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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象劉玄初說的一樣,三天後的九月十九這天,吳三桂再次在五華山上接見了封翔,同意封翔按例進京陛見,又向封翔說明目前情況,要求封翔在進京途中順便繞道廣東去勸說尚可喜父子,讓尚可喜父子上表滿清朝廷要求加餉,爲吳三桂這邊減輕壓力,給吳三桂與朝廷談判軍餉撥給一事增加一塊重要的談判籌碼,早有心裡準備的封翔一口答應,並且拍着胸口保證完成任務。吳三桂聞言大喜,先是狠狠誇獎了封翔的忠心可嘉一通,許諾給封翔幾個空頭好處,又交給封翔五十斤金沙做爲活動經費,這纔派劉玄初與吳應麒親自送封翔下山。
九月二十,按照吳三桂的命令,封翔直接從昆明城中啓行,繞道趕往廣東拜見另一個老漢奸尚可喜父子。臨別時,親自前來送行的劉玄初除了反覆叮囑封翔小心行事之外,又給封翔一道吳三桂親自開出的通行公文,另外還派了二十個王府侍衛保護封翔隨行。同時劉玄初也直接在暗中告訴封翔,“這二十名王府侍衛除了保護你以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監視你,具體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不過你也可以放心,只要你對王爺忠心,有爲師在王府裡替你說話,他們也不敢隨便刁難你。”封翔鄭重答應,與劉玄初灑淚而別。
從昆明去廣州必經廣西,而和獨自掌控雲貴的吳三桂截然不同的是,同樣掛名藩屬的廣西情況就要複雜許多了,第一是老牌漢奸孔有德已經被漢人暴民李定國在桂林挫骨揚灰,老婆兒子也一個沒跑掉,惟有一個傳說中和韃子皇帝順治不清不白的女兒孔四貞得以活命,卻因爲是一個年幼女子,根本無力掌控廣西。其後,孔有德部老將線國安將李定國逼出廣西有功,被滿清朝廷封爲廣西提督,線國安威望頗高又手握重兵,廣西的混亂局面也一度有所好轉。但就是封翔穿越過來的康熙六年這一年的年初,線國安因年老乞求致仕,老牌漢奸孔有德手下那幫豺狼餓虎頓時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孔有德手下那幫豺狼惡虎盯上的是孔有德的封地廣西控制權,而其中有資格繼承和有實力繼承孔有德政治遺產的就有四股勢力,分別是孔有德部下資格與實力僅次於線國安的老將馬雄,孔有德的老牌包衣戴良臣和王永年兩兄弟,頗得軍心的線國安第三子線虞玄,最後則是孔四貞的丈夫孫延齡和孫延齡之兄孫延基,四股勢力誰都有資格繼承孔有德的政治遺產,同時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爲此明爭暗鬥不休,直把廣西鬧得是烏煙瘴氣,一片大亂。可前三股勢力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滿清朝廷目前的掌權者們政治智慧竟然如此之高,居然打破常規頒佈命令,讓孔有德唯一的女兒孔四貞掌握廣西封地,這麼一來,前三股勢力就算不服氣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反對了。自幼與孔四貞定親的孫延齡則歡天喜地的趕到北京將妻子接回來當自己的主子,再夢想着從妻子手裡接過權力,成爲有實無名的廣西王。但很可惜的是,從小在孝莊老妖婆身邊長大、對蟎清朝廷忠心耿耿的孔四貞會讓孫延齡如願嗎?
鑑於廣西的這些複雜情況,得到劉玄初指點認識到了自己缺陷又肩負要任封翔行事謹慎了許多,爲了避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封翔一行抵達了雲南與廣西接壤的羅平縣後,封翔便即命令二十個隨行的平西王府侍衛全部換上便衣,與自己們扮着販藥商人,帶着幾車天麻、杜仲等藥物進入廣西。對於這道命令,二郎和平西王府的侍衛班頭孔凡林都大爲不解,態度還算好的孔凡林向封翔小心問道:“盧大人,我們沒這個必要吧?盧大人你是第一次當官,肯定不知道王爺開出來的通關公文可以通行天下,基本上除了大內皇宮,不管到了那個關卡,都不會有人但敢阻攔的。”
“孔大哥誤會了,我不是怕王爺開出的路引公文不管用。”封翔搖頭,耐心解釋道:“我這一次是打着進京陛見的招牌繞道去廣東給王爺辦差的,按理來說,我進京陛見應該走貴州湖南這條路,然後在湖南上船從長江南下,最後轉入運河直上北京。這麼一來,我如果用公開身份進廣西,肯定會招來地方官府的懷疑,誤了王爺的大事。所以爲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扮做商人的比較好。”孔凡林等侍衛覺得封翔言之有理,便即照辦。
封翔的小心似乎很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從羅平一路向東進到廣西軍隊直接控制的八大河鄉,封翔一行打算棄車乘船走南盤江匯入珠江,再從珠江水路直抵廣州,可是到得南盤江的碼頭一看,封翔一行立時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了。在這麼一個相對偏僻的小型碼頭上,竟然有着好幾百個廣西清兵駐紮,嚴密搜索每一個來往行人——要知道,在這麼偏僻的地方,每天裡來往的旅人行商通常都不過幾百人,駐紮這麼多軍隊檢查管理,每天收到的賦稅根本就不可能養活這麼多駐軍啊。
“咦?奇怪,出什麼事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廣西軍隊?”平西王府的侍衛班頭孔凡林驚奇說道:“上次我也來過這裡,八大河這裡的碼頭上一個駐軍都沒有,一直要到下游的慶遠府一帶纔有廣西軍隊設卡檢查,怎麼這次變樣了?”
“是啊,這樣的地方,無險可守又無糧可就,從老師的書上來看,並沒有投入過多兵力駐守的價值啊?”封翔比孔凡林更糊塗。倒是旁邊的二郎滿不在乎的說道:“少爺,孔將軍,依小的看管他有多少軍隊駐紮,咱們又沒做什麼違王法的事,直接上船走咱們的就是了。”
“倒也是。”封翔和孔凡林一起點頭。封翔一行雖然是換裝易名趕往廣東,可是並沒有半點違法之紀,即便被人看出破綻,也可以藉口說是害怕路上土匪盜賊搶劫,不得不低調去北京陛見,至於繞道廣東一事也完全可以藉口說是探親訪友,頂天暴露身份招來點懷疑,並不會有太多麻煩。所以想這點後,封翔招了招手,便吩咐道:“繼續走,到碼頭上船,別管他們。”
“站住,幹什麼的?”封翔的隊伍剛上到碼頭,還沒來得及過去僱船,旁邊就有人懶洋洋的喝問起來,同時又有一隊廣西清兵攔住封翔的隊伍,二話不說就在封翔隊伍裝藥的車輛上翻查起來。也是直到此刻,封翔纔算領教到了吳三桂軍與普通清妖軍隊的區別,在雲南那邊,吳三桂的軍隊紀律嚴明得幾乎苛刻,搜查行商貨物之時雖然也撈油水,可是行走站立和舉手投足間,一流軍士風範還是盡展無遺——否則的話,吳三桂帶着一萬七千雲貴軍隊造反,康熙也不會傾全國之力、調動上百萬軍隊才能與吳三桂抗衡了。那象廣西這些清兵,一個個歪戴帽袒露胸,嘴裡哼着下流小調,手裡還不斷的往懷裡塞值錢的天麻,作風和後世的城管絕對有得一拼。
“幸虧吳三桂老漢奸給我的金沙,我提前讓二郎和孔凡林他們分開了背到身上,要不然可就要便宜這幫漢奸兵了。”看到廣西清兵的這副德行,封翔又是鄙夷又是慶幸。那邊肖二郎則在封翔的命令下上前答話,向廣西清兵帶隊的把總點頭哈腰的說道:“軍爺,我們都是販藥材的商人,運些天麻杜仲到廣東去,軍爺們請隨便檢查,我們沒敢夾帶違禁的東西,只請軍爺們稍微快點,天黑了就沒辦法了裝船了。”說着,肖二郎還把一兩銀子塞進了那把總手裡。
“是嗎?沒夾帶的東西就好。”那把總惦惦銀子,心說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等了幾天了,總算是撈到一點象樣的好處了。心情大好之下,那把總吼了起來,“行了,不用查貨了,查人,讓他們上船。”那邊清兵們依令而行,果然放棄了檢查貨物的行動,那把總又向肖二郎吩咐道:“叫你們的人把帽子斗笠都扯了,爺我們是在追查要犯,如果你們商隊裡沒有要犯,不會爲難你們的。”
二郎答應,跑回來向封翔稟報後,封翔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讓家丁和侍衛們把遮陽的斗笠暫時扯下,依次從那把總面前經過上船,那把總則拿出一張不大的圖畫人像,對着封翔的隊伍細細查看起來。不過還好,那把總說話還有些算話,肖二郎和孔凡林等家丁侍衛推着藥車從他面前經過時,那把總走是隨便看了兩眼就揮手放行,惟獨到了封翔經過那把總面前時,那把總眼睛忽然一亮,忙喝道:“站住。”
“開什麼玩笑?我這樣子象通緝犯?”封翔心中納悶,但還是依言站住了腳步。前面肖二郎趕緊回來,點頭哈腰的說道:“軍爺,你肯定是搞錯了,他是我們少爺,也是我們的掌櫃,不是什麼要犯。”
說着,肖二郎還湊上前去看那通緝令上的人像,想找出那人像與封翔的容貌不同點讓封翔過關,不曾想那把總飛快把通緝令一折,向封翔揮手說道:“你走吧,我看錯了。”
“搞什麼鬼名堂?”差點被當成通緝犯又輕易過關,封翔自是大爲不滿,但竟然沒有什麼麻煩,封翔也懶得去節外生枝,領着肖二郎等家丁就上了碼頭,僱上兩條貨船便裝船出發。但是在上船出發的時候,在船艙裡向外張望的封翔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剛纔還在碼頭上嚴密搜查行商百姓的清兵們竟然停止了檢查,分佈在碼頭各處的士卒也開始了集結,看模樣是要收隊回營了。
“事情不對。”封翔皺起了眉頭。旁邊肖二郎好奇問道:“少爺,什麼事情不對?”
“二郎,你看到沒有?”封翔指着碼頭說道:“碼頭上的軍隊本來查得很嚴,可是我們剛上了船,那些士兵就開始收隊集結了,這代表什麼?”
“代表什麼?”二郎傻乎乎的問道。封翔大怒,一個爆慄賞到二郎頭上,低聲罵道:“蠢貨!我這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家丁?我們剛上船這支軍隊就收隊,這難道不是代表說,這支軍隊很可能是衝着我們來的?”
“衝着我們來的?爲什麼?”二郎捂着腦袋,非常驚奇的問道:“我們又沒犯什麼事?他們爲什麼要衝着我們來?”
“我怎麼知道?”封翔沒好氣的反問一句,再仔細一回憶剛纔的情況,封翔益發覺得情況不對——剛纔那個廣西軍隊的把總,爲什麼不讓肖二郎看通緝令上的人像?通緝令上到底畫的是誰?還有,那個把總爲什麼要叫住自己,又爲什麼輕而易舉的放自己過關?回憶到這裡,封翔又想起一點,那個把總雖然直接放自己上了船,可是自己上船的時候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把總好象是在看着自己,發現自己回頭就馬上把臉扭開,非常象是一直在觀察着自己一樣。
如果換成以前的封翔,這些小問題封翔肯定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在昆明城裡得到劉玄初指點後,封翔已經認識到自己性格弱點,並且決心努力加以改正。所以盤算了片刻後,又看了一會孔凡林等侍衛帶來的廣西簡陋地圖,封翔下定決心,和二郎、孔凡林等人商量道:“這樣吧,我們小心一點,我們的船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到舊州,到時候我和你們倆帶上五六個人下船,走百色這條陸路去廣東,其他的人繼續走水路,然後在廣東境內的德慶會合。”
“盧大人,用得着這麼麻煩嗎?”孔凡林疑惑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平西王的人,廣西的線虞玄、馬雄、戴良臣和孫延齡兄弟這些人雖然不是王爺的部下,可也算是王爺的同僚,難道還會對我們不利不成?”
封翔也有些遲疑,但剛纔發現的種種疑雲,卻始終在封翔心頭揮之不去,所以只是考慮了片刻,封翔又低聲說道:“或許用不着,廣西這邊的人也未必敢對王爺的人不利。可是離開昆明的時候,劉玄初先生曾經叮囑過下官,眼下廣西情況複雜,馬雄、線虞玄、戴良臣和孫延齡四股勢力爲了爭奪廣西的實際控制權,明裡暗裡已經鬥得是天昏地暗,難保他們中間不會有人打起對付王爺討好朝廷的主意。我們肩上扛着替王爺和平南王聯繫的重任,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剛纔碼頭上的事情又那麼奇怪,所以我認爲,寧可麻煩一點,也要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