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員趕緊拿過來一瓶茅臺,然後又端上來幾大盤肉。
楊首長道:“一瓶怎麼夠?先拿三瓶來,楊仲,你也喝。”
楊嫺兒先給易青夾了塊醬牛肉,道:“這是我爸最喜歡的吃法。一頭小牛,燉一鍋牛雜青紅蘿蔔湯;牛腿烤着吃,牛筋牛胸做醬肉,最嫩的牛腩炒蘆筍。”
楊首長指着易青問楊嫺兒道:“他……他叫……這個……”
“易青。”楊嫺兒趕緊說。
“對,小易,”楊首長道:“能喝白的嗎?”
“爸,你別讓人家喝酒……”
“能喝一點兒。”易青這種酒囊飯袋,肉食酒精動物,看到茅臺還有跟你客氣的?
“好,哈哈哈,”楊首長把一個杯子放在易青面前,道:“就是,還有男人不會喝酒的,那還叫什麼爺們兒?”
說着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再給易青倒上。易青看見國家上將給自己倒酒,雖然他對權貴高官沒什麼感覺,也不禁有點意外。
楊首長端起杯子,道:“小易,我這個做叔叔的,今天先敬你一杯。跟你道個歉,我自我批評一下。上次不該不調查就對你態度不好,這個不對。要不,我先自己罰三杯!”
說着,端起杯子幹了,又倒上……真的自己幹了三杯。
易青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只好趕緊跟着幹了一杯。
楊首長放下杯子,指着楊嫺兒道:“都怪這個丫頭。你知道我們家裡她和楊仲這一代,全生的是男的,就她一個丫頭。她媽媽去的早,也沒個人管她,都叫我跟她幾個叔伯給慣壞了。說是不願意當兵,想學藝術。我想文藝也很好啊,周總理當年不也鼓勵年輕人學藝術嗎?就讓她去了。誰知道自從學了這勞什子藝術以後,整天給我招些不三不四的人……”
“爸,”楊嫺兒急了,嚷道:“你又不懂,別瞎說!”
“我怎麼不懂!”楊首長拿過一段大蔥嚼了一口,繼續對易青道:“她交得那些什麼朋友啊,什麼搞藝術的……那真是,沒法兒看。好好的爺們兒,留個女人頭髮,要不就扎一豬尾巴小辮兒,成天穿着一身花裡胡哨的,哎喲……屐個大拖鞋,叼個煙,一手的顏料也不洗,再不然就是耳朵上打個洞,鼻子上打個釘兒,一身晃裡晃盪的鐵傢伙,走到哪兒都跟磨剪子熗菜刀的一樣……”
“……你說我們家,這祖代的哪個不是正經人,大夏天穿個軍服都得繫上領釦兒的,能看得了她那些妖魔鬼怪嗎?”
楊嫺兒把筷子一扔,看着他爸爸,氣又不是,笑又不是。
易青聽得目瞪口呆,第一次來以爲這位首長官架子十足,目高於頂,惜言如金,沒想到竟是這麼豪爽這麼健談的一個人。
楊首長道:“那天你來,聽說跟她的一幫什麼朋友來搞那個什麼什麼沙龍,聽說你也是搞藝術的。我一聽就煩了,要不是她說你有辦法幫着安排羅綱的事,我根本都不打算讓你進門兒。我這輩子,沒求過人,更別說走什麼後門了,要不是羅綱他爸爸跟我是一個頭磕在地上,一夾子子彈兩個人掰的兄弟,我才磨不開這個面子呢!所以……呵呵,就對你有點簡單粗暴……這個,不太禮貌。”
易青恍然大悟,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情況,自己待人接物真是太莽撞衝動了。他連忙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楊首長滿上,道:“應該是我向叔……向您道歉纔是,是我不夠禮貌。”
楊首長道:“這兩天你們乾的事,羅綱和我家丫頭回來都跟我說了。我才知道,你小子是好樣的!小日本鬼子太可恨了,是該好好收拾他們一下。中央有中央外交策略,這些咱當兵的不管,要是他狗日的將來再敢呲毛,咱爺們兒非得好好的揍狗日的不可!”
“爸爸……”楊嫺兒嗔怪的道:“你快讓人家吃飯吧,都涼了。”
“對對,來,小易,吃。”楊首長連忙給易青夾菜,道:“以後這兒就是你在北京的家,什麼時候來,跟羅綱和楊嫺兒說一聲就行,千萬別客氣。”
易青真是有點惶恐,有點不好意思,原來事情竟然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幸好今天來了,不然怎麼能知道,這位外界傳得神神秘秘的楊家將首領,竟是一位這樣熱血熱腸,豪放大方又平易近人的平民首長。
楊仲笑道:“行啦!你們也都別客氣啦!易青,吃,自己動手。”
說着,楊仲給自己倒了杯酒,對羅綱道:“我知道你不喝白酒。我自己罰一杯。前兩天我才聽嫺兒說了你爸爸的事!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是我不對,以前對你很不友好,不尊重人,你別放在心上。”
羅綱連忙點頭,他這個人嘴比較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易青趕緊給羅綱解圍,道:“行啦行啦!仲哥,聽說你明天要走了,我敬你一杯,一路順風。”
楊仲端起酒來喝了。易青哈哈大笑,覺得長這麼大,從沒有一頓飯吃得如此痛快。
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最難得是楊家的男人身居高位,富貴顯赫,還能如此的平易豪爽,跟這樣坦蕩的人喝酒,酒量比平時自然就長三分。
北方人的吃法都是先喝酒,再吃主食,最後喝湯。
酒過三巡,楊仲端起主食來讓易青。
易青也不客氣,拿過大餅來,牛肉、黃瓜、大蔥、辣椒醬胡亂一卷,狼吞虎嚥。熱熱的盛了碗牛雜湯來,濃濃的塞上一把香菜,吃得滿頭大汗。
楊嫺兒見易青平時挺書生氣的一個人,居然有這麼粗獷的一面,簡直跟自己老爸和堂哥一個吃相,看得她和羅綱面面相覷。
楊首長和楊仲也左右開弓,楊嫺兒和羅綱一張餅沒吃飯,他們三人眨眼間把三斤大餅吃了個乾乾淨淨。
楊首長最喜歡能吃的小夥子,嘎嘎直樂,問道:“還吃不吃?”
易青道:“再來一盤!”
“好!”楊首長一拍巴掌,道:“炊事員,再烙幾斤餅來!”
楊嫺兒傻了眼,瞪着易青道:“好啊,今天才知道你這麼虛僞。原來平時在食堂吃飯你都是裝的!上我們家過年來了吧?”
楊首長大笑道:“能吃好!”
這一頓飯把易青吃得,這輩子都沒這麼飽過,真是到過年都不用吃了。一瓶茅臺也喝了個精光。把楊首長高興的,直誇小夥兒有出息,是個漢子。
楊嫺兒撇嘴道:“大飯桶一個,有什麼出息?”
酒足飯飽,易青喝得有點兒大,他是從小就偷酒喝的那種孩子,家裡從來就沒讓他這麼放開喝過,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量。喝得時候不覺得,喝完了酒後勁一個勁兒的衝上來。
楊首長一看這孩子還是不行啊,要醉倒了,連忙道:“今天他也回不去了,讓勤務兵給他打掃個房間!”
楊仲應了聲,跟羅綱兩個把易青連拖帶抱,弄上了二樓。
楊嫺兒抱着被子進來,看見易青那副醉樣,不禁臉上微微發燙。她從小在幾個哥哥堆里長大,看慣了英雄好漢,以前總覺得易青雖有傲氣,總嫌豪氣不夠,今天看來,好象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他只是性格比較多面而已。
楊嫺兒想得出神,羅綱怪道:“想什麼呢,被子給我呀?”
楊嫺兒臉上一紅,道:“關你什麼事!”把被子一放,轉身就跑。
楊仲嚇了一跳,對羅綱道:“你發現沒有,最近她越來越象個女孩子了。”
羅綱想了一想才聽明白:“哦……她以前確實挺象男孩子的。”
……
易青酒醉沉沉,昏睡過去。
要說喝酒這種事,還真是天生的。有的人天生就是能喝酒的命,象易青這樣,而且他酒品還好,喝醉了一不鬧二不吐,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