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裁判的腦袋裡瞬間只蹦出這樣的念頭，他看到的是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正正地撞在一起，一個高大，一個普通。
但兩人在迸發出如此能量的撞擊後，居然沒有誰後退半步，竟是勢均力敵。
只是這勢均力敵僅持續了一個呼吸，霍成風雙掌的勁氣打入蠻牛肉山般的肩頭沒有得到半點應有的反應，反而是他的掌心被震到發麻。
霍成風不急不躁地迅速收掌，但只是腳下一轉，雙掌毫不遲疑地又在蠻牛的胸口連拍兩下。
龍戰於野，不乏，不退，不死，不休。
蠻牛終不是真的鋼鐵之軀，接連四掌，內勁入體，就算是他外功強橫，也不再能完全地隔絕傷害，那一片黝黑的皮膚在這兩掌下頃刻變了顏色。
但陡然色變的卻還有霍成風的臉色，他接連兩掌一出，綿綿內氣便出現了半個呼吸的遲滯，然而蠻牛的動作卻沒有遲滯，憤怒的一拳直接擂至他的胸前。
退不得，也不想退，霍成風大吼一聲，硬催內氣一掌拍在蠻牛的拳背，讓這一拳偏了方位從自己肩頭擦過，肩頭的一片衣袖瞬間便沒了蹤影。
內氣再催，再打，龍戰於野，見龍在田，飛龍在天，霍成風幾乎是在與蠻牛硬碰硬地互攻。
十幾秒下來，終也捱了兩拳，但他在蠻牛的身上，卻不知拍了有幾十掌。
雖然在旁人眼中，兩人的對拼僅是平手，甚至體型更大的蠻牛還要更佔優勢一些。
但實際上，唯有近距離的霍成風清楚，眼前的99號已經開始了透支。
他的力氣仍然很大，動作依然很靈敏，但他的反應卻明顯慢了幾拍，皮膚上也出現了很多不均勻的色塊。
這些色塊僅是因爲他的膚色而被遮掩住了罷了，它們根本就是一個個霍成風留下的掌印。
這就是外功與內功的區別，蠻牛的硬氣功可以忍耐傷害，抵禦傷害，卻無法有效的緩解傷害，當它們累積起來的時候，就算一個個的僅是蟻穴，也足以讓最堅固的堤壩崩潰。
反應的遲鈍就是蠻牛已經開始崩潰的先兆，入夢玄功的內勁他無法消弭，只能用堅韌的肌肉禁錮它們。
時間越久，不受控的內勁和肌肉也就越來越多，他的骨骼和韌帶還能保持基本的行動力，但神經明顯已經跟不上他大腦的反應速度了。
霍成風捱了那兩拳也十分地不好受，每一拳的力量恐怕都超過了700公斤，震得他內臟一陣陣翻動，骨頭咔咔直響，皮膚上更是一片淤青。
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蠻牛已經快到極限了，在連續互攻的第五分鐘，他的呼吸突然出現了一絲混亂。
雖然混亂僅是片刻，但已足夠讓霍成風抓住機會突進至蠻牛懷中。
只見他的身子突然矮下去半截，躲過蠻牛氣急敗壞的一記肘擊，同時右腿旋動半圈，如鋼鞭般甩中蠻牛的小腹，神龍擺尾。
這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所有人，包括裁判都以爲蠻牛會依然如鋼柱般屹立不倒，並回以重擊的時候，他整個人卻像被踢中的石塊般倒飛了出去。
不是擊倒，不是癱坐，而是擊飛。
兩百公斤的龐大身軀，一米高，三米遠的擊飛，當他落在擂臺邊緣時，裁判差點以爲整個擂臺會因此而塌掉了。
一直關注這座擂臺戰況的幾百雙眼睛差點因此而爆掉，這簡直就像是，你看電視劇正看到你覺得最高、潮的時候，結果你一口深呼吸還沒吸進肺裡，就告訴你全劇終了。
一時間觀衆席上口哨倒彩聲一片，還有人甚至將酒瓶砸了出來，只可惜他實在砸不着那麼遠，而保安則盡職地將他‘請’了出去。
“嘿，快看，蠻牛還沒輸！”
但有眼尖的觀衆卻發現裁判還沒有將蠻牛判負，而倒地的大塊頭也正在一點點地重新站起來。
霍成風並沒有趁機攻擊，因爲他在最後的一腳中清晰地感
覺到了蠻牛身體的崩潰，這樣的他應該不可能站起來了。
但他爲什麼還能站起，爲什麼還要站起呢？霍成風不懂。
“爲什麼還要站起來，你已經輸了，你想死麼？”霍成風皺眉問道，他真沒興趣攻擊一個連站都站不穩的對手。
“我，沒有時間了。”蠻牛大口地喘着粗氣，雙眼也在一陣陣的翻白，就像隨時都要暈過去一樣。
“今年是我最後的一年，我必須贏。”
蠻牛的解釋像是再說給霍成風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霍成風略驚訝道：“你知道你的身體快崩潰了？”
蠻牛倒是沒想到霍成風能理解自己所說的話，不過他也不太在乎，自己的情況知道的人並不在少數，他呵呵笑道：
“從修煉這門功夫的那天我就知道，爲了如今的力量，當年的我別無選擇。”
不等霍成風再回答什麼，蠻牛雙拳互擊，砰然間繼續道：
“不要多說無謂的話，這是我選擇的路，我不需要憐憫。
若是想尊重我，那就全力地打完這場吧！”
霍成風的雙脣勾起笑容，眼神中充滿了對蠻牛的欣賞。
他喜歡這樣的性情，勇往直前，無懼無悔，要麼繼續戰鬥，要麼就死在當下。
斯大丈夫者，理應如此！
“好，那我就成全你！”霍成風大笑着撒開雙手，一股淡紅涌上他的面頰，這是在不使用桃花玉面的前提下，他發動全力的先兆。
蠻牛一聲咆哮，整個人像彈簧般從地上射起，雙臂環抱猶如鬥牛鐵角，筆直衝向霍成風當面。
“來吧，蠻牛勁！”
霍成風面對這頭全力以赴的狂牛，卻沒有再呼喝以壯氣勢。
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眼眸卻以平靜如萬載深潭，冰寒徹骨，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他未動，空氣中卻忽有龍吟乍起。
他雙掌探出，龍吟漸亮，不但傳入蠻牛和裁判的耳內，甚至連周邊擂臺上的鬥士也都聽見，差點停下手中比賽來探查到底聲出何方。
降龍掌這一式在霍成風的全力下，纔剛起頭，其氣勢就攝得近處的裁判汗如滾珠，若不是經驗豐富，差點就要癱坐當場。
直面這一式的蠻牛自然更不好受，他感覺自己簡直是在向一頭真正的惡龍挑釁，恐怖的氣場就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的心臟，讓他血液粘澀，讓他呼吸困難。
但蠻牛還是一步未退，他的雙臂依舊挺直，他的腳步依舊有力，他的雙拳，依舊向着霍成風的腦袋狠貫而去。
拳風及面，霍成風終於出掌。
一掌推出，猶如巨龍探爪，掌未到，氣先至。
蠻牛的雙拳貫至霍成風耳邊，竟是被無形的氣牆攔阻，硬是砸不下去了。
迅雷不及掩耳，霍成風的雙掌已然印在蠻牛胸前。
勁氣四溢，擂臺上就像颳起一陣十級颱風，裁判的半個身子直接被掀出了擂臺，而蠻牛，則再次倒飛出去。
降龍掌，龍驚百里。
嗵！蠻牛龐大身軀的二次落地幾乎吸引住了所有觀衆的目光，甚至連現場攝像機都將焦點專門指向了這座擂臺。
幾千雙眼睛都在盯着蠻牛趴倒的背影，似乎期待着他還能再度爬起，然後創造奇蹟。
而不負衆望，蠻牛的脊背在幾秒種的停頓後還真地開始顫抖起來。
霍成風對場外的熱鬧沒有興趣，對蠻牛還在努力保持清醒，並想爬起的舉動，他雖然讚許，卻並不贊同。
蠻牛是個很有意思的武者，有這樣堅定信念，鐵石般勇氣的高手，即便在明代也是不多見的。
所以霍成風一點也不想蠻牛隕落在此，但如果他還堅持站起的話，哪怕只是再出一拳，不多久也必會暴斃無疑。
霍成風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至少不允許它在自己的眼前發生。
在海浪般的加油聲中，霍成風突然擡步走到蠻牛身前，毫不遲疑地一掌按在他的背上。
剎那間，全場皆靜。
“喂，宣佈勝負吧。”
霍成風的出掌當然不是攻擊，他只是按下了蠻牛的睡穴，讓他直接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這樣做雖然會讓蠻牛在醒來後有短時間不能控制手腳的後遺症，那也比他現在就猝死好上千百倍了。
而且對於自己欣賞的人，霍成風也不會讓他英年早逝的，他用入夢玄功，適當地在蠻牛腦子裡留下了點東西。
“他已經倒地了你怎麼能再攻擊？”
裁判被霍成風提醒了一句纔算醒過神來，但他一開口卻並沒有判明勝負。
霍成風莫名其妙地看了裁判一眼道：“我沒有攻擊，我是在救他。”
“救他？”身後山呼海嘯一樣的咒罵聲中，裁判總算還有着自己的職業操守，走上前去看了看蠻牛的狀況。
探脈搏，聽心跳，當裁判靠近蠻牛的腦袋，聽到一聲並不太大的鼾聲時，他終於無奈地站起身來擡起了自己左手。
“528號忠武勝，99號蠻牛負。”
嘩啦一下，本就吵鬧不休的觀衆席這下就像加了水的油鍋，整個炸了起來。
霍成風對什麼咒罵，指責，是完全呈無視狀態的，他認爲自己做的對的，外人的指手畫腳只會被他當成空氣。
所以他在被判勝後，徑直回到了原本坐着的選手席，即使身後罵聲震天，他還是毫無妨礙地觀看起了比賽。
選手席的位置是有頂棚的，憤怒的觀衆就算砸東西也是砸不到上面，霍成風看比賽看的心安理得，可愣是憋壞了場上的所有觀衆。
不過觀衆們的訴求就是媒體人的目標，霍成風正一邊看比賽，一邊想趙青霞的事想得入神，冷不丁被不遠處的一連串動靜給驚醒了神。
他轉身一看，卻見到鬥場的主持人聞婼帶着個扛着大塊頭機器的男人，正從選手席的另一頭走過來。
遠遠地，聞婼搶先就打起了招呼：
“忠武先生，我想代表鬥場官方來採訪你一下。”
美麗大方的女人從來都有着某些天生的特權，聞婼也不例外，除了一些性格怪異的傢伙，她採訪的男人裡還沒有幾個會直接回絕她的。
“採訪？”美女效應在霍成風身上一樣起了作用，至少他沒第一時間對這個女人產生惡感。
聞婼一見有戲趕緊回道：
“是的，就是我簡單問你幾個問題，你酌情回答就行，不想回答也沒問題。”
霍成風卻沒有這麼容易上當，他看了看聞婼身後男人肩上的機器，又擡頭看了看大屏幕，隨即便明白了採訪是什麼意思。
“採訪我給觀衆看？對不起，沒興趣。”
聞婼不放棄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問太敏感的問題，也不會……”
霍成風猛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目中兇光一閃：“離開這裡！”
聞婼一句話堵在口中差點噎着自己，她很不甘也很生氣，但顫慄的小腿告訴她，再不退後就是自討沒趣了，自己這小身板，被鬥士打一巴掌，恐怕直接就得見上帝。
攝像師被霍成風那一眼嚇得差點連機器也掉在地上，見聞婼回頭，自己趕緊轉頭就走，半刻也不敢多留。
聞婼雖然回頭了，但想了想還是打通了一個電話：
“喂，我沒辦法了，這個傢伙不吃我這套。”
“女人果然都是廢物，算了，做你自己的事去，不用管他了。”電話裡的聲音甚至都不容聞婼辯駁一下便咔地掛斷。
聞婼捏着手機，牙齒咬得咔咔作響，她實在是氣極了，卻也實在是不敢發泄，至少不敢在鬥場裡發泄。
‘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回頭又看了選手席一眼，聞婼狠狠一跺腳，走向了選手區，那裡還有其他的鬥士等着她的採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