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將目光轉向滄瀾,頓時雙眼一亮,蒼老的臉上帶着幾絲覬覦的光芒,就像幾天沒吃飯的人突然看到了美食一樣。老皇帝呆呆的望着滄瀾,被那一張絕世美貌震撼了,完全忘了自己還是一個皇帝,忘了自己的修養和身份,臉上的迷戀如此明顯。
滄瀾自然懂得老皇帝眼神的意思,不禁鄙夷了起來。
輕盈身姿不卑不傲,卻又另外一種迷人且懾人的氣勢,滄瀾踱步到老皇帝面前,無視他猥褻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視老皇帝,緩緩開口,“靈皇安好?風雲兒特來拜見”。
老皇帝被這空靈的聲音頓時擊中一樣,身上一個激靈,腦子裡只剩下了“風雲兒”三個字。
風雲兒,那代表什麼,她掌握了兩陸七國全天下大半的經濟命脈,只要她一個不高興,天下百姓都得捱餓,只要她皺皺眉捏捏手,七國皇室就能淪爲窮光蛋。如今的“風雲商行”,在兩陸七國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沒有封地沒有權勢,可它卻掌握了全天下的生計,七國皇室身份高貴,可在面對風雲兒的時候,他們也最多隻是個平等的地位。
老皇帝垂涎的眼神頓時變得小心起來,看着滄瀾時也討好了許多,而一旁的妦妃早就傻了眼,還處在“風雲兒”三個字中尚未回神。琳妃嚇了一跳,繼而長舒了一口氣,“風雲兒”三個字代表什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而“風雲兒”的狠毒,也從燦國傳遍了七國,幸好她沒有得罪了她。
老皇帝忙上前一步,老臉上堆滿了笑,“原來是風姑娘,有失遠迎,姑娘還請見諒”,然後突然發現好似所處之地不太對勁,忙又說道:“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如風姑娘到天塹殿稍微等候如何?”“風雲商行”的主子突然找了過來,說不定對靈國就是一大助力,當要好好利用。
滄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也琢磨不透,“靈皇,我來找十皇子,聽說他在這兒”。
老皇帝一驚,往後偷偷看看“韻風殿”內,斜眼又看到了碎了一地的牌匾,心裡閃過幾絲瞭然,可臉色也隨即難看了起來,“那個,風姑娘,認識十皇兒?”
滄瀾狀似無意的擡起一隻手錘錘自己的肩膀,臉上略帶幾分疲憊,雲琴忙上前,“主子,是不是乏了,不如讓雲翔來處理吧,一個小小的靈國而已”。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可所有人卻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琳妃妦妃等人立刻就變了臉色,個個臉上充滿了驚慌。雲翔這個人他們是知道的,天下九公子之一的公子錙銖,之前一直被認爲是“風雲商行”的主子,他面似無害,卻總是在毫無防備時一招擊中,然後便不留餘力,有多少商行都是敗在他手下,若是沒有幾分厲害,他怎麼可能撐起如此龐大的“風雲商行”,又是如何被世人尊崇公子錙銖呢。
老皇帝卻因爲那句“小小的靈國”變了臉色,雲琴無所謂的語氣,讓他突然害怕了起來,靈國的狀
況,他最瞭解不過,讓一個富可敵國的“風雲商行”對付一個空有虛殼的靈國,簡直是易如反掌。
“呵呵,風姑娘既然認識十皇兒,就請進來吧,只是…”老皇帝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別得罪“風雲商行”的好,只是,裡面的情形,萬一是自己猜測的那種關係,裡面的情形,會不會弄巧成拙。
滄瀾滿意的微微點頭,朝老皇帝示意一下之後,便撩起衣裙跨進了殿內。
老皇帝跟在身後,心裡擔憂不已。
韻風殿沒有金碧輝煌,反而小橋流水清幽的很,看來這個楊天韻倒是個會享受的主。
雲琴雲棋跟在滄瀾身後,暗暗打量着四周,在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和殺氣之後,才放鬆了下來。
楊天韻的閨房前,十多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主子倒是沒有幾個,老皇帝一進來,他們更是戰戰兢兢的跪着,連頭都不敢擡。
門前,滄瀾定住,雲琴上前一步,看了滄瀾一眼之後,才緩緩將房門打了開來。
房內,一股香甜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滄瀾微微蹙眉,悄無聲息的給雲棋使了一個眼色。
紗帳飛舞的錦牀前,一名女子披頭散髮,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褻衣,露出的脖頸處還隱隱有幾塊枚紅色的痕跡。女人看不清容貌,只知道哭的梨花帶雨的,柔弱的身子不住的顫抖,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陽歌之跪在女子面前,低垂着頭,身上一件外袍隨便披着,身子搖搖晃晃好似有些孱弱。滄瀾進來的時候,陽歌之以爲是看戲的人而已,一動不動,讓人看不清表情。
房內,還有兩個人,陽天心和沁流人。
滄瀾站在門前,看到並排而立的一對玉人時,淡然的眼眸閃過一絲苦澀,隨即便被她抹掉,一雙鳳眸淡然的好似平靜無波的秋水,瀲灩,而不泛波。
陽天心一看到來人是滄瀾,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好似有些害怕。
沁流人冷冷的望着站在門口,一身白衣染了一層淡淡的日光,竟然一時失神了起來,可是突然看到她一閃而過的注視,和平靜無波的淡漠,不知爲何,心口竟然緊了一下。
老皇帝站在滄瀾身後,尷尬的看着屋裡的景象,滄瀾不動,他竟也不知該做什麼說什麼。
幸好,滄瀾動了。
她一步一步緩慢的走着,腳下好似生了蓮花,白色裙角在地上拖出一片又一片的絢爛,身上淡淡的金光讓她更顯飄渺,絕美的臉龐帶着幾分冷冽,流轉的鳳眸好似俯瞰天下的傲然。
滄瀾徑直走到陽歌之面前,俯瞰着他。
一雙精緻的白色繡花鞋映入陽歌之眼底,裙角淺淡的曼珠沙華刺繡,帶着幾分妖異和嫵媚。陽歌之緩緩擡頭,正對上那雙好似能穿透靈魂一般的鳳眸。
陽歌之一驚,臉上帶了幾許死灰,“雲兒…”蒼白無血色的薄脣開開合合幾次,才終於吐出了兩個字
。他神色複雜的望着滄瀾,臉上早已沒了慣有的淺淡優雅如蘭花般的笑容,俊雅的臉上如此蒼白。好似有千言萬語一般,可是卻又無法說出口。
看到如此頹喪的陽歌之,不知爲何,滄瀾心底突然有些憐惜。天下九公子的公子陽,該是“淡如菊,氣質華貴,雅若蘭,身若清遠,一笑抿恩仇萬千”,如菊淡雅的氣質,如蘭幽靜的氣息,他該是一個隱藏了自己愁思,以笑顏看世間百態,一心只想回國思鄉的陽歌之。
可是如今,他滿身滄桑,俊顏之上只剩頹喪,雙眼中的死灰好似一個心死了的人。
如今的陽歌之,確實已經心死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他不記得了,可是他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更相信自己的心。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同楊天韻發生關係,可如今鐵證如山,他無法抵賴,卻能大概明白,自己是中了別人的奸計,更被人算計了。
而算計他的人…
不管如何,除了雲兒,他不會要任何人,要讓他娶,除非他死。
滄瀾低頭看着他,緩緩開口,“你做了?”
陽歌之雙眼閃過痛楚,低垂下頭,聲音細弱蚊蠅,“我…不記得了”。
“不是自願?”
陽歌之驀然擡頭,真誠的看着滄瀾,“不是”。
滄瀾淡笑,笑的極爲詭異,“我信你”。
三個字,好似暖陽照耀了冰天雪地,淡淡的光芒帶着光輝,帶着暖意,陽歌之突然笑了起來,燦若春光,就是因爲這淺淡的暖陽,他已經冬盡春來。
最怕的,就是雲兒不信任他,可是她只問了兩句話,便說信他,她信,她竟然相信他。
一句“我信你”,比千言萬語還要珍貴,一句“我信你”,讓他被堅持了幾十年的歸國思念所造成的傷害,變得無足輕重。
如今,他眼中就只剩了她,任天地變幻滄海滄田,他眼中心中也只能看到她。
滄瀾微微欠身,素白的小手好似帶着魔力一樣伸向了陽歌之,“起來”,聲音不大,卻帶着無盡的壓迫力,讓人無法抗拒也無法反抗。
陽歌之就如着魔了一樣,伸出自己的一隻手,搭在那小手之上,感受着小手傳來的沁涼,心底突然覺得,死也無憾了。
楊天韻的哭聲更大了,眼淚跟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那叫一個黃河之水天上來。
老皇帝終於走了過來,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小心翼翼的說道:“風姑娘,這個…不太好吧,十皇兒糟蹋了韻兒,這…這…”
滄瀾冷冷的看着老皇帝,“糟蹋,靈皇,這話未免有些言之過早吧”。
老皇帝急了,臉上有些慌亂,“怎麼會呢,這…牀上都有韻兒的落紅,一個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節,如今韻兒的名節被十皇兒毀了,朕這個做父親的,也是幫理不幫親啊”。
幫理不幫親?一口“韻兒”,一口“十皇兒”,哪個是理,哪個是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