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又落下,又是一輪圓月。
八月十七日,在紐約已經待了兩個星期。
哈利坐在酒店臨窗的書桌前,回憶這些天的經歷,認真寫着明信片。
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在外面走廊響起,他立即收起羽毛筆,快速扯過雜誌蓋住明信片,滿臉警惕地來到門口,豎起耳朵傾聽。
伴隨冰箱門開合關閉的聲音,那道腳步聲逐漸遠去。
原來只是唐克斯出來找東西吃。
哈利貼在門後繼續聽了一會兒,確認唐克斯回到房間,才輕手輕腳的回到書桌前,挪開時尚雜誌,繼續在「親愛的金妮」後面寫這些天的經歷。
部分傲羅和鳳凰社員已經提前返回了,比如小天狼星,他現在畢竟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女兒剛出生沒多久,不可能耗在這裡配合美國魔法國會做些沒營養的文書工作。還有比爾和查理,主要是迫於韋斯萊夫人的壓力,擔心再晚些返程,他們就被逐出家門了……
留在紐約的英國巫師也不少,除了幫助完成戰後處理工作的,還有一些閒雜人等,比如唐克斯和萊姆斯。
事情的起因經過比較複雜。
鄧布利多是個開明友好的校長,總能設身處地的以學生角度看待問題,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哈利的出遊計劃,並且貼心附上自己的旅行建議,都是他退休以後想去的地方,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斯克林傑部長不守承諾,剛開始明明說好只要徵求校長的同意就好,後面又說什麼不放心未畢業學生獨自旅行,死活不願放他離開。
最終還是校長提出了個折中辦法,讓傲羅唐克斯和鳳凰社社員萊姆斯跟隨看護,負責安保工作。
哈利的旅行就這樣正式開始。
唐克斯·尼法朵拉剛畢業沒幾年,心態仍然是年輕人的心態,愛吃愛玩,聽見某些突發奇想的點子,會和他認真商討,是位合格的旅行夥伴。萊姆斯也不是那種思想僵化的家長,性格溫和友善,即使不太贊同他的想法,也不會提出任何掃興的話。
怎麼想都會是一場愉快的旅行。
這個想法只持續了不到兩個小時。
當時他們參觀完伍爾沃斯大廈出來,哈利腦海裡還是那些神奇有趣的裝置,正準備跟他倆聊聊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跟魔法部傲羅有什麼區別,轉身一看——
這倆人正卿卿我我地黏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冰淇淋。
怎麼到哪裡都擺脫不了情侶啊!
哈利當時只覺得一口鬱氣涌上心頭,很是悲憤。
明明是他畢業前僅有的旅行,怎麼莫名其妙就變成這倆人度蜜月了?
這個國度是個好地方,遠離英國,見過的大部分巫師都沒聽過救世之星的名號,不會看見他他額頭的閃電疤痕就湊過來打招呼,參觀這邊的巫師社區非常自在。在麻瓜景點也能趁沒人注意隱蔽施法,除了口音聽起來有點怪,其他體驗都很好。
可每當他看見旁邊兩人,哈利就總覺得美好的旅程有了瑕疵。
每到這種時候,他就十分想念金妮。
哈利不是沒想過把洛倫和赫敏拉進來,讓這四人互相折磨,好好看看情侶是什麼醜惡嘴臉,可惜總是看不見他們身影,聽說兩人寄宿在伊法魔尼,忙得抽不開身,幾乎不回這邊酒店。
週末在餐廳用餐的時候,偶爾會聽見美國魔法國會的職員談論起赫敏,他們口中的格蘭傑小姐。
赫敏兩個星期前進入美國魔法國會實習,剛開始只參與臨時工作組和各部門的對接工作,不到五天的時間裡,先後發現機場戰後處理計劃的三項漏洞,狼人防治措施的十三項隱患,接連在《紐約幽靈報》發表了三篇文章,其中一篇還是頭版。
直接被寇豪格議員推薦進他的競選團,參與競選方案策劃,參與制定競選政策。
哈利聽得咂舌。
他知道那位赫敏非常優秀,這屆霍格沃茨的所有學生都知道格蘭傑小姐優秀,他們已經習慣從教授們口中聽見從來沒有懸念的成績、加分、論文……但這種優秀跟在學校的優秀不一樣,當哈利聽見美國魔法國會職員用敬佩的語氣細數格蘭傑小姐這些天的事蹟,內心升起某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還有一種淡淡的驕傲。
渾圓的滿月開始新一輪的缺損。
赫敏開始第三週的實習工作,洛倫在伊法魔尼圖書館翻找到的星體定位魔法有了突破,同時魔法部公佈了伏地魔和食死徒倒臺的消息。
這天早晨,《預言家日報》加印三千份。
……
直到八月二十二。
返程的時間到了。
來時坐飛機是爲了計劃隱秘,返程時就一切從簡,美國魔法國會提供了一份門鑰匙,直達倫敦對角巷,啓動時間設置的下午七點半。
爲了安排後續的食死徒引渡交接工作,塞繆爾·寇豪格將和他們一起返回倫敦。
洛倫提前兩天就收拾好了東西,主要是用老魔杖施展複製成雙,盜取伊法魔尼設計的教學制度資料,紙張厚實,字跡清晰,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吃過晚餐就來到酒店大堂等候。
“晚上好,馮塔納先生,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看過的資料都放在書架上,我還留了幾份的筆記,你們蛇樹項目有什麼成功記得寫信給我啊。”
“好的洛倫,我記住了。”
“再次邀請你有空來霍格沃茨玩啊。”
“我會的。”馮塔納站在校門口微微點頭,已經跟鄧布利多學歪了,才幾十歲的年紀,就老里老氣的,“如果我們的想法對霍格沃茨有用,教學改制有什麼成果,也請你記得寫信交流。”
“呃,我會轉告鄧布利多的。”
“替我向麥格教授問好。”
“?”
教授你很懂嘛!
洛倫咧嘴笑着,再次點頭致謝,然後被赫敏拉着去跟她這兩週認識的同事們道別,交換禮物和通信地址。
美國魔法國會的職員們表情有些微妙,短短三週時間,所有職員都被赫敏展現的能力折服,他們甚至覺得赫敏繼續工作下去,或許用不了幾年,下一任魔法國會的主席就會是這位格蘭傑小姐,因此對她的男友也有些好奇。
職員們悄悄打量這位年輕男巫。
旁邊圍觀的斯克林傑面色沉凝,眉頭隱隱發黑,目光不算掃視寇豪格身後的兩人,皮克利和南希,他們也會隨行訪問魔法部。
寇豪格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往前半步,將年輕巫師護在身後,擋住了他覬覦的視線。
兩位高官之間的隱秘交鋒,悄無聲息。
時間逐漸流逝,幾十位巫師站在酒店大堂,在明亮的光線中抓着一條破爛布條,靜靜等待着,七點三十整,布條形狀的門鑰匙準時啓動。
巫師們只感覺冰冷的鉤索瞬間套住了肚臍,然後以無法抵擋的勢頭猛地拖拽,一時間洛倫的視線變得朦朧,空間被扭曲拖長,伴隨着輕微失重眩暈的感覺,像是一陣風似的向前疾飛……
“咻!”
視線恢復清晰明亮時,他們正處在一片雲霧繚繞的街道上空,破開冷風飛速下墜,或者說向下跌落,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隱隱窺見下方曲折複雜的街道。
正是闊別已久的倫敦。
……
夜幕降臨到了漢普斯特德。
格蘭傑家仍然是一片昏暗,沒有開燈,只有微微搖曳的燭光,沁潤着絲絲縷縷的香水氣味。
“啪。”
溫德爾·格蘭傑點燃餐桌上的最後一支蠟燭,動作熟稔地打開名貴紅酒,這是一場浪漫的燭光晚餐,全程沒有讓妻子操心。
美好的婚姻都需要經營。
平常貝茨先生在的時候不方便經營,女兒在家時也不方便。
趁着女兒和洛倫不在家,貝茨先生帶着那位名叫小麥的家養小精靈外出,才能在家開展這樣的浪漫。
溫德爾朝莫妮卡露出溫和的微笑,邁着從容自信的步伐來到廚房,拆開餐廳外送的包裹,把精緻甜點、嫩牛排、香濃蘑菇湯裝進家裡的餐盤……如果女兒沒有外出,他們在家是不會吃這些的,糖分太重對牙齒不好,牙醫父母更應該做好榜樣。
由於顯擺的心情有些急切,加上餐廳包裝不好摺疊,於是他將包裝揉成一團,胡亂塞進垃圾桶。
轉身離開廚房的時候,溫德爾餘光瞥見隔壁家的貓頭鷹在房頂撲騰繞圈,興奮的不得了。
那隻從小養到大的眼鏡鴞,假期平常夜不歸宿,早晨太陽升起纔回家,看起來總是憨憨傻傻的樣子,現在夜幕降臨,分明是它離開家出去玩的時候。
溫德爾陷入思索,如果不是魔法貓頭鷹神經短路,那這種興奮小狗似的表現,只能說明它的主人應該快回來了,如果洛倫要回來了,那麼……
“莫妮卡!”
……
漢普斯特德社區的綠化十分出色,每個季度都能看見鮮花盛放,暑假臨近尾聲,薰衣草依舊美麗,綠化帶裡有類似桂花的植物,開得正豔。
只是已經到了八月下旬,夏末時節,一些敏銳的植物已經感知到秋意,開始爲冬季做準備。
沿途的綠植多少有些改變,卻又覺得都很熟悉。
洛倫駐足站在庭院草坪門前,悄悄看向身旁女孩,發現赫敏也在看他,於是兩人沉默對視。
“你給他們帶禮物了嗎?”
“我每天的工作太忙了……”
洛倫腦袋一歪,微微皺眉:“你好像在暗示什麼?”
赫敏抿了抿嘴:“我沒有。”
“暫時不跟你計較。”
洛倫擡頭看向二樓,看見眼鏡鴞在房頂朝他揮翅,看樣子是不在家的時候收到了什麼信件,於是他揮手讓憨憨待在家裡,自己待會上去。
“家裡怎麼都沒開燈啊,都不在家裡,難道今晚出去聚餐了?”
“……”
克魯克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柵欄縫隙鑽出來,湊到了洛倫腳邊,用爪子扒拉他的褲腳,仰頭髮出有些粗糲的喵喵叫。
克魯克山從來都是散養的,身具貓狸子血統,機敏過人,身手敏捷,根本不擔心它被附近的流浪貓流浪狗欺負,再加上敏銳的感知,那些懷有惡意的人類根本靠近不了。
儼然是漢普斯特德的貓貓惡霸。
“有人在家啊。”
洛倫彎腰把克魯克山抱起來,撓動着它的下巴:“怎麼不開燈呢?”
似乎是聽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格蘭傑家忽然亮起燈光,赫敏有些奇怪,推開庭院的門往裡走去。
剛剛走進,裡面迅速傳來了腳步聲,隨即房門打開,溫德爾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滿臉笑容,莫妮卡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怎麼突然回來啦?”
“什麼意思,爸爸你不想我回來嗎?”
“呃,我是想問你們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
“那現在餓不餓,用不用再吃點?”
“爸爸,你好像有點奇怪啊……”
“別理他。”
莫妮卡攬住肩膀將她迎進屋裡,一邊往屋裡走,一邊湊近耳邊小聲問道:“那邊的事情還順利嗎?”
赫敏點點頭:“很順利,恐怖組織被搗毀,魔法界已經和平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
“哎呀~媽媽……”
母女倆就這樣竊竊私語地聊了起來。
等到兩人走遠,聽見隻言片語的溫德爾皺起眉頭,狐疑地看了看洛倫,可惜從這人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
“洛倫,貝茨帶小麥出門看戲了,你要在我們這兒坐會兒嗎?”
“?”
“皇家歌劇院,今晚是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
“??”
“放心吧,他們進行了僞裝,不會有人發現的。”
“……”
回到自己家裡,洛倫坐在沙發上,一下一下捋着克魯克山的毛,幾個星期前直面伏地魔都能保持平靜,此刻竟然有些恍惚。
小麥作爲家養小精靈,性格謹小慎微。
貝茨爺爺作爲退伍老兵,已經治癒的狼人,在高山牧場憋了幾十年……
提問,誰是此次行動的指揮官?
洛倫想不出答案,只能暫時擱置,等待嫌犯自投羅網再作審查。
簌簌!
憨憨撲扇翅膀從樓上飛了下來,嘴裡叼着一張精緻的賀卡,封頁上寫着:
「婚禮
威廉姆·亞瑟
芙蓉·伊薩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