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昭和三年十二月二十四,天空還陰沉沉的,雖時有冷風呼呼的刮過,安國侯府守門的小廝仍是直直的站在門口。待會兒,咱們郡主就要從這裡經過去江南呢。
守門的小廝見霍大管家過來了,知是郡主要出發了,忙和大管家問了好,聽的大管家果真是讓自己開門,忙不迭的去開了大門,站在了大管家身後。
不一會兒,只見一輛華蓋的楠木馬車便從院內駛了出來,馬車四面絲綢裝裹,鑲金嵌寶得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小廝暗想,想必就是郡主坐在裡面了罷。而這輛馬車後又跟着五六輛紅木青蓬木蓋車,裝的便是郡主的行李物件了。
得得得馬蹄聲,骨碌碌輪子聲,出了安國侯府,喧闐着朝東面的洛河碼頭奔去.了。
到了洛河碼頭,已經是人山人海了。京城裡的百姓聽聞皇上今日要下江南,早就一大早的起來來此圍觀,想一瞻天子龍顏。
左侍郎左鎮負責此次各公主王爺江南的行程安排,見得安國侯府的馬車來了,忙迎了上來。
木槿下了馬車,讓人放好了白玉下馬凳,這才朝馬車裡說了些什麼。車廂已經打開,只見馬車裡伸出只素手慢慢的撩起車簾,接着是一張嬌小的小臉,面色若粉色桃瓣,舉止處有幽蘭之姿。不過一月而已,她霍青敏已有大家小姐的風範,非往日舉止隨意的小女孩,再讓你們傳不守女誡。
蕭祈瑜遠遠的在窗前便瞧見安國侯府的馬車過來了,目光一直追隨着着帶頭的馬車。見她下了馬車,不禁遠遠的細細打量。今日她身着一件淺水藍的裙,長髮不再如往日一般挽着髮髻,而是披着垂肩,用一根水藍的絲帶束好,玉簪輕挽,簪尖垂細如水珠的小鏈,微一晃動就如雨意縹緲,上好的絲綢料子隨行動微動,未見奢華卻見恬靜。這些日子不見,她倒是連氣質都改了許多。往日的活潑肆意變成了如今的雅緻溫婉。倒是觀之親切,可她的表情溫婉中卻透着幾分淡淡的漠然。
蕭祈瑜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好似自己錯失了什麼。轉念一想,自己真是想多了,正準備放下竹簾,發現她的目光掃到了自己這邊,兩人竟是四目以對,很快又錯開了。蕭祈瑜放下了竹簾,自己進了船艙去了。
霍青敏收回目光,轉身在衆丫鬟的簇擁下上了船。待快要進船艙時回頭望了一眼岸上正和左侍郎談着的老太爺,決然的低頭進去了,卻沒有看見霍老太爺擔憂的神情。
因出行的都是皇室貴族,本是該各自一條大船的,但周昭帝秉着節約的精神,決定讓出行的妃子隨皇上一船,各公主、郡主、小姐們共乘一條船,各王爺皇子大家公子共乘一船,各主子三間房,身邊隨行的就留兩個個伺候的,行李物件則由放在其他大船,由丫鬟小廝照管。就算是如此這般,光是出行的船隻,便有二十四船,停在洛河江面上,好不壯觀。
霍青敏得知住宿安排時都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長公主、薛芷欣、鄭清淺和自己竟是在一船上,還好自己和自己的表姐長公主是分在一塊。
薛芷欣也是覺得晦氣,好不容易哀求姑姑隨着出一次遠門,竟還是要和這霍青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真是鬱悶。想到這十來天還要天天看見她,低頭便進了自己住的房裡。
霍青敏卻是淺笑,這薛貴妃真是奇人,這次出行竟是不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四公主帶在身邊,反而帶了一個侄女和一個外甥女在身邊,也難怪那日四公主希望自己攪了薛貴妃的局,竟是因爲她們母女兩的關係不好到了這個地步。
而自己也不會在給別人做那攪局的棋子了,無論是蕭祈瑜還是其他人。霍青敏這般想着,正準備進自己的房間,就聽見剛剛進了自己房間的薛芷欣一陣怒罵。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能給人住的牀麼?趕緊給我換了。”
霍青敏懶得多管閒事,徑直進了自己的房裡。哪知剛剛坐下,就聽的有人進了門。
“霍青敏,我要與你換牀!”
薛芷欣理直氣壯的看着正優雅的喝着茶的霍青敏,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霍青敏,幾日不見,她渾身怎的氣質都不一樣了。轉而想起自己的正事,走到了正在鋪牀的木棉處,用手摸了摸,果然是要比自己那邊更柔軟一些。待擡頭打量霍青敏這邊的房間佈局和採光後,索性坐在牀上看着霍青敏道,“你和我把房間換了。”
木槿木棉氣急,這薛小姐也太過分了,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也不看看自己身份,直呼我們小姐的名字也就算了,還這麼囂張的嚷着換牀換房間。本想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想着自己的身份卑微,不但不能給主子做主,反而惹禍,也就算了。只能往霍青敏身邊靠去,緊緊地貼着霍青敏。
另一邊的蕭祈寧聽的動靜,進房內見得薛芷欣這模樣,便猜的不離十了,淡淡的掃了一眼薛芷欣,露出幾分瞭然和譏誚,“薛小姐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是什麼東西都是你能用的。”
大周雖民風開放,到底是個封建的國家,自是也有等級制度。其中一條名文規定,各個等級的階層只能穿各自等級的服飾,佩戴不同的裝飾,住不同規格的房間。這房間本就是按着身份來分配的,薛芷欣這般,自是違背了這個規定。
薛芷欣氣得眼睛微微發紅,眼睛死死的瞪着霍青敏。憑什麼好的都讓這野丫頭給佔盡了,連個好點的房間都不分配給我!
“我要去和姑姑說,你們欺負我,連個好點的房間都不肯分給我。”說罷轉身出了房間準備去找薛貴妃告狀。
薛芷欣身邊的嬤嬤卻是傻了眼,呆愣着不知是直接追出去,還是和公主告罪了再出去。就見蕭祈寧冷聲道,“還不趕緊將你家小姐攔下。父皇那邊正亂的慌,你竟然還敢放她過去瞎攪和,小心她闖下大禍,看你們有幾個腦袋來擔當。”
那嬤嬤忙道不敢,去攔着薛芷欣去了。
蕭祈寧卻是上上下下的將霍青敏打量了一番,笑眯眯的說道,“我瞧着敏小子是多日不見,讓人刮目相看了。”變得溫婉了許多!
霍青敏只是淡淡的笑着,“表姐說笑了。”
蕭祈寧更加驚訝了,“哎呀哎呀,我的告訴老六,天不怕地不怕的敏小子被妖精附身了,說話都這麼斯斯文文的了,太不習慣了。”
霍青敏並不答話,而是朝蕭祈寧問道,“表姐,爲何皇上此次下江南帶着薛貴妃?”是真如外界傳言那般皇上對薛貴妃的寵愛,還是什麼?
蕭祈寧輕笑,“父皇還不是擔心那女人在父皇不在的日子裡對母后使毒手,這纔將她帶了出來。”
霍青敏點頭,又和蕭祈寧說了一些話,就聽的外面有人驚叫,“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