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一個學理工科的人爲何從了文,這個問題可以從兩個方面看待。
從大的方面解釋,我認爲生活是多姿多彩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沒有一個固定答案,也就是說,生活是一道多選題或論述題,不同於計算題,答案並非僅此一個。所以,爲了做好生活這道題,我有必要棄理從文。
從小的方面說,我高中選擇的是理科班,以當時的學習狀況看,這是學習還算不錯的學生的必然結果,因爲文科班大多是腦子轉不過彎的學生的選擇,所以我就理所應當地進了理科班。但執意讓我放棄理科基礎的原因在於,我發現自己在語文上的天賦,或者說,發現自己在理科上面沒有天賦。
文理班剛分完不久,學校換了語文老師,新老師是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身肥體碩,相貌平平,卻有個美若天仙的女朋友。他在向我們講述學好語文的重要性時說,語文是高考科目,自然必須學好,但更重要的一點是,學好語文,寫得一手好文章,就可以直抒胸臆地給喜歡的女孩寫情書,並拿出他女朋友的照片說,我就是靠着一天一封情書在衆多體育生和紈絝子弟中脫穎而出的,說完還把女朋友的照片拿到下面給我們傳看。當時以我爲代表的多數男生決定奮發圖強,爲這個目標的早日實現開始了語文學習。而語文老師的這番話卻使得女生們更不重視語文課,她們認爲學好了也無用武之地,因爲她們是收情書的,學好梳妝打扮、洗衣做飯就算完成任務。高考的最終結果是,我居然比文科班第一名的語文成績還高,而物理卻沒有及格,虧我還是物理課代表。
上述說明只是我若干年前對不知情者的解釋,當時在所有人看來,我都應該選擇文科班的,那麼我爲何一意孤行去了理科班呢,下面我來揭開塵封多年的謎底。
高一的時候,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她叫潘娜,跟我同班。喜歡她的理由很簡單,她有氣質又漂亮,白衣飄飄,人見人愛,從入學的第一天起,她就讓我心旌飄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第一次體會到何謂心動。這裡,我道出的是衆多男生的心聲,那時候班裡每個男生都對潘娜有非分之想。
喜歡歸喜歡,但讓我執意把潘娜泡到手的最根本原因卻是,她作爲班長秉公守法,每天都因爲我沒有及時交作業而將我的名字躍然黑板之上。其實我每天都交作業,只是沒有按規定時間在七點半的早自習之前,因爲我七點二十九到學校,抄完作業通常在早自習結束和第一節課之間這段時間裡,作業多的時候,抄完了至少要在第一節課後。這就導致了潘娜無法在第一時間把全班作業放在老師的桌上,讓老師一邊吃油餅一邊給我們判,而這樣做的好處在於,避免了我們的作業被蹭得油脂麻花,還保證了作業本的厚度,免得老師信手撕下一張紙擦手。
私下裡我給潘娜塞過派克鋼筆,還把我的《七龍珠》給她看,均被拒之門外,而她依舊正義凜然,每日樂此不疲地把我的名字抄在黑板上,後來索性不再擦掉,讓我的名字長年累月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那時經常出現在同學們面前的除了我的名字,還有魯迅、郭沫若、祖沖之、張衡、羅曼?羅蘭、培根、邱少雲、羅盛教等人的肖像被掛在黑板上方,但這些烈士名人每學期都會更換,唯獨我的名字,巋然不動,像刻上去的一樣,入木三分,遒勁有力。
黑板本來面積就不大,我的名字還天長地久地佔去一方土地,使得板書多的老師擦黑板更加頻繁,但無論擦得多幹淨,我的名字總是保留在那裡,好像黑板上本就該有這兩個字似的,商標一樣。
開始老師還經常爲此批評我,說你怎麼總不交作業呀,你瞧黑板上又有你的名字。後來老師看習慣了,便熟視無睹,直到有一天我按時交上作業,名字被從黑板上擦掉了,老師上課的時候瞪着黑板發了幾秒鐘呆,說,今天黑板看着怎麼這麼彆扭呀,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我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的名字早日消失,但我想的不是如何按時完成作業,卻是看着潘娜的身影心想:小樣兒的,等着瞧,看我怎麼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