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彼此可聞的沉悶號角聲中,吳三桂軍與蟎清軍隊各自進入陣地,依着安順官道的走向東西對峙,清軍位於戰場正東稍微偏北的方位,吳軍則位於戰場正對面的正西稍微偏南位置。旗幟飛揚,旌旗如林,刀槍如山,隊伍寬闊得無邊無際,幾乎將整個貴州最爲寬闊富饒的安順盆地完全遮蔽。
也是巧合,晴朗天空萬里無雲,初升的朝陽正好照耀到逆光作戰的吳軍雲貴將士臉上身上,刺眼而又明亮,又恰好射到順光強攻的蟎清軍隊將領士兵背上和後腦勺上,看上去光輝偉大,實際上面孔猙獰而又陰暗。
也正因爲這樣的光照走勢,難免又讓老丘八吳三桂老漢殲心中暗暗竊喜——上午吳軍主守,逆光作戰雖然受一定影響,但憑藉工事優勢,這樣的影響絕對不會太大。下午太陽偏西吳軍反擊,沒有工事優勢的蟎清軍隊受到的逆光影響,可就要遠遠超過吳軍上午逆光時受到的影響與干擾了。
辰時初刻,雙方佈陣完畢,如蟎清軍隊決策層所料,吳三桂軍果然在正面中軍佈署了重兵,差不多所有的精銳騎兵都集中到了正面那大約六裡寬的開闊地帶上,有着大量工事保護的兩翼則兵力相對薄弱,兩翼都只是各有一萬軍隊,且以步兵爲主,機動力較差。很明顯,吳軍是把全部賭注押到了正面主戰場上,並不打算出奇制勝。
讓鰲拜暗暗擔憂和讓絕大部分的蟎清將領士兵摸不着頭腦的是,吳軍中軍的最前線第一排,並沒有佈置弓箭隊與火槍隊等遠程攻擊武器,甚至就連少得可憐的三、四十門紅夷大炮,也被吳軍佈置在了第二隊仰天拋射,被吳軍將士部署在第一排的——是一輛輛人推馬拉的木車!數量成百上千,有大有小,有長有短,在吳軍陣前一字排開,僅留下數條通道便於後軍穿插向前。而且每輛木車之上,還被蓋上了稻草蓆子遮蓋,使得蟎清軍隊無法察覺草蓆之下,到底遮蓋隱藏着什麼神秘武器。
“不出預料的話,那些木車上應該就是吳三桂老賊重金打造的新式火器了,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鰲拜既是好奇又是緊張,有心想要派遣軍隊試探,卻又考慮到軍隊派少了沒用,吳老漢殲爲了這一天準備了這麼多年,絕對不會在最後時刻沉不住氣暴露實力,軍隊派多了形成主攻,又正中吳老漢殲下懷。所以鰲拜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啓稟太師!”這時,蟎清衆將涌到位於矮山山頂的旗陣之前,一起單膝跪下,抱拳整齊說道:“我軍已然備戰完畢,請太師下令!”
“康親王傑書,率步兵兩萬,自我軍右翼出兵,強攻吳逆左翼。”鰲拜大聲喝令道:“安親王,率步兵兩萬自我軍左翼出兵,強攻吳逆右翼!消耗吳逆兵力,搗毀填塞吳逆兩翼工事,爲我軍騎兵打開進攻道路!其餘衆將,各自約束隊伍,等待本相帥令!”
“遮!”上百蟎清將領整齊大聲答應,各自飛奔回陣傳令,嶽樂和傑書則策馬左右飛奔而去,調集軍隊出陣強攻。片刻之後,蟎清主力的左右兩翼步兵一起出陣,排着整齊的方陣,以營爲單位,向着吳軍兩翼的末端行軍進逼。
在清軍右翼,傑書是將軍隊集中到一點,發揮兵力優勢,強攻一條大約兩里長的吳軍防線。而在清軍左翼,嶽樂則極其狡猾的將戰線拉出六裡多長,五千精銳押陣,餘下一萬五千軍隊則呈波浪形向吳軍陣地發起強攻,妄圖拉長戰線分散吳軍兵力,尋找突破口。
因爲在戰前已經充分考慮到了蟎清軍隊會向兩翼強攻的可能,所以吳三桂老漢殲在兩翼佈置的兵力雖然相對較少,但軍隊卻相當精銳,在吳軍左翼與傑書對陣的是吳軍金吾後將軍、吳三桂之侄吳應旌,在右翼與嶽樂對陣的則是歷史上親手幹掉綠帽天王孫延齡並生擒孔四貞的吳三桂從孫吳世綜。
吳軍左右兩翼二將兵力雖然較少,但經驗卻遠較傑書與嶽樂豐富,面對清軍進逼不慌不忙,正面佈置弓箭火槍壓制,側面則派出大量精銳步兵進入密如珠絲的防馬壕溝,手執利於坑道作戰的短刀短矛屏息靜氣,等待清軍強攻。
辰時三刻,蟎清軍隊兩翼戰鼓同時擂響,震天動地的戰鼓聲中,兩翼清軍高喊着“大清必勝”的口號,舉着各式各樣的遠近武器,向着吳軍工事發動最爲強力的衝鋒。而當他們先後逼近到了吳軍陣地半里之內時,吳軍兩翼之中也先後爆發出了“王爺必勝”的雷鳴口號,緊接着吳軍兩翼陣地象是開了鍋一樣,躲藏在鹿角壘牆背後的吳軍弓箭手火槍手一起開火,將雨點般的箭鏃彈丸鋪天蓋地的灑向清軍隊伍。
慘叫聲響起,一個個清軍步兵臉上身上鮮血飛濺,哀嚎着摔倒地上,後面的清軍則毫不憐惜的踩着他們的身體和屍體繼續嚎叫上前,拼命的拉弓放箭,拼命的開槍射擊,繼而將身上土袋扔入壕溝之中填塞,爲後軍開闢道路,槍響不絕,箭矢來往如蝗,雙方士兵都在不斷慘叫着倒下。
吳軍到底佔據着工事優勢,躲在牆壘鹿角背後的吳軍士兵可以輕鬆放箭,甚至還有瞄準機會,清軍露天進攻,不僅無可遮攔,還很難準確命中吳軍弓手槍手,傷亡遠比吳軍爲大。無可奈何之下,清軍隊伍也只能奮力向前拼命拉近距離,無數的清軍士兵有意或者無意的跳入壕溝,妄圖迂迴向前襲擊吳軍弓手,然而清軍士兵進入坑道之後,也很快就嚐到了早已埋伏在此的吳軍士兵迎頭痛擊的滋味。
“王爺必勝!殺!”一個個手執短刃的吳軍士兵吶喊着,象是幽靈一般的從錯綜複雜的坑道壕溝深處鑽了出來,忽然出現在清軍士兵前後左右,刀砍矛捅,放倒幾個敵人之後又迅速消失,清軍士兵雖然奮力反擊,無奈武器過長坑道狹窄難以施展,被吳軍士兵的短兵器殺得鬼哭狼嚎,鮮血橫飛。
安順之所以成爲朱元璋建立大明後在貴州建立的第一個州府,其重要原因就是本地土厚,利於種植屯兵,然而這一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在吳軍手中也被得以發揚光大。兩翼戰場上六尺多寬一人多深的坑道溝渠四通八達,錯綜複雜,熟悉地形的吳軍士兵在此間自然是如魚得水,跳入坑道的清軍士兵則是暈頭轉向,根本找不到東南西北,被神出鬼沒的吳軍士兵殺得鬼哭狼嚎,幾無還手之力,坑道之中到處都是血肉橫飛,到處都是喊殺沖天,戰況無比激烈,清軍卻始終難以寸進半步,兩翼戰場也爲之陷入膠着。
兩翼戰況不斷被快馬飛報到雙方主帥面前,吳軍這邊,戰況有利的吳老漢殲當然是神采飛揚,與衆將談笑風聲,不住大讚兒孫爭氣,沒給自己丟臉。蟎清軍隊這邊,鰲拜雖然表面不動聲色,然而內心卻頗爲焦急,兩翼如果打不開缺口,騎兵就無法穿插到吳軍後方,這對蟎清軍隊發揮兵力優勢可極度不利。
“太師,要不讓子母炮增援兩翼吧。”圖海建議道:“我們現在手裡有子母炮四十八門,兩翼各派十門過去,壓制一下蠻子的弓箭火槍。”
鰲拜有些猶豫,吳軍的新式火器至今還沒有顯露崢嶸,威力究竟如何還未嘗可知,鰲拜將子母炮集中到中軍正面,就是爲了隨時壓制吳軍新式火器之用,同時也是爲了隱藏實力,準備着殺吳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派出子母炮隊增援兩翼,不僅削弱了正面火力,還將暴露鰲拜手中的最後一張底牌,這對接下來的戰事究竟影響如何,鰲拜可也無法判斷。
遲疑了大約半個時辰,右翼戰場首先傳來噩耗,傑書軍中先鋒副都統巴爾佈陣亡,在坑道之中被吳軍士兵亂刀分屍,清軍步兵被迫退出坑道,這也是開戰以來清軍陣亡的第一個都統,右翼士氣大挫。見此情景,鰲拜更是焦急,無奈之下也只得咬牙下令道:“子母炮二十門,增援嶽樂。”
“恩相,安親王這邊還撐得住,右翼那邊才需要增援啊。”圖海大急提醒道。
“蠢貨!田忌賽馬的道理都不懂?”鰲拜怒道:“傑書這邊只是攻不進去,能有多危急?嶽樂那邊能攻進去,才更需要增援!只要打破一個缺口,我們的騎兵就能上去了!”
圖海恍然大悟,趕緊扶着柺杖親自傳令,讓清軍炮隊增援嶽樂。而蟎清軍隊看家法寶子母炮最大的優勢就是輕便靈活,連炮帶車僅重三百餘斤,沒用多少時間便依令抵達了左翼戰場,架起大炮瞄準吳軍陣地,裝藥填彈點火開炮!
“轟隆!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的大炮轟鳴聲中,三十斤重的開花鐵殼彈騰天而起,呼嘯着砸向吳軍陣地,即將落地之時,炮彈空中炸開,彈片橫飛,躲藏在鹿角拒馬背後的吳軍弓手槍手躲避不及,慘叫着被紛紛射中,更有幾炮恰好落入吳軍隊伍之中,頓時濺起片片血浪,清軍士氣大振,吳軍士氣則爲之一沮。
“祖父,滿狗在我軍右翼開炮了。”在中軍之中聽到炮響,盧胖子立時心頭一顫,趕緊向吳老漢殲拱手使道:“孫婿請令到右翼陣地,近距離觀察滿狗新式火炮,以便爲我軍應對滿狗炮陣提供參考。”
“帶二十個盾牌手過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吳老漢殲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沒辦法,吳軍這邊,也就盧胖子這麼一個火器專家了。
盧胖子大聲答應,帶上二十個盾牌手上馬,一路飛奔到了吳軍右翼陣地,而到得現場時,吳軍陣地之上早已是處處硝煙瀰漫,蟎清軍隊炮響不絕,吳軍陣地上到處開花,吳軍被迫後撤,清軍乘機已經攻佔了五道主壕,還有兩道壕溝已經被徹底填平。盧胖子再尋找吳軍右翼主將吳世綜時,卻發現他還傻乎乎的站在最前線自己的帥旗之下,身旁已經躺滿了中炮而死的吳軍士兵屍體。盧胖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趕緊在盾牌手的掩護下跑到吳世綜面前,遠遠就大叫道:“大舅哥,別那麼傻,快往後撤,你這旗幟是滿狗瞄準的靶子!”
“不行,我不能撤!”吳世綜甚有血姓,大吼答道:“我這一撤,士氣立即崩潰,不能撤!”
“別犯傻!”盧胖子話還沒有喊完,人已經被旁邊的一個吳軍盾牌手按倒在地上,那邊吳世綜則被自己的一個親兵按在地上,同時一枚清軍開花炮彈在空中炸響,彈片橫飛,兩名保護盧胖子和吳世綜的吳軍士兵都被彈片射傷。盧胖子無奈,只得大吼道:“還楞着幹什麼?把你們將軍架到後方去,快!這是命令!”
“不!不!我不撤!”吳世綜掙扎大吼,但吳世綜的親兵可不管那麼多,架起他扛起帥旗就往後跑,盧胖子也領着盾牌手往後逃命,一邊觀察彈坑一邊尋找落彈點,直到距離清軍炮陣三裡之外後,盧胖子才喊道:“好了,這裡應該安全了。”
親兵放下吳世綜,吳世綜則順手給了他們一記耳光,扛起帥旗又要向前跑,盧胖子趕緊貓腰跑到吳世綜面前,一把拉住他,大吼道:“大舅哥,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的士氣崩潰更快!不要忘了,你是我軍的右翼主帥,祖父把右翼交給你,是要你守住右翼,不是讓你逞英雄白白送死,把右翼陣地送給滿狗!”
也不知道吳世綜是貪生怕死,還是被盧胖子的話打動,終於還是在盧胖子的勸阻下停住腳步,又重重吐了一口,罵道:“呸!他媽的滿狗,火炮還真厲害!”也是到了這時,盧胖子才驚訝的發現,吳世綜的肋下鮮血淋漓,顯然已經被清軍火炮所傷。
“大舅哥,快。”盧胖子手忙腳亂的掏出一個藥瓶,順手塞進吳世綜手裡,吩咐道:“紅色的保險子內服,白色粉末外敷,這是朱神醫搞的雲南白藥,止血拔毒有奇效。”
乘着吳世綜服藥包紮的機會,盧胖子又趕緊舉起望遠鏡觀察,發現清軍陣地上的開炮頻率極快,差不多是每門炮每隔三四分鐘就能開上一炮,轟擊吳軍陣地,同時炮彈體積極大,保守估計直徑至少在二十釐米左右,遠大於普通的紅夷大炮炮彈,也大於盧胖子給吳老漢殲造的十二磅青銅炮,盧胖子心中不由暗贊,“他孃的!不愧是戴梓,搞出來的東西就是厲害!”
“妹夫,滿狗的火炮這麼厲害,你有沒有辦法對付?”吳世綜期盼的向盧胖子問道:“你是我們平西王府唯一的火器高手,有沒有辦法破滿狗的炮陣?”
“暫時只有一個法子。”盧胖子答道:“讓前線的弟兄們衝上去,和滿狗攪在一起,讓滿狗不敢開炮,預備隊後退,以防萬一。”
“那就這麼辦吧。”吳世綜也很爽快,馬上跳起來命令道:“預備隊後撤,前軍擂鼓,反衝鋒,和滿狗攪在一起!”
命令傳達之後,吳軍右翼陣地戰鼓敲響,被清軍火炮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吳軍步兵吶喊衝鋒,跳入坑道迂迴上前,與清軍在陣地上攪成一團,清軍炮隊則因爲害怕誤傷不敢開炮,炮聲逐漸停歇。但這麼一來,吳軍右翼陣地之上戰鬥便陷入了白熱化,數以萬計的雙方士兵在坑道中,平地上捉對廝殺,刀來槍往,鮮血橫飛,隨處可見雙方士兵瘋狂砍殺扭打,滾倒在一起,以刀砍,用槍扎,用石頭砸甚至用拳頭敲用牙齒咬,殺人者璇即被殺,剛纔還大聲嚎叫慶祝殺死敵人的,馬上又被後面捅來的一槍扎倒或者被忽然砍來一刀的砍倒,慘叫聲不絕於耳,砍落的頭顱四肢滾得到處都是,鮮血幾如潑灑,將陣地染成一片暗紅。
混戰中,一個清軍將領尤其搶眼,手拿一把厚背砍刀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光是盧胖子用望遠鏡盯着的他的片刻之間,至少就有七八名吳軍士兵慘死在他刀下,甚至沒有一人能夠在他面前走上兩個回合,而且這個清軍將領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殺一個吳兵,都要挖開他的肚子,揪出內臟將血抹在自己身上,將自己全身染得有如修羅惡鬼一般。盧胖子驚問其人,吳世綜舉起望遠鏡只一看,馬上就怒吼道:“趙良棟!是趙良棟那個狗雜種!他媽的畜生!這個畜生殺了人,都要挖出心來抹血在身上,這是他的招牌動作!”
“狗漢殲!”盧胖子恍然大悟,也是重重唾了一口。
“妹夫,你在這裡替我掠陣指揮!”吳世綜姓格十分衝動,拔出刀來大吼一聲就往前衝,“我去砍趙良棟那個狗雜種的腦袋,回來送你當尿壺!”
“大舅哥,帶上手雷,不用吝嗇了!”盧胖子大喊提醒。吳世綜把刀一舉算是答應,領着親兵隊就衝了上去,“弟兄們,跟老子衝,殺滿狗!”
鼓譟聲中,吳世綜帶着親兵隊衝入了陣中,也是與清軍隊伍攪殺在了一起,吳軍見主將親臨戰場,頓時士氣大振,爭先恐後的砍殺着向吳世綜靠攏成團,隨着吳世綜在清軍陣中左衝右突,也是如入無人之境。結果很自然的,趙良棟的隊伍也很快發現了吳世綜隊伍的存在,有意識的向吳世綜靠攏過來,兩支最爲勇猛的隊伍撞在一起,自然爆發出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
“轟隆!轟隆!”新的爆炸聲響起,不過這可不是清軍不分敵我的開炮無差別射擊,而是吳世綜的親兵隊伍拋出了隨身手雷,吃過手雷大虧的趙良棟早已是驚弓之鳥,驚嚇之下果然退卻,吳軍乘勝反擊,很快就奪回兩道壕溝,將戰線重新推向前方。這時,嶽樂也極其狡猾的發現了吳軍右翼兵力都被吸引到了末端,果斷出動五千預備隊,向吳軍右翼陣地兵力薄弱的中段發動強攻。
“大人,滿狗強攻我軍陣地中段,中段守軍請求救援。”傳令兵飛報求援,代替吳世綜掠陣指揮的盧胖子卻不急於出動最後的兩千預備隊增援,而是冷靜舉起望遠鏡觀察,結果也正如盧胖子所料,嶽樂調兵強攻中段之後,清軍炮隊也改變了位置,將陣地挪動到了中段,同時清軍中軍那邊塵土飛揚,似有援軍趕來。
見此情景,盧胖子趕緊拿起重金買來的西洋鐘錶,發現時間已經接近上午十一時,盧胖子便果斷下令道:“讓中段守軍就地堅守,可以使用手雷,堅守半個時辰後再給他們援軍。”
傳令兵飛奔而去,盧胖子又揪過另外一個傳令兵,大聲命令道:“去報告王爺,就說滿狗的兩翼主攻點已經確定爲我軍右翼,請王爺依計而行,務必在未時之前做好佈置。”
聯絡吳老漢殲的信使飛奔而去,盧胖子開始耐心等待起來,這時,嶽樂的預備隊已經在勒爾錦的親自率領下向吳軍右翼中段發動了強攻,子母炮也重新開炮轟擊吳軍陣地中段,僅有千餘守軍的吳軍陣地在炮火硝煙中苦苦支撐,處境十分不妙。旁邊吳世綜軍的預備隊佐領幾次請求增援,都遭到了盧胖子的嚴詞拒絕。
與此同時的清軍中軍旗陣之中,鰲拜也已經注意到了吳軍右翼搖搖欲墜,大喜之下趕緊派出大隊騎兵襲向吳軍右翼,並且讓人傳令岳樂——未時之前,務必要衝破吳軍右翼,爲自軍騎兵打開道路。而命令傳到嶽樂面前之後,已經得到鰲拜八千步兵增援的嶽樂沉不住氣了,不顧衆將勸阻,毅然起身命令道:“所有軍隊,隨本王衝鋒,未時之前,務必衝破吳狗右翼陣地。”
嶽樂在清軍之中的號召力還是有一些的,當他的旗幟出現在了前線的那一刻,清軍隊伍中頓時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士氣也爲之大振。聽到這聲音,又看到嶽樂的旗幟,盧胖子不驚反喜,“主攻我軍右翼的滿狗原來是嶽樂啊,太好了,如果能在這裡把他幹掉,鰲拜和小麻子等於都要被砍掉一支臂膀了。”
“大人,滿狗全面總攻了!”吳世綜的副手王弘勳急得是滿頭大汗,差不多是揪着盧胖子的袖子吼道:“我們的預備隊該出動了,再不出動就麻煩了。”
“別急,再等等。”盧胖子表情依然冷靜。
“還要等什麼?你到底會不會打仗啊?”王弘勳急得大吼起來,“吳將軍把軍隊交給你指揮,不是讓你按兵不動,不給前線派援軍的!”
“我確實是第一次臨陣指揮。”盧胖子冷冷答道:“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只要你們聽我的,保證你們個個可以殺敵立功,我們也可以獲得全勝!現在,我命令你帶着所有的預備隊衝向我軍陣地中段,將兵力散開,多打旗幟,多弄些灰塵,不過你們在抵達距離中段戰場半里之內後,馬上給我退回來,保留體力!”
“你瘋了?讓我們來回白跑一趟?”王弘勳大驚問道。
“我當然沒瘋。”盧胖子殲笑起來,說道:“我是要讓嶽樂認爲我們把主力派向了中段,引他攻我們兵力最雄厚的陣地尾端,這樣纔可以避免滿狗兵力全面鋪開,那我們就更是首尾難顧了。”
“真有用嗎?”王弘勳疑惑問道。
“絕對有用,出事我扛着,與你無關,快去吧,不然就來不及影響滿狗判斷了。”盧胖子催促道。
王弘勳無奈,只得按着盧胖子的吩咐,故意兵力散開,多打旗幟也故意弄出灰塵,小跑增援自軍陣地中段。而清軍斥候發現這一情況之後,正在前線尋找戰機的嶽樂果然中計,大吼命令道:“所有軍隊,強攻吳狗陣地尾端,打開道路。”
“叔父,吳狗陣地中段兵力薄弱。”嶽樂副手兼侄子彰泰大聲提醒道。
“沒看到那邊吳狗正在增援嗎?”嶽樂向塵土飛揚的吳軍陣地後方一指,冷笑說道:“與其去打那支吳狗生力軍,不如繼續強攻尾端,這裡的吳狗軍隊不僅疲倦,而且壕溝也被填平了許多,正是最理想的突破位置。”
漳泰恍然大悟,趕緊揮動旗號,讓鰲拜新派來的八千生力軍跟隨嶽樂向吳軍右翼陣地尾端突襲,很快的,超過兩萬的清軍步兵便陷入了吳軍右翼尾端戰場,與吳世綜率領的吳軍主力糾纏在了一起。而王弘勳率領的吳軍預備隊發現清軍中計之後,趕緊又藉着樹林和山丘掩護,重新回到盧胖子旗下,剛一見面,王弘勳就哈哈大笑道:“盧大人,你可真了不起,滿狗真的中計了,真的沒打我們中段,又往尾端去了。”
盧胖子笑笑,並不說話,只是緊張注視尾端戰場,同時不斷觀察時間,王弘勳又迫不及待問道:“盧大人,現在我們可以增援吳將軍了吧?”
“別急,再等等。”盧胖子還是那句那話。王弘勳大急,正要再問時,北面忽然奔來一騎,遠遠就大叫道:“盧大人,王爺佈置好了,可以行動了。”
“好!”盧胖子大喜,趕緊命令道:“快,鳴金收兵,讓吳世綜他們退下來。”
“退下來?”王弘勳臉都白了,大吼道:“我們苦戰了大半天,現在退下來,不是前功盡棄麼?”
“急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盧胖子瞪了王弘勳一眼,又大吼道:“鳴金,趕快鳴金!”
“鐺鐺鐺鐺鐺!”在盧胖子的嚴令之下,吳軍旗陣中終於還是敲響收兵銅鑼,前線吳軍士兵還道後軍有變,紛紛後撤,惟有已經殺得滿身是血的吳世綜大吼,“是誰鳴金?是那個王八蛋鳴金?誰讓撤的?不許撤,不許撤!”
戰場之上人喊馬嘶,吳世綜的這點聲音自然很快就被淹沒在了嘈雜之中,聽到鐘響的吳軍士兵下意識的全線後撤,吳世綜雖然罵得嗓子都啞了,可也不敢不聽,只得帶着身邊的隊伍往後撤退。清軍那邊則歡聲雷動,爭先恐後的全面壓上,包括嶽樂在內的清軍隊伍全線越過吳軍工事,追殺向南撤退的吳世綜軍。
“誰鳴金?是誰鳴的金?!”快馬衝到旗陣之下,吳世綜一把揪住盧胖子的衣領,瞪着血紅的眼睛大吼道:“誰鳴的金?我把你軍隊交給你指揮,什麼時候讓你鳴金了?”
“大舅哥,不用擔心。”盧胖子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大舅哥,快上馬,準備回頭去殺滿狗吧。”
“什麼意思?”吳世綜的驚叫話音未落,吳軍右翼陣地北面的矮山背後忽然一聲炮響,一隊吳軍騎兵忽然殺出,吶喊沿着工事防線直插尾端,目標直執清軍退路。同時南面也是一聲炮響,羣山綠林之中,忽然出現了無數白點,迅速匯聚成片,居高臨下向着已經深入吳軍工事後方的清軍側翼發起衝鋒。
“中計了!”嶽樂臉色一白。這時,旁邊的趙良棟忽然撕心裂肺的絕望慘叫起來,“猓猓兵!是猓猓兵!王爺,快撤,是猓猓兵!他們在戰場上都是瘋子!瘋子——!”
山林之中出現的白點確實是猓猓兵,這些雲貴獨有的少數民族士兵全都以白布裹頭,身背厚背巨劍,手拿竹管制成的手執土炮或竹製毒箭,翻山越嶺穿梭叢林奔走如飛,興奮大叫着,潮水一般涌向三面受敵的清軍嶽樂部,人未至,毒箭與拳頭大小的土炮彈丸已然先至,措手不及的清軍士兵紛紛中箭中彈,絕望慘叫之聲,也迅速在清軍隊伍之中迴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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