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現場非常混亂,有大量羣衆傷亡。
百貨大樓的五樓和四樓大面積被破壞,現場還在燃燒,無法判定是否還有再次爆炸的可能,我請求武警大隊和防爆大隊增援。”
洶涌的人流中,葉玲逆潮而上,搖搖擺擺間還不忘指揮自己三隊的隊員和一二隊的隊長維持秩序,即便他們這幾個人僅是杯水車薪。
而葉玲自己還沒忘了李目剛交代的任務,她一個應是擠到了百貨中心廣場的正中間,踩着一輛也不知是沒油還是損壞的越野車車頂,張目向四周望去。
葉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去觀察每一處可疑的地方,只是沒想到這一看還真讓她看到點東西。
劇烈的爆炸使得整幢大樓的玻璃都破碎了大半,但那些大型落地窗雖然對外敞開着,敢於從窗口下樓的人卻沒有幾個。
窗口落地的高度是嚇人的一個方面,更多還是鋸齒一樣碎裂的玻璃邊讓人生畏。
嘗過苦果的人已不在少數,甚至在樓下的水泥路面上,已經有十多具鮮血淋漓的屍體躺在了那裡。
葉玲正通過步話機將最近的一名警員叫去樓下,請他檢查下那些屍體裡是否還有能救活的重傷者。
也就是同時,葉玲眼睜睜就看着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從二層樓的窗口一躍而下,而接着,那男的居然比猿猴還要輕巧地又爬回了二樓,抱着另一個女人再次躍下。
葉玲的大腦頃刻間有些斷檔,不知道自己是在看武俠電影還是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事,不過手中的步話機很快就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葉子,生還者有不少,但傷勢比較嚴重,救護車什麼時候能到?”
葉玲遲疑地又盯着二樓處看了兩眼纔回道:“很快,五分鐘內最近的救護車就會到達,你先爲傷員清理包紮一下。”
放下步話機,葉玲遲疑了半晌,終還是一咬牙跳下了車頂,從人羣的縫隙裡直奔大樓而去。
此時能離開的人都已從百貨中心的一樓逃走,滿地狼藉的貨品和碎玻璃彷彿正在訴說着幾分鐘前那場可怕的混亂。
陸陸續續更多的警察到了附近,也紛紛聯繫上了靠百貨中心最近的葉玲,而葉玲則一邊尋找着上樓的通道,一邊將一樓內不能移動的傷者的位置報給同事。
轉了一圈後,葉玲終於在一條被落石几乎堆滿的避難通道里找到了一條可以擠進二樓的路,碎石實在太多,她甚至連衣服都刮出了兩道口子。
等好容易走到樓面上時,葉玲滿頭滿臉都落上了灰塵,嗆得她連打噴嚏。
二樓和一層的摸樣差不了太多,滿地的貨品,狼藉的地面,還有被落石砸死的倒黴路人。
不過在這一層,葉玲倒是沒聽見有傷者的呻吟,死者的數量反而出乎意料的多。
只隨便轉了轉,她就發現了十多具的屍體,屍體看多了,她反而見怪不怪了,除了小心不踩到血漿外,她的眼睛只放在尋找可疑點上。
一路並不急躁地走到記憶中三人跳出窗口的地點,地上的痕跡還十分顯眼,三個人的腳印一個不差。
不過葉玲在不遠處又發現了另外兩個並不凌亂的腳印。這兩個腳印
加上之前的三個腳印,成了整個樓層中最爲獨特的痕跡。
如此不尋常的痕跡,葉玲立刻用隨身的手機拍了下來,她終究不是法醫,沒辦法用肉眼去分析更多的線索。
她唯一能判斷出來的,就是這五個腳印,分別屬於三個男人和兩個女人。
幾十張清晰照片拍完,葉玲這才順着兩邊腳印尋找他們在樓層裡到底去過哪些地方,很快地,兩具不同尋常的屍體進入了葉玲的視線。
一具屍體看上去十分地完整,身上並沒有太多的血跡,只是口吐血水,而另一具屍體卻是被什麼東西給撕成了兩截,內臟的碎片到處都是,雙耳還流出不明流質。
如果這兩具屍體是在一塊大石的重壓下表現出這種摸樣還能解釋,但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有,甚至除了撕裂的地方外,衣服上都沒有太多刮破的痕跡。
葉玲隨便找了兩張報紙墊在比較完整的屍體上,然後用手去觸摸屍體的骨骼情況。
柔軟的觸感讓她有些噁心,但憑着初出茅廬的勇氣,她還是極有技巧性地持續按了過去。
很快她就得出了結論,屍體手臂、大腿、膝蓋的主要關節部位全都粉碎了,碎成渣的那種,根本不是什麼石頭能一次砸成的結果,更像是被一柄大錘連續地捶碾過。
撕裂屍體的死亡方式乍一看非常清晰明瞭,但那耳中淌出的流質究竟是什麼,葉玲還是有些在意。
用木片挑開後,流質的真面目也就一目瞭然了,紅白相間的液體裡,分明還有着成輪廓的大腦碎片。
葉玲一口胃酸涌上來,硬生生地又被她自己嚥下,她踉踉蹌蹌地跑到窗外連續呼吸了幾口才算把腦中的那股惡感清退下去。
不過不適歸不適,葉玲的思緒並沒有放棄運轉。
兩具屍體,一個全身碎了,一個大腦碎了,傷害處精準獨立,這絕不是事故能造成的,人爲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也就是說,在西灣百貨爆炸案的發生的同時,大樓的二層處,還同時發生了一起惡性的兇殺案,而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樓內五個腳印的所有者。
“真是難得的大案。”葉玲擦乾嘴角溢出的酸液,臉上浮現出的卻分明是欣喜的表情。
葉玲是很有野心的女人,她不願也不甘只做一個小片警。
雖然也有上升的途徑,但三年的考覈期對她而言實在是太慢了,所以她纔對每一起的疑似大案都抱有極大的興趣,指望靠破獲一起大案就能一步登天。
線索已經有不少了,但顯然還不夠,之前以爲隔着太遠,葉玲甚至記不得跳樓者的面孔,只能大概地回憶起他們的身高體型,聊勝於無罷了。
不過如果運氣好的話。一邊想着,葉玲一邊擡起頭四目張望。
不一會她就露出了笑容,就在她雙眼正對的方向,一個攝像頭正搖搖欲墜地懸掛在那裡。
攝像頭究竟拍下了什麼,又拍了多少,葉玲現在還沒法知道,但她知道答案肯定就在監控室裡,錄像哪怕只拍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她能根據自己的記憶把兇犯的形象粘合起來。
而且葉玲相信,這看着就叫人戰慄的兇案現場,肯定和整幢大樓的爆炸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它們絕不是無故巧合地碰撞在一起的。
念頭跳躍着,葉玲急不可耐地回憶着西灣百貨的監控室位置,一邊想着,人已經一邊向樓層內側跑去。
然而才跑出幾步,擺放着體育用品的櫃檯內突然有鮮血流淌出來,血還是液態的,也就是說櫃檯裡的人剛死不久。
葉玲一下停住了腳步,她掏出槍來,一步步小心地靠近櫃檯。
探頭,側身,舉槍瞄準,葉玲的動作標準而連貫,只可惜櫃檯後並沒有躲藏的兇手供她表現,躺在櫃檯後的一具屍體也不會對她感興趣。
但葉玲對這具屍體卻產生了興趣,這具屍體同樣不像是死於事故,身體的其它位置都還好,就是背部,不,是脖頸以下的整個胸腔部位破了一個大洞,就像是被聶懷的橡皮人一樣。
“又一個?”葉玲默默在心頭計算着,三個受害者,這已經是重大刑事案件了,當然,前期是把他們和爆炸的受害者分開。
受害者是趴在地上的,看不見樣貌,葉玲還是找來報紙包住手,將屍體翻了個面,想看看他的摸樣,也順便找一找相關的身份信息,另兩具屍體上她可什麼都沒找到。
可當屍體被翻開的那一剎那,葉玲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了一樣呆住了,這是她的男友,邱劍的屍體。
曾今朝夕相伴的面孔就在眼前,只是皮膚是灰白的,肌肉是生硬的,表情是僵死的。
葉玲根本沒法相信這就是邱劍,明明一週前因爲得到了有效線索的原因,做爲男友的邱劍少見地請她吃了一頓燭光晚餐,她當時甚至還是有些感動的。
或許不是愛人,但絕對是戀人,甚至有可能共度下半生的對象突然就死在了眼前,葉玲無法接受,也不敢相信。
她呆滯了半晌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低頭到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手機,然後撥通了邱劍的電話。
一邊打着,她一邊好似神經質樣地對着手機不停地自語:“快接啊,快接啊,快接啊……”
然而,手機通了,但同時葉玲面前屍體的口袋裡也傳來了手機的鈴聲,那是一首肖邦的《夜曲》。
很諷刺,這首曲子在此時此地真的是分外地融洽。
葉玲用力咬着自己的下脣,顫顫巍巍摸向邱劍的口袋,熟悉的手機被她拿了出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也是她的手機號碼,葉玲最後的一絲僥倖就此粉碎。
葉玲轉過身去,不忍再看邱劍身體上那個可怕的大洞,若不是沒有硝煙味,她甚至會相信那是狙擊槍造成的傷口。
但既然不是狙擊槍,那兇器會是什麼呢?
葉玲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站起身來就衝這一層更內部的空間跑去,她要去監控室,她要找出錄像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做出了這一切,她要把這些混蛋一個個全都送上刑場!
一層層散亂的櫃檯鐵架被蠻橫推開,不管不顧的葉玲幾乎是用破壞式的方法砸開了監控室的大門。
但大門一開,葉玲即刻傻眼了,監控的電腦顯示器雖然還在,所有的硬盤鐵架卻都已空空如也,爆炸犯能做到的事比葉玲想象的更加精細,他們真的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混蛋啊!”葉玲跪地崩潰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