟你說幾遍我愛你。”
“陸擎蒼,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會和孩子們乖乖的等你回來。”
“不要讓我們等太久,好嗎?”
擡手摸了摸眼淚,我小心翼翼的將玻璃上面沾染上的淚水一點一點擦乾淨,嘟起嘴,我在他的薄脣上吻了吻,咬了咬嘴脣,我緩緩的朝着他勾起了一個淡笑。
陸擎蒼,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少人放棄你,我都絕不會放棄你。
你是
個信守承諾的男人,我相信,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會辦完你現在正在辦的事情,回來找我。
我堅信。
初夏的風格外的熱烈,門外的樹葉沙沙作響,我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慘敗的菊花被風吹的撞在牆上的蒼涼模樣,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抱着照片,我在李嫂和陸忠才驚慌失措的眼神裡,一步一步的朝着二樓的臥室裡走去。
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推開臥室的門,我聞着撲鼻而來的熟悉氣息,看着空蕩蕩的房間,視線一點一點的掃過裡面的陳設。
擡眸,我將視線緩緩定格在大牀上方的婚紗照,看着照片裡面我們接吻的畫面,擡手,我笑着擦了擦眼淚。
緩緩的邁步,我走到牀邊,將照片放在陸擎蒼習慣性睡的左邊的牀上。
摸了摸他的俊臉,我躺在右邊,挨着相框,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掛着一盞我和陸擎蒼一起去傢俱城裡面挑的水晶燈。
翻了個身,我枕在枕頭上,看着一旁放着的陸擎蒼的枕頭,腦海裡不由就浮現出了往日裡我們一起躺在牀上的模樣。
陸擎蒼的工作總是很忙,可他爲了能夠擠出時間陪我,每晚他都會抱着電腦,靠坐在牀上,挨着我。
我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劈哩啪啦的打字,我拿着珠寶雜誌,百無聊賴的翻着。
時不時的,我們彼此默契的對視一眼,莞爾一笑。
有時候,陸擎蒼晚上沒有工作,會火急火燎的抱着我一起去浴室裡洗澡。
偶爾天子和天恩在牀下打鬧,他總是會笑着看着他們,寬大的手溫柔的撫摸着我懷着天嬌的肚子,溫和的問天子和天恩希望有個小妹妹還是小弟弟。
每當這時候,天子和天恩總是會異口同聲的說道,“小妹妹!”
聽到天子和天恩的回答,陸擎蒼總是會滿意的點點頭,朝着他們豎起一個大拇指,忍着笑意道,“爸爸也希望有個女兒,像媽媽一樣漂亮。”
聽到他們不知疲憊的對話聲,我總是會口是心非的說他們重女輕男,心裡卻是甜的好似灌了蜜糖一般。
那樣的時光好似近在咫尺,可轉眼間,我的牀側,竟是涼了,也空了。
只留下了冰冷的令人渾身發寒的回憶。
我多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倒流回我去找工作的那一天。
如果我沒有遇到陳如萱和張正宇去烤魚店,如果我沒有跟着他們進了烤魚店,遇到他,是不是,他現在早已經孩子成羣,婦唱夫隨了?
不,時間應該倒流回溫啓明殺害陸露的那一天,如果那天我能夠被嚇死,或是逃跑途中不幸墜下樓。
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張正宇不會恨我搶了他父母對他的愛,陳如萱不會恨我嫁給了張正宇,吳建春不會摔倒,古美馨不會恨我……
一切的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可我知道,時光終是不會回去了。
而我人生,也註定要悲慘一生。
垂眸,我看着冰冷的照片裡的陸擎蒼,勾脣
悽慘的笑了笑,擡手,緊緊的抱住了他。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錯誤。
或者說,從一開始,我的出生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陸擎蒼,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回來,我原諒你,只要你能夠開心,能夠幸福,剩下的一切痛苦,我都願意獨自承擔起來。
直到,我們重新相見的那一天。
……
秋風蕭瑟,一轉眼,便是五年。
慕薇集團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我抽着煙,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眼底盛滿了濃郁的暗傷。
五年了,陸擎蒼他許是忘記了回家的路,真的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時間過的可真快,眨眼間,我就到了他離開時的年紀。
三十多歲的年紀,一不小心,我就活成了他的模樣。
抽着他最喜歡的牌子的煙,愛上了他喜歡的黑白色,全身心的投入了他曾視如生命的事業。
慕薇集團發展的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擡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煙霧縈繞而起,朦朧了我的視線,薰得我眼睛生疼生疼的。
緩緩的將菸圈吐出,我拿起手機,按亮手機屏幕,看着上面我和陸擎蒼的合照,滑開,找到蘇靳琛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緊接着,蘇靳琛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凌總。”蘇靳琛音調向上挑了挑。
“去美國的機票訂好了麼?”
我將煙暗滅在菸灰缸裡,起身,走到陸擎蒼曾坐過的大班椅上,將衣服拎了起來。
一邊打電話,我一邊利索的穿好外套,走出總裁辦公室,看着已經候在一旁的秦長安,朝着他點了點頭,隨手將車鑰匙扔給了他。
“後天一早的,明天是葉君和一笑的婚禮,我們去美國不太合適。”蘇靳琛頓了頓,試探道,“薇薇,這些年,葉君和一笑一直託着不結婚,就是因爲覺得愧對你,他們的婚禮,需要你的祝福,明天,我們一起去,行嗎?”
“去蘇家老宅。”我朝着秦長安囑咐了一聲,聽着蘇靳琛的話,頓了頓,淡淡道,“我沒有怪他們的意思,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執念罷了。”
“一會兒我會過去找你,天子和天恩呢?”
我嘆了一口氣,想到葉君和凌一笑這些年三番五次對我的勸解,我心情頓時有些低落。
這些年,他們一直在聯合着李嫂和陸伯勸我給陸擎蒼舉辦一場葬禮,給他立個碑,好讓他在黃泉路上走的安心。
可我不願意,我始終都相信,陸擎蒼他沒有死。
因爲這麼多年了,凌一笑和蘇靳琛一直在尋找陸擎蒼的屍體的痕跡,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雖然當時的現場很慘烈,蘇靳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我就是相信,陸擎蒼他沒死。
後來因爲被他們說得煩了,我便開始逃避他們,再加上我工作很忙,時間久了,倒是讓他們誤以爲我恨他們了。
嘆了一口氣,我不等蘇靳琛說話,便道,“好,明天我們一起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