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電影學院表導樓下的張榜處人山人海。
裡三層是外三層啊!很多根本沒參加三試的學生家長、考生、來看美女的紈絝子弟紛紛聚攏到這巴掌大的地方來,趕集一般熱鬧。
依依、易素和孫茹、楊嫺兒、羅綱早就佔住了前排的有利位置,榜一貼出來,大家就迫不及待的仰頭細看。
這是今年表演系最後一張榜了。
幾個人脖子都擡酸了,把兩張黃榜看了幾遍,對了幾遍……
沒有依依。
真的沒有依依……
易青他們心都涼了,再看一遍,真是沒有依依。
易青手心裡汗都出來了,他喃喃的道:“不會的,不可能啊!”
依依依然平靜的站在那裡,牽着孫茹的手一陣冰涼。
楊嫺兒肺都氣炸了,大聲道:“我現在知道爲什麼那麼多考生罵學院了,我們電影學院真是……真是瞎了眼了!”
孫茹猛得一激靈,想起了什麼,連忙拉着依依的手道:“別慌!表演系跟其他系不一樣。每年的前三名是要單獨唱名,另外貼個大紅榜的。”
話音剛落,那邊人羣嘰嘰喳喳,幾個人議論道:“看,狀元榜出來了,看看,真威風啊!”
兩個研究生在後頭貼榜。
一個研究生,一看就知道練了多年臺詞的。聲音穿透力超強,遠遠地傳了開去,整個校圓操場彷彿都有回聲。他往臺子上一站,大聲唱名道:“上海考生XXXXXXXX吳明玉。本年三試第三名探花,傳報表揚鼓勵!”
“哇!明玉,明玉快回來!”
剛纔在大榜上沒見到自己的名字,走出人羣默默流淚的某個女生,突然聽到念自己的名字,簡直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在同伴的呼喚下衝了過來,喜淚汪洋而下,得了奧斯卡影后也不過如此。
“吉林考生XXXXX陳雲可,本年三試第二名榜眼。傳報表揚鼓勵!”
人羣裡有是一片驚叫。
易青他們幾個人全象釘子一樣紮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每報一個名字。他們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要是這三個名字都報完了沒有依依,那……
這麼冷的天,易青後背內衣全溼了。
“江蘇考生XXXXXX周依依,本年三試第一名狀元!傳報表揚鼓勵!”
唱名的研究生自己說着,也忍住喜上眉梢,滿臉都是洋洋春色。電影學院的二試狀元、三試狀元、總分狀元,哪個後來不是大紅大紫——王智文、許青、黃雷、蔣素青、趙薇、劉一菲……這名字從自己嘴裡念出來,都沾着喜氣兒。
他大聲的把依依的考號和資料再報一遍,然後盎有古意的一連滑上三個連高音,拖長了尾音大聲喊道:“大登科及第嘍!周依依!女狀元!周依依!女狀元!”
“哇!依依!”孫茹回身抱住依依,沒等依依怎麼樣,她自己先哭了起來。
這一刻,爲了易青和依依做的所有努力,爲了朋友離家出走。和最敬愛地爺爺吵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住在簡陋地宿舍裡,生活上的種種不變。從小從未遭受過的種種指責和委屈……這些全都值了!
楊嫺兒更是尖叫着和孫茹一邊一個抱着依依的腰把她舉了起來。人羣裡的男男女女看到了依依清純嬌麗的容貌,都是忍不住嘖嘖稱讚,沒考上的那些女生多少也服氣了幾分。
這個時候,易青地內心一片平靜,他反而是站得最遠的一個。但是他知道,依依在心裡正和他一起歡呼。
一年前那個早春初雪的黃昏,他給了依依一個承諾,一年了,他終於一路護送着依依接近了她的夢想。
那個當初在電影學院燙金招牌下失聲痛哭的貧苦女孩,終於有機會堂堂正正的走進這個學青的大門了!
在萬衆矚目的羨慕眼光中,這位研究生挑下臺子,笑着雙手捧着文考通知書、體檢通知單交到依依的手上,打趣道:“狀元爺大喜啊!賞點什麼呀?”
依依羞得脖子都紅了,不好意思地轉頭向孫茹求援。
“狀元爺說了,賞你一頓好打!”孫茹笑着去打他,道:“打你個油嘴!”
易青笑着上去拉開孫茹,對張榜的幾位研究生道:“我們晚上慶祝。幾位師兄不嫌棄的話,留個電話,我們請大家吃飯。”
“好啊好啊!”那人笑道:“客氣客氣,報喜地自古就是有賞的,大家不用跟他們客氣。”
人羣間一陣喜氣洋洋,有導演系和美術系認識的學生就上來道喜。孫茹一邊拿手機記電話一邊小聲對易青道:“叫你嘴快,看看,開兩桌都不止了,晚上你買單啊!”“走走走!”羅綱已經等及興奮的大叫道:“去哪裡慶祝去?”
幾個人擁着依依出了人羣。忽然遠遠的看見兩個人含笑走來,都是熟人——考上了中央音樂學院研究生的何風和錄音系的小美女李佩佩。
孫茹高興的跑過去拍了何風一下,道:“依依考了!依依考了!”
何風擡頭望了一下,訝然道:“今天是表演系發榜嗎?我都知道啊!”
易青笑着陪依依她們走過來道:“你現在是火星人,你怎麼會知道。”
何風滿面春風,看着依依,想起她在醫院照顧父親臨終時最後的那段日子,想起這個女孩白璧無瑕的心靈,心裡一陣感慨,含笑道:“恭喜你啊,女狀元!”
李佩佩拍手笑道:“點狀元啊?那就着紅袍、簪宮花、戴紗帽了啊!”
孫茹眼睛一亮,笑道:“對啊!一定要的,依依這麼不容易才考下這個狀元,當然要做足了,還要拍下來留念。”
羅綱拍手道:“對!等我一下,上樓拿機器去。”
易青笑道:“唐朝宋朝的狀元服飾,化妝系的服裝部應該是有的吧?”
楊嫺兒笑道:“不用看了,美術系化妝系的東西,肯定是我去借了。”
兩人走了沒多久,羅綱拿着攝像機和照相機下來了;楊嫺兒也扛着一個大包走過來,後面還跟了一個化妝系的同學。
大家打開化妝系借來的大包裹,拿出大紅蟒袍、玉帶、雙翅紗帽,雙色宮花,一大堆道具行頭。
依依看他們越做越真,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推拒道:“別鬧了,不用這麼招搖吧?”
孫茹幫她把頭髮盤起來,笑道:“一定要的,東西都借來了,一輩子能有幾次?”
楊嫺兒笑着幫她把紅袍套上,垂下來擋住牛仔褲和旅遊鞋,帶上紗帽簪上宮花,腰上別上玉帶;化妝系的同學快手快腳的幫她打點妝。
幾個男生站得遠遠的看着羅綱調機器,大家看見打扮好的依依,大聲歡笑喝彩,好一個風流俊俏的女狀元!
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同學。
羅綱調好機器,隨手拉過一個攝影系的同學,然後跟易青他們跑過去,所有人圍着依依站了一圈,先來個全家福。
孫茹大聲起鬨,對着人羣道:“有跟美女狀元照相的嗎?一張十五塊,男生三十!要照趕緊來啊,超有收藏價值,將來女狀元成了國際巨星,這照片升值潛力巨大了啊!抓緊抓緊!”
人羣裡一陣鬨笑,還真有嘻嘻哈哈往這裡湊的。
易青解圍道:“先別鬧,先給依依單獨拍幾張照片,然後再錄一段。這些行頭很重的,帶久了多累人啊!”
大家連忙散開。羅綱跑到機器前,易青拿起照相機。
孫茹站在易素旁邊,扮個鬼臉道:“依依!快笑一笑,擺幾個POSS!看,這樣……”
“不對不對,要這樣……”楊嫺兒也示範一個姿勢。
“人家將來是大影星的還用你們教?”李佩佩也笑道:“依依,給他們來個十秒連續POSE,讓他們開開眼。”
人羣裡嘰嘰喳喳,議論紛紛,有很多出主意的。
易青和羅綱盯着鏡頭,生怕錯過依依一時的美態,都想抓拍下最美的一瞬間。
依依努力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稍稍換了幾個姿勢,她也想給將來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可是不知怎麼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就是不知道該擺什麼姿勢好。折騰了幾秒鐘,依依突然停了下來,呆呆的站在那裡。
易青楞住了,緩緩的放下了舉起的相機。
他看到依依在鏡頭框裡哭了,她在衆人的歡笑聲中孤獨的蹲了下來,雙手抱着自己柔弱的肩膀,旁若無人的哭了起來……
依依一個人在那裡,忽然感到周圍所有聲響都離自己遠去,天大地大,只有自己目然一身。
那些苦難的童年,艱辛的歲月;家鄉老屋裡爸爸的遺照,病榻上媽媽的期望至深的眼神;還有那些漂泊流離的日子,那些在火車站睡長椅的日子;那些冷酷社會裡砸向自己的不懷好意的眼神……
所有的經歷和傷痛,在這一刻突然都變得如此清晰,如此真實的浮現在眼前。
依依這才突然發現,她真是撐得太久,撐得太辛苦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讓自己真正的哭出來……
在表演學院的副院長辦公室裡,齊世龍老師和王敬鬆老師正在商量着要蒼要下樓跟看榜的考生,尤其是周依依見個面,勉勵幾句。
老人家還有點臉皮薄,想起孫丫頭從小嘴皮子就厲害,要是被這個孩子擠兌兩句,這老臉可難下臺。
王敬鬆知道恩師是孩子心性,暗裡肚子已經快笑破了,還一本正經的在和他商量這個超級幼稚的問題。
正在爲難如何以一代大師六旬老人之尊向學生們開這個口表示這個歉意,王敬鬆桌前的電話突然響了。齊世龍老師嚇了一跳,躲到一邊去了。
王敬鬆老師接起電話,應了幾聲,按着電話道:“孫老師請我和您一起過去,說一會兒車到樓下來接,問我們有沒有要緊事,有事他們就不來了。”
齊世龍老師道:“老孫頭做事情,肯定事先都打聽好了,今天考試結束放榜,本校的學生又沒回來課我們能有什麼事?個老東西,去看看他搞什麼鬼。”
兩人站在窗戶前聊了幾句今年的幾個考生,聊着聊着又說到周依依身上去了。正在爲如何給這個學生爭取減免學費傷腦筋,樓下車聲響。
一輛樣子普通的北京現代轎車停在表導樓下,孫老爺子從車窗上探出頭來,向上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跟齊世龍老師對了一眼,鑽進去了。
齊世龍拍着王敬鬆道:“咱們下去吧。這老頭多少年沒來學院了。他要是真人下車走上來,非引起轟動不可,人家纔是真名人呢,得咱們去伺候。唉……”
師生兩人下了樓,鑽進孫老爺子的車子。寶叔開車,孫老爺子坐在駕駛副座。
齊世龍笑道:“老夥計,你這是唱得哪出啊?給孫女兒開寶馬,自己出門坐這種車。”
孫老爺子微笑道:“低調點兒好,低調點兒好。”
寶叔從口袋裡拿出兩張東西,回頭遞給齊世龍老師和王敬鬆老師。
齊世龍拿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叫道:“老東西,你觸我什麼黴頭來了。怎麼給我送傳票來了?”
孫老爺子笑道:“又是傳你。看清楚是複印件,審地是徐曉君那兩個缺了大德的。特地來跟你解釋一下。上次你到我那兒說的那件事,其實那個孩子挺冤枉,她……”
“得了得了!”齊世龍沒好氣的拍着前座道:“等你來說,你咋不等明年學生入學再來告訴我?學生都考完了你才吱聲。那事我早弈明白了,你那孫丫頭可比你厲害,人家連錄象資料都搞來了,還刻了盤找人放在我桌上。嘿嘿,把我給臊地,嘿嘿……”
寶叔搖頭道:“齊老爺子,我們家小茹沒這麼有心眼兒,估計是導演系那個小子出的主意。”
齊世龍反應了半天,想起來了,道:“那個叫……易青是吧?這孩子怎麼這麼出名兒啊?哪兒都有他?去年日本電影節,把人家日本電影協會的誰氣得休克住院的也是他吧?現在年輕人個個都是不得了,了不得啊!”
孫老爺子高興的道:“行。這些孩子挺箐氣。我還擔心證據不夠呢,易青手裡要有這東西,這次算那兩位運氣不好了。喂。老夥計,你沒真把姓周的孩子刷下來吧,那可造孽了。”
王敬鬆笑道:“我們手眼通天的孫老師也有消息不靈通的時候?今年點了她頭名狀元。以前幾年二試三試的第一名都是同的兩個人,電影學院已經好多年沒有狀元了。”
“當真!”孫老爺子楞了一下,點了點頭。寶叔在鏡子裡看見孫老爺子地臉色十分平淡,微感詫異,按說孫老爺子是最愛才的,怎麼……
他哪知道孫老爺子這種厲害到了骨頭裡地人,方寸一念之間心思百轉——有道是當局者迷,易青和依依的關係孫茹這傻丫頭不知道,就是猜到了也不願意承認,但是孫老爺子這種閱歷豈有猜到小兒女們這點事的?雖然沒見過依依本人,單看孫茹和易青提到這個人時的反映就猜到七八分了。
這也是孔儒沒有爲依依說話,孫老爺子並沒有大發雷霆的原因之一。是人都有私心,小孫茹是老爺子的心頭肉,這個孫女兒的脾氣老人最知道。她用情極深,既然是喜歡了易青,要是能和他在一起,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子。老爺子自己也很滿意易素,這種情況下他要是偏袒自己孫女,纔是怪事。
孫老爺子當然至於希望依依被刷掉,但是如果依依考上電影學院,或者這個女孩平庸一點,老爺子對自己孫女自然信心十足,現在看來,這個女孩至少是和孫茹不相伯仲——電影學院女狀元,不是一般才貌雙全地女孩就能當的上的啊!
“老孫,”齊世龍試探的問道:“你們孫丫頭回家了沒有?”
孫老爺子回過神來,笑道:“怎麼的?想給孩子道歉又拉不下臉皮吧?還是我給你搭條路吧,呵呵。小吳,找幾個學生打聽一下易青這小子今天晚上在哪兒給那個女孩子慶祝,這小子做事情排場很大,肯定是要折騰一晚上,
寶叔會意的又從懷裡掏出一份複印件道:“知道了。咱們去給這些孩子們送份賀禮去……”
……
紅日西沉的時候,北影廠大門旁邊的停車區停滿了電影學院有錢學生的車子,一羣羣打扮入時地紅男綠女絡繹不絕的往裡進。
這個酒樓雖然經常做電影學院師生的生意,但是一下子來這麼多人卻不多見。
易青和孫茹地導演班2個學生全部到齊;李佩佩的05級錄音班、楊嫺兒在美術系、攝影系、化妝系的同學也來了一大批,和羅綱一起在鄭教授手下學習的幾位研究生;再有就是依依在考試地時候認識的幾位朋友。當然少不了今年的榜眼和探花,還有孫茹認識的表演系的幾位學長學姐,要拜託他們照顧依依的……
易青包起了酒樓裡最大的一間包間,開了三桌還非常擠。正在打算再開一桌。
依依非常的不安,不停的埋怨易青好大喜功。
易青也沒想到最後會弄成這麼大場面。不過他一點兒也不後悔,人生嘛,就是要活個轟轟烈烈痛痛快快,不淋漓盡致不罷休。比起依依受得那些辛苦,這點奢華又怎麼能補償得了她萬一呢?爲了依依,易青真覺得怎麼慶祝都是應該的。
孫茹看着還在往裡進人,服務員已經把第四張桌子搬了進來,忍不住問易景道:“你看你!猴兒獻寶一樣弄這麼大場面,一會結帳地時候別被扣下來洗碗。”
易青淡淡一笑。爲依依花錢他從來不心疼,最多把徐曉君那裡得來的五千塊一次花了就是。
楊嫺兒接口道:“不怕!還有我呢!爲了依依花錢。多少錢都不多!她這輩子吃了多少苦啊,要是給她點甜地,咱們還叫什麼朋友!一個字,造!可勁造,圖得就是一個爽!”易青眉開眼笑,他愛的就是楊嫺兒這種豪爽的巾幗不讓鬚眉的爽脆兒勁兒,忍不住搭着她肩膀道:“卿之言深合寡人之意。啊!甚慰朕心。朕心甚慰……”
“我看你是皮癢找踢了是吧!”
“哎喲,啊……護駕護駕,衆卿快來救駕……”
一陣笑鬧聲中,開席的冷盤已經傳了上來;包廂裡的卡拉BOHK也已經結好線路可以開始點歌了;學生中幾位麥霸已經蠢蠢欲動,要一展狼喉。
幾個表演系的學姐女生連拖帶拽地拉進來一個男人,頭帶呢帽,圍個大圍巾,帶個墨鏡,看不清是誰。
一個女生抱着這個男人的胳膊。神秘的對孫茹道:“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一起動手,摘眼鏡的摘眼鏡。扒圍巾的扒圍巾,解除武裝之後,房間裡一片歡呼!
“黃雷!”
“黃雷老師!”
英俊帥氣的黃雷既是明星,也是老師,更是電影學院學生中的無冕之王,讓他來一趟,這些學生的面子可是大了去了。房間裡頓時一片沸騰,孫茹趕緊跟大家做手勢,示意別把記者和影迷之類的人招來,一會兒這裡就出不去人了。
黃雷笑着打掉那女生地手,道:“我先說明啊!我可不是給你們面子,我是衝着人周依依來的!”
依依受寵若驚的迎上來,必恭必敬地叫一聲:“黃老師。”
黃雷看着她直搖頭,道:“可惜,可惜!今年表演班要是我帶班該多好?這麼好的學生,崔新清老師好運氣。”
“黃老師唱歌!”
“對,黃老師唱一個唱一個!”
黃雷搖手示意大家安靜,大聲道:“你們今天別喧賓奪主了,還是請考上前三名的同學唱,今天是給她們慶祝。”
幾個學生歡天喜地的擁黃雷坐了,又去鬧依依和那兩個女生。
易青和孫茹興高采烈的站着看,楊嫺兒已經出去點酒去了;羅綱已經迫不及待的把所有冷盤吃了個遍。
何風和李佩佩在一本正經的調試音響,一個普通酒樓的卡拉OK要他這個馬上要去奧地利維也納深造的高手來調,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了。
兩人正在興奮的聊着,身後被人拍了一下,易青回頭一看——
“咦!寶叔!”
易青和孫茹回頭一看,齊聲叫道。
話音未落,孫茹已經看到孫老爺子和齊世龍老師和王敬鬆老師站在寶叔身後不遠處,忍不住別過去不看爺爺。噘起小嘴。
寶叔笑着把一份複印件塞到孫茹手裡。
孫茹看了兩下,訝然張大了嘴,擡頭問道:“去告他們的是爺爺?”
寶叔笑道:“老爺子哪是那麼好騙地!你走了不到兩小時他就琢磨過味兒來了。”
孫茹扭頭看了易青一眼,當時易青就是這麼分析的。還真準,這爺倆兒倒是心有靈犀。
孫茹把東西塞給易青,自己跑過去,也不跟爺爺說話,先去揪齊世龍的鬍子,叫道:“齊爺爺,你冤枉了依依,又冤枉我,你說吧,怎麼賠?”
齊世龍苦笑道:“齊爺爺對。不該得罪你這個厲害丫頭,你說吧。今天齊爺爺任宰。”
孫茹靈機一動,笑道:“今天裡面這桌慶功酒的酒帳你給結了吧!”
齊世龍嘆道:“完嘍!好吧,這個月就當給你們打工了,俯首甘爲孺子牛嘛!”
“還敢說,今年依依要是因爲您考不上,看我不把你鬍子全拔光!冤您,您地得意弟子黃老師也有份吃酒。”
王敬鬆喜道:“雷子也在?快進去進去。”
孫老爺子攬着孫女道:“許胡鬧。你齊爺爺是出了名的清廉。敲詐他,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孫茹道:“那就您付帳了,算懲罰您後知後覺!哼,別以爲將功補過就算了!”
一行人走向包廂。
易青已經把東西看完,一看孫老爺子過來了,連忙迎了去,恭敬的叫一聲:“老師。”
孫老爺子摟着他的肩膀,指着他連說了三聲:“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齊世龍哈哈大笑,大家一起推開包廂門。
學生們都不認識孫老爺子,但是齊世龍和王敬鬆老師是都認識的。登時全體起立,掌聲如雷。
這時黃雷已經架不住學生勸,唱了首自己的歌,大家正在準備鬧依依去唱。依依一看齊世龍老師來了,正好下臺,趕緊迎上去,叫了聲:“齊老師,王老師!”
齊世龍一看見依依就有點鼻子酸,拉着她低聲道:“好孩子,老師對不起你,你別怪我這個老糊塗。”
孫茹和易青對望了一眼,都是一臉驚訝。孫茹本來是想委婉的把這節揭過就算了,沒想到齊老師如此直接。真是所謂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行,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依依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拉着老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靈機一動,給自己解圍道:“老師,您喜歡聽戲嗎?我給大家唱個段子吧!”
王敬鬆笑道:“好啊!你居然還會唱戲?你的嗓子不錯,我們齊老師最喜歡聽戲,你隨便來一段吧!”
依依衝易青偷偷一笑,連易青都沒聽過她唱戲。她走上臺拿起話筒,讓人把音樂關了。
然後,依依對着話筒道:“謝謝大家今年來幫我們三個慶祝。我能拿到文考通知書,一定要在這裡感謝一個人……”
易青情自禁的直了直身子。連孫茹和楊嫺兒都向他看去。依依應該感謝的人很多,這一年無論是孫茹、楊嫺兒甚至是羅綱都在生活上幫了她少忙;當然齊世龍老師和王敬鬆老師、黃雷老師也是少不了地……但是最應該感謝的,如果只選一個,除了易青還有誰呢?
誰知依依接着道:“……這個人,就是我地母親。”
房間裡突然寂然無聲。
……自即使在她病情危重的時候,在家裡揭開鍋的時候,她也絲毫不放鬆對我的督促和教養,她監督我學習,教我音樂,更是我藝術的啓蒙。她是一把汗水一口心血的把我拉扯長大,這麼多年,每次我撐下去的時候,我想要放棄夢想地時候,媽媽殷切的目光總在我心頭縈繞。今天,我想給大家唱一段我媽媽最喜歡的黃梅戲《女駙馬》選段,也送給喜歡聽戲的齊世龍教授!感謝……感謝所有我生命中出現的善良的人們。”
底下開始有了一聲低低的唏噓之聲。
依依清了清嗓子,清亮的歌聲響了起來——
“爲了夢想離家圓,
誰料紅榜中狀元。
中狀元,着紅袍,衆人矚目好啊好新鮮啊……
我也曾夜宿馬路邊,我也曾浪跡車站前,
人人羨我如花貌,誰知洪爐煉嬋娟。
我考狀元不爲把名顯,
我考狀元不爲做明星,
爲那藝苑好春天啊……
歲寒三冬薄衣單,三日一餐骨生寒,
窮女兒不負凌雲志,寒霜摧盡春草生,
待到春暖燕南飛,還給世人笑聲連連啊笑聲連連……”
一曲手眼身法步唱作俱佳的改編版黃梅戲唱罷,掌聲如雷。無數觸動柔腸地學生潛然淚下。
齊世龍老師一邊落淚,一邊後怕,自己險些錯過了一個多麼多才多藝,心清志潔的好學生啊!
易青偷偷背過去抹掉眼角的淚水,心裡充滿了憐惜和驕傲:依依啊依依,叫我怎能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