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逆孫，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黃子澄身上還兼着翰林修撰的職務，因此他一進入文華殿，一羣小編修立馬起身行禮。
“見過黃修撰！”
黃子澄一邊頷首，一邊擺手道。
“諸位忙着，我就是過來轉轉！”
衆人見他這樣說，也就各自忙了起來。
文華殿本來是太子辦公的地方，現在太子都死了，他們有啥好忙的，不過是喝茶聊天，吹牛扯淡而已。
“你們聽說了嗎，陛下最近上朝的時候竟然瞌睡了？”
“這不可能吧！”
“陛下可是神人，熬個幾天幾夜不合眼，兩眼都跟閃電似的！”
秦德順和二虎聽到皇爺的謾罵，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全然裝作啥都沒聽到。
“什麼？”
“皇爺爺息怒，孫兒錯了，孫兒不該去大本堂吹牛，把皇爺爺的事給泄露出去！”
畢竟他們打着的可是爲了陛下的聖體，以及爲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的幌子。
“諾……”
老朱聽到這兒眉毛都擰成個“川”字了，這特麼是這孫子該關心的事？
“別說咱沒沉迷女色，就算咱沉迷了，他們有啥資格議論！”
朱允熥聞言哭哭啼啼表示受教，然後捂着屁股去太醫院上藥。
“如果你能把字練好，咱也不是不能考慮這事……”
“秦德順！”
朱允熥在一旁看得那叫一個歡喜。
真不知道這孫子哪來的自信，還真以爲自己寫字有了點進步，就能跟齊泰相提並論呀？
“快去！”
老朱見到大孫如此專注地寫字，心裡倍感欣慰，也抽出幾個奏摺批閱起來。
“黃修撰，這等話可能亂說，陛下柄國二十五年，從未聽聞有沉迷後宮之事！”
“然後恰巧被先生聽到，先生呵斥了我們一番，我們就不再談論此事了……”
“皇爺，奴婢敢對天發誓，這事真不是奴婢傳出去的！”
如果真因此而處罰他們，正好成全了他們的直言勸諫的忠名！
於是乎，一羣御史言官在黃子澄那兒取得真經，回去就開始精加工。
“大孫，你跟咱說句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能把字寫好了，故意每天在咱面前裝傻呢？”
“咱是罰你爲了報復黃子澄，竟然連咱這個皇爺爺都敢利用！”
“咱這後宮還能不能有點秘密啦！”
老朱在見到大孫如此天才後，心裡暗道剛剛太草率了，咋就寫了那張字據呢！
自己才盯着這孫子一個月，這孫子就有如此大的長進，要是再盯上幾年，豈不是能替自己批奏摺了？
“咱這就給你寫個字據！”
“再者說，咱何曾時常去後宮了，咱……”
“皇爺爺，孫兒寫完了，請您老檢查！”
“臣都察院御史張廷蘭頓首上奏！”
“我大明億兆黎民，全仰賴陛下皇恩。陛下怎可貪一時之歡愉，置天下臣民於不顧？”
“剛吃了幾天飽飯，就敢管咱的閒事！”
二虎也知道皇爺爲啥罰他，聽到重打二十大板的命令，一句爭辯的話都不說，顛顛的就跑錦衣衛領罰去了。
反正都是自己的手下，誰敢認真打？
因此，二十大板打完，二虎連個皮都沒破，生龍活虎地回到幹清宮當值。
因爲皇爺剛剛說得非常明白，只是讓他閉嘴，不讓他瞎操心，沒說不許他動手呀！
朱允熥見老朱蓋完玉璽，“唰”的一下就把字據給抽走了，然後放到自己的小桌子上小心地吹氣，以求墨跡能快點幹。
這還是他大孫嗎，怎麼突然之間字就寫得這樣好看了？
老朱雖然心裡很驚訝，但總算是確認了個事實，那就是這孫子是天才！
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這孫子藏拙了！
秦德順一見皇爺要把鍋扣自己頭上，立馬嚇得跪地解釋。
“我也覺得不大可能，陛下春秋鼎盛之時都沒沉迷，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可能……”
朱允熥聽到這話心裡就是一陣發虛，可一想到自己手裡有字據，也就不怕老朱說話不算數了。
在黃子澄休假養傷階段，大本堂再次恢復寧靜和諧。
老朱聽完逆孫的話，臉上立馬露出一絲冷笑。
這讓都察院的一干御使頓時起了疑心，一個個使出了渾身解數去打聽謠言的源頭，當得知是從黃子澄那兒傳出來，有那跟黃子澄關係親近之人，立馬就帶上禮物去拜訪，打探更進一步的真相。
“只要咱大孫寫字的水平能達到齊泰一半，咱就准許大孫搬出宮住！”
朱允熥聽到這話開心死了，他心流書法就是跟齊泰學的，而且早就能達到跟齊泰同樣的水平了。
但老朱這人向來說話不算話，不白紙黑字的寫上，到時候肯定又不認賬！
“皇爺爺，您能不能給孫兒立個字據，也好讓孫兒有個盼頭？”
“我就坐在您老的眼皮底下，邊上又有那麼多人盯着，當然不可能有假啦！”
老朱當即拿過玉璽，朝着寫好的字據蓋了下去。
“二虎，你去大本堂看看，要是先生授完課了，就把那逆孫給咱拎回來！”
衆人一聽這話，立馬感覺黃子澄話裡有話，趕忙起身拱手一禮。
“此事咱自有計較，不用你跟着瞎操心！”
但如果是陛下的私事就另當別論了，皇帝陛下就算不滿也拿他們沒轍。
“你們可別不信，伱們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嗎？”
老朱聽到這話也有幾分心動，自己總往後宮跑也確實不是個事。
不多時，朱允熥被二虎給帶了回來，二虎在路上就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他了，因此他一進入大殿就搶在老朱發火前承認錯誤。
“嗨！”
“這二十鞭子不是罰你碎嘴，拿咱的事出去亂說。”
“如果皇爺爺不信，孫兒現在就寫給你看！”
如果涉及藩王之事，哪怕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瞎叨叨。
“孫兒自知闖了大禍，願意領受皇爺爺責罰！”
但不收拾他一頓，自己心裡這口惡氣實在是咽不下去！
二虎看出皇爺的糾結，主動獻上一計。
“當然！”
“當真嗎？”
衆人聽黃子澄這般說，也不得不信了這個鬼。
衆人聞言一萬個不信，紛紛質疑起來。
“皇爺爺，因爲孫兒影響您休息，都讓前朝的官員如此誤會您了。孫兒實在是沒臉呆在您這兒了，您不如讓我搬出去跟十三叔作伴吧！”
朱允熥答應一聲，就硬着頭皮主動趴了上去，然後從袖子裡掏出個帕子叼在嘴上。
“黃先生家靠近城門附近，很容易招賊……”
“還有玉璽！”
“這真是你寫的？”
“誰？”
“正好玉璽在您邊上，就順便給我蓋一個吧！”
既然想把黃子澄趕跑，有一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就得受着！
“請黃修撰解惑！”
“是呀！”
“當然啦！”
“現在字據也拿到手了，你是不是該做功課了？”
“三皇孫殿下可是住在幹清宮，他的話還能有假……”
他可是把該說的都說了，現在就看老朱能不能想到那一層了。
這事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散播出去的，放眼皇宮幾千人，能確切掌握皇帝行蹤之人，除了自己跟二虎，也就後宮的郭惠妃，以及把皇爺從幹清宮擠出去的那隻了……
老朱見這孫子認罪的態度如此好，反倒是心下起了疑，暗道這孫子該不是故意搗鬼吧？
“你都跟誰說了？”
朱允熥說完這番話，就偷偷打量老朱。
朱允熥也不客氣，隨手拿起老朱的御筆，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老朱親眼看到大孫筆走龍蛇，嚇得差點驚掉下巴。
雖說這份奏疏比剛剛那份委婉了許多，但依然刺痛了老朱作爲男人的那顆自尊心。
“皇爺……”
然而，他去後宮只是單純地睡覺！
老朱耐着性子繼續看奏摺，沒多一會兒，又看到一份都察院御史上奏讓他保重龍體，注意養生的奏疏。
“諾！”
老朱一邊念一邊寫。
“咱這就給你蓋！”
“你今天不是要寫兩千字嗎，你確定都寫完了？”
黃子澄故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說道。
“呃呃……”
等謠言傳到都察院的時候，就變成了皇帝陛下夜夜笙歌，夜御數女那般扯淡。
“咱知道了！”
“咱活了大半輩子，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人說！”
他算是聽明白了，這孫子爲了跟黃子澄鬥法，竟然拿自己這個皇爺爺當添頭！
老朱想到這兒，當即指了指邊上的凳子。
肯定不能說他泄露宮闈之事，這樣一來豈不是顯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再加上他現在身負教導皇子、皇孫之重任，要是公開處罰於他，於皇家顏面也受損。
大本堂位於皇宮，經常能聽到宮闈秘事，這次他管不住嘴巴，那下次，下下次豈不是更管不住？
只是用啥理由處罰他呢？
“除了你還能有誰，有誰比你還清楚咱的行蹤……”
老朱還真不信，從御案上抽出一張紙，讓朱允熥當場寫給他看。
自己堂堂大明皇帝，整治一個臣子還用得上這等腌臢手段？
“閉嘴！”
好在老朱也覺得這事幹得挺不地道，不僅非常痛快地準了他的休假，還派太醫前去診視一番，給那黃子澄感動得連上了三道謝恩的摺子。
老朱看到大孫如此急切，臉上就是一陣苦笑。
老朱略微猶豫一番，還是有點捨不得大孫，給朱允熥定了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我聽聞陛下最近夜夜宿在後宮，已經連續十幾日矣……”
“是我在刑部的朋友說的，他說昨天給陛下彙報案件，陛下竟然睡着了……”
老朱又見到幾份勸他修養身心，切忌沉湎於後宮之事的奏疏後，再也壓制不住火氣了。
老朱說到這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最近去後宮的次數確實有點多。
然而，就在他批閱了不到十份奏摺之時，只見朱允熥滿臉期待地湊了過來。
老朱聽到這兒狠狠地瞪了二虎一眼，心裡暗道這出的什麼餿主意。
到了下午時分，就連兵部這等不受待見的衙門，都知道皇帝陛下新晉得了一個寵妃，已經連着寵幸了一月有餘。
“欽此！”
當年老朱爲了封自己的兒子當藩王，在大殿上差點把時任戶部尚書的呂昶一箭射死。
當然，老朱也沒慣着他，接連賞了他二十鞭子，把他打得吱哇亂叫這才收手。
老朱聞言心下一驚，這纔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吧，這孫子啥時候寫這麼快了？
黃子澄被打得鼻青臉腫，實在是沒臉見人了，只能跟皇帝告假。
“咱也不給你定太高要求，你只要能達到齊泰一半的水平，咱就准許你出宮去住！”
“哦……”
“千字文整整默寫了兩遍呢，一個字都不差！”
第二天，老朱在得知黃子澄夜裡被人套了麻袋，胖揍了一頓又扔到陰溝裡的事，非常憤怒地下令嚴查，一定要給黃愛卿一個交代！
不過在下了朝後，就找茬揍了二虎一頓。
二虎雖然嘴上答應着，可心裡已經在盤算怎麼收拾黃子澄了。
這孫子是鐵了心要跟黃子澄鬥到底啦！
“好好好！”
老朱將信將疑地接過字帖，只看了一眼就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孫。
老朱看罷這奏疏，氣得直接扔到地上。這他還覺得不過癮，還上去踩了幾腳。
練字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這孫子昨天寫的還只是稍微好點，今天就隱隱比肩齊泰，這裡邊定然有鬼。
“回皇爺爺，我只是跟幾個王叔說了，問他們這樣會不會太傷身體……”
黃子澄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聽到這裡再也抑制不住八卦之火了，趕忙加入人羣搖脣鼓舌一番。
第二天，老朱照常上朝理政，在朝堂之上沒啥大事發生。可回到幹清宮辦公的時候，看到幾個御史言官的奏摺，差點把他肺子給氣炸了。
老朱在朱允熥走後，心裡的火氣依然很大。
“去那邊給咱趴好！”
老朱見這孫子準備得竟如此充分，心裡就更氣了。
“混賬東西！”
朱允熥答應一聲，就把字據壓在一沓宣紙底下，默默回想心流書法的口訣，待到感覺差不多了，這才全神貫注地在紙上寫字。
因此，在聽到大孫說立字爲據之時，老朱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老朱壓根就沒想過朱允熥能做到，畢竟齊泰的書法可是取法於二王，想要達到齊泰一半的水平，沒個十年八年的苦功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嘴上說不生氣，實際上已經恨死黃子澄那大嘴巴了。
文華殿都是一羣閒得蛋疼的大嘴巴，沒出一個晌午，就已經把這事傳得沸沸揚揚了。
“皇爺，卑職倒是有個想法，最近城裡有飛賊出沒，應天府已經抓捕數日未果了。”
朱允熥旗開得勝，膽子也變得大了幾分，當天就跟老朱重提搬出宮去住的事，而且理由非常充分，是爲了皇爺爺的名聲着想。
“好！”
“諾！”
“你們可知這是爲何？”
“三皇孫殿下！”
老朱說到這兒的時候突然頓住，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小逆孫的形象。
前朝官員的聒噪他可以置之不理，可後宮妃嬪們幽怨的眼神實在太折磨人了，搞得咱好像不行了似的……
“陛下立極以來宵衣旰食，行聖王之道……”
“臣聽聞陛下最近時常巡幸後宮，臣竊以爲此舉不妥。”
“實不相瞞，孫兒確實早就跟齊先生學寫字了，而且學了很久……”
老朱聽到這話當即爆喝一聲。
“逆孫！”
“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