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染染姐”跟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卻讓易染染差點哭了出來。
下一秒,就像是得以依靠的人終於出現了,她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卿雲歌的雙眸微微一沉,然後足尖一點,迅速來到了易染染的面前。
她從七玄空間內掏出了一顆補玄丹,塞入了易染染的嘴巴里。
“小師妹……”補玄丹入口之後,易染染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然而她剛剛張開嘴巴,一股豔麗的鮮血就順着脣角緩緩流下。
“染染姐,別說話。”卿雲歌又拿出了一枚天元丹,再度喂進了易染染的口中,“你玄力虧空,經脈受損,不要分心,全力療傷。”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聲音驀地沉了下來,殺機隱隱在話語之中流轉。
“可是這比試……”兩枚丹藥入口,易染染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
她用手腕撐着地,勉強讓自己的上半身坐了起來,雙眸之中滿是哀色。
這一次,她又要讓師傅失望了。
雖然易染染知道明焰根本不在乎這些虛名,可她還是想讓朱雀殿得到第一,好不讓她師傅被嘲諷。
一日爲師,終身爲母。
易染染的目光恍惚起來,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她初遇明焰的那一年。
她原本是中州界一個流浪的小乞丐,連飯都吃不飽,小的時候天天爲了一個饅頭,都會被那些大乞丐們打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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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寒交迫,受盡鞭笞。
她的身上從來都沒有過一片完好的肌膚,即便舊的傷疤變淺了,但是很快就會有新的傷痕。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那天,她被一個男性乞丐抵在牆角,差點就被侵犯的時候,她爆發出了自己的天賦——土系玄力。
也許真的是骨子裡的傲氣難以磨滅,她雖然沒有學習任何玄訣,僅僅憑着笨拙的控土之力,將那個男性乞丐活埋了。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
而這一幕,被一個旁觀者看在了眼裡。
那個旁觀者就是明焰。
明焰將她帶到了四靈學院,給她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並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明焰說:“丫頭,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裡住下,誰若是敢欺負你,就打回去,不必留手。”
明焰還說:“若你不嫌棄,就拜我爲師吧,你的天賦極好,不修煉可惜了。”
然後她果真就聽了這些話,隨着明焰開始修煉。
直到現在……
易染染微微仰着頭,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直到一張帕子將她臉上的清淚擦拭乾淨,她這纔回過神來。
“比試而已。”面前的紅裙少女微微一笑,“交給我。”
易染染睜大了雙眼,她失聲:“小師妹,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我都已經成這樣了,你不過是魂階,怎麼和冥階打?”
聞言,卿雲歌挑了挑眉,彎脣一笑:“染染姐,誰告訴你,我現在是魂階?”
“小師妹你……”易染染剛要開口,就被卿雲歌打斷了。
“冷夜師兄,麻煩你把染染姐帶回去治療。”卿雲歌擡頭,然後看向了擂臺之外的紫衣男子,朝着他微微頷首,“她傷的很重,一定要小心。”
其實她方纔不出現也是可以的,因爲冷夜早就做好了準備。
元雷只是攔住了明焰,根本無暇顧及學員。
可是這是朱雀殿和白虎殿的比試,她不會讓其他殿的學員插手。
聽到那句話,冷夜迅速將易染染從地上扶起,然後一個打轉,就將她橫抱了起來。
緊蹙着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來,他看着懷中因爲玄力消耗過度而面色有些蒼白的女子,女氣的眸中劃過一絲心疼。
但這抹情緒轉瞬即逝,易染染根本沒有看清,她現在整個人都在冷夜的懷裡,頓時掙扎了起來,用有些虛弱的聲音喊道:“冷夜,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雖然她是挺喜歡冷夜的,但是大庭廣衆之下她被這樣抱着簡直是太讓她羞恥了。
萬一一個不小心讓冷夜察覺到了她對他的情意可怎麼辦?
她可不想也被扔出天地幫啊。
然而易染染沒有料到的是,這一句話出來之後,紫衣男子的神色一冷,然後雙臂收的更緊了。
他完全不顧易染染的喊聲,而是朝着紅裙少女點了點頭,抿脣一笑:“多謝小云歌了。”
旋即笑容斂去,冷夜抱着易染染就從擂臺上跳了下來,朝着丹醫閣的方向走去。
看到這一幕,卿雲歌微微彎了彎眼。
染染姐,我可是給你製造機會了,你要好好把握才行啊。
而且……冷夜師兄他對你也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麼?
卿雲歌和冷夜的動作都很快,不過短短几息時間,所以等到衆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擂臺上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焰都打算動手教訓元雷了,然後她眼尖看見她的徒弟沒事,不由地鬆了一口氣,還想着是哪位大能把染染給救了。
結果再一瞧,卻發現來人竟然就是她念叨了一個月的小丫頭,頓時大喜過望。
“明焰,你徒弟都傷成那個樣子了,你居然還一副很高興地樣子?”元雷是背對着擂臺的,所以他只是知道易染染被救了,並不知道救人的是誰。
眼下看到明焰明晃晃的笑容,他諷刺道:“看來你也不怎麼擔心你徒弟嘛,真是不配爲人……”
師表二字還抵在舌尖,元雷就看到明焰驚喜地叫了一聲:“小丫頭,你可算是回來了。”
小丫頭!
聽到這個稱謂,元雷的鷹眸瞪大了。
那個卿雲歌不是應該已經被大惡魔殺掉了嗎?
怎麼可能在這裡?
元雷也不譏諷明焰了,他立馬轉過身去,想要確定明焰說的是謊話。
可惜不是。
紅裙少女揹負着雙手站在擂臺的邊緣,目光淡若雲煙。
她的臉上沒有施任何脂粉,但卻勝過了無數濃妝豔抹。
芳華天下。
只有這個少女,才擔得起這四個字。
其他人都望着臺上的少女微微失神,然而元雷卻是驚駭無比,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面容之上滿是不可置信。
這個丫頭居然真的沒死!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一個魂階能從大惡魔的手中逃走?
不可能!
元雷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誡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不管說多少遍,紅裙少女依然站在那裡,用那雙漂亮的紫眸望着他。
清澈的瞳底,滿是寒意。
元雷的心驀地一緊,難不成……難不成她發現了什麼?
“元雷殿主見到我,似乎很驚訝?”卿雲歌揚了揚眉,然後淺淺一笑,“元雷殿主是認爲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亦或是我沒有死在暗黑之域,這讓元雷殿主很是驚奇?”
這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元雷的腦海中炸開,震得他身體發麻,猛地瞪大了雙眼。
他沒有去想卿雲歌是怎麼知道的,而是先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其他人神色如常,這才知曉那句話是用精神力傳音說的。
看來這個卿雲歌還是知道分寸的,自己日後也會讓她死得不那麼難看。
鬆了一口氣之後,元雷面上冷笑一聲:“你一個魂階,如何能出現在冥階的比試之上?”
“你說,你該出現嗎?”
說到最後,他的底氣才重新恢復。
笑話,他可是一殿之主,縱然卿雲歌在學員裡面再怎麼翻雲覆雨,他也能把她拿下。
然而此刻的元雷卻是忘了,剛纔就是面前的紅裙少女,以一己之力,直接擋掉了他白虎殿十幾名弟子的攻擊。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就連那幾個愣神的白虎殿學員也回過神來,看着卿雲歌的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樣。
荀哥不由冷嗤一聲,心道,朱雀殿還真是“人才濟濟”,居然連一個魂階都想跟他們打,簡直不自量力。
影溶月自然是看到了這一幕,可她並沒有出手,目光依舊淡淡,沒有任何的波動。
明焰的眉頭先是一皺,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舒展開來。
她瞭解卿雲歌的性子,知道小丫頭並不會做什麼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反而……扮豬吃虎的事兒到乾的不少。
雖然明焰並不知道小丫頭此次在外一個月到底經歷了什麼,不過卻很相信她。
既然她出現在冥階的比試之上,那麼定然有她的道理。
“元雷殿主,比試的規則可沒有規定魂階不能參加冥階的大亂鬥吧?”明焰冷冷一笑,“我的學員憑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
“呵,明焰殿主,你可不要因爲溺愛弟子然後反而害了他們。”元雷反脣相譏,“我這邊可是有十幾個冥階,他們中任何一個都能夠將你的學員打敗。”
明焰剛想發怒,就被一道輕靈空幻的聲音先行打斷了。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
語氣清清淡淡,彷彿絲毫不在意。
元雷一愣,然後他才發現說這句話的人正是卿雲歌,然後想接着嘲諷,卻聽到沉默已久的影溶月開口說話了:“殿主不可干涉學員比試。”
“聽到了嗎?元雷殿主。”卿雲歌微笑,“你不可以干涉我和你白虎殿學員的比試呢。”
這一句話讓元雷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他根本不想幹涉好不好!
他巴不得卿雲歌參加,然後死在擂臺上。
說那些話只不過是爲了用言語將明焰和卿雲歌踩在腳下罷了,真當他想跟她們說話?
可笑!
元雷鐵青着臉,然後拂袖轉身,回到了高臺之上。
明焰微微冷笑一聲,身形一動,也重新坐了下來。
她這一次可要盯緊了元雷,要是他再在背後做什麼事情,她絕對不會輕易地饒過他!
學員們也是知道朱雀殿和白虎殿的兩位殿主不對付,所以他們也沒怎麼好奇,而是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擂臺上。
因爲天地幫覆滅的緣故,四靈學院的所有人都認識了卿雲歌,可是卻依舊有人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眼下卿雲歌並沒有報自己的名字,所以一些人並不知道這個紅裙少女就是聞名全院的九界界主。
於是有人擔憂,有人看戲,有人興奮。
荀清的眼睛之中劃過一道暗光,然後看着面前的紅裙少女,然後陰森森地說道:“這位朱雀殿的學員,我勸你還是自己認輸下去,否則攻擊無眼,傷了你那張漂亮的小臉,可就不好了。”
雖然他不怎麼好女色,可是再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面前,他也無法去抵抗。
不如等到比試之後……
想到這裡,荀清眼中的暗光更盛了。
這一句話出來,卿雲歌還未答話,白陌塵的臉先沉了下來,他聲音冷冷:“荀清,注意你的說話態度。”
他看的很清楚,剛纔荀清看紅裙少女的眼神。
同樣是男人,他當然知道荀清在想什麼。
正沉浸在意淫之中的荀清聽到這句話,猛地回過頭去,然後便看見白衣的年輕人冷冷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剝開來。
他的心頭頓時浮起一抹惱怒,但更多的是懼怕。
雖然他的實力是比白陌塵強,但是荀家可比白家差得遠了,連白家的那些附屬家族都不如。
他不能得罪白陌塵,於是只能壓住內心的怒意,面上一笑:“白兄說的是。”
白陌塵並沒有答話,可是一直看着紅裙少女。
下一秒,卿雲歌的腦海裡便傳來了一句話。
“雲歌師妹,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朱雀殿輸了是小事,你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說話的正是白陌塵,此刻他的雙眸之中滿是擔憂。
看到那抹擔憂,卿雲歌微微一怔,然後揚了揚眉,同樣用精神力傳音:“你儘管放心,你要擔心的應該是你這羣師兄弟。”
她抵擋住了先前這羣人對易染染髮出的攻擊,自然知道攻擊的人當中沒有白陌塵。
她做事一向算的很清,不會殃及無辜的人。
聞言,白陌塵眉頭一皺,還要出聲,卻見卿雲歌已經把目光收了回去,只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實在是太倔強了,一會兒看看能不能保她不受傷吧。
荀清被白陌塵說教了一通,心情更是不好,他目光陰冷地看着紅裙少女,然後掀了掀眉毛,道:“你還是快點認輸的好。”
他自認爲,他已經很客氣了,如果這個少女再不給面子,那麼……
“嗯,我也這麼覺得。”卿雲歌輕輕一笑,“那你認輸吧,認輸了之後我就不會揍你了。”
荀清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咦,你也是個聾子嗎?”卿雲歌似乎很是驚奇,她有些爲難地想了一會兒,才道,“那你就更應該認輸了。”
頓了頓,她接着補充:“我不欺負殘疾人的。”
話音剛落,擂臺之外頓時爆發出一陣陣大笑。
“哎喲,九界界主太有才了,罵人還罵的這麼拐彎抹角,我要拜師,要拜師!”
“這卿雲歌真的是太囂張了,新生第一又怎麼樣,滅了天地幫又如何?荀清師兄可不是她能敵得過的,還不如早早認輸,也好撿回一些顏面。”
“還沒比呢,你們怎麼就知道雲歌師姐一定輸?”
“笑死了,你們雲歌師姐一個魂階,怎麼和一羣冥階的打?”
頓時,擂臺外開始躁動起來。
“肅靜。”
隨着影溶月冷冷一喝,其他雜亂的聲音又迅速消失不見了。
學員們有些惶恐地看着高臺上地黑衣女子,敬畏之中帶着懼怕。
擂臺上的聲音能傳到外面,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
荀清前一陣一直在外執行任務,這次回來纔沒多久,也只是略略聽過卿雲歌的名字,並不知道她的真容是何。
“你是誰?”他的聲音陰沉無比,“我不跟無名之輩打。”
他倒想看看是誰敢這麼對他!
紅裙少女神色不變,她彎了彎眉,然後櫻脣輕啓。
“朱雀殿,卿雲歌。”
聲音很淡,但帶着極深的穿透力,將人的耳膜震得發麻。
“你就是卿雲歌?”荀清吃了一驚,“那個殺了姬翎,滅了天地幫的九界界主卿雲歌?”
聞言,卿雲歌挑了挑眉,優雅一笑:“承蒙你還聽過我的大名。”
其他白虎殿的成員也都是一驚,不過也僅僅只是驚罷了,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貌似……荀哥跟姬翎好像是拜把子兄弟來着?
“原來是你殺了姬翎。”荀清冷冷一笑,“那麼今日,你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他要給姬翎報仇,先打殘這個卿雲歌,然後把她綁起來,等他玩膩了,在把她扔到玄靈城,丟給那些乞丐!
卿雲歌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耐煩,但她的一舉一動依舊優雅,很客氣地問道:“可以開打了嗎?”
荀清被這麼風輕雲淡的一句話給噎住了,他只感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裡,軟綿無力,怒氣無處可法。
“你是魂階,我們讓你一招。”荀清讓自己顯得大度一些,內心實則在冷笑,“等一招過後,我們再出手。”
這句話得到了其他白虎殿學員的認同,他們一直以荀清爲首。
而白陌塵沉了沉眸,思索着如何才能不傷到卿雲歌。
“你確定你要讓我一招?”卿雲歌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荀清,“你可想好了。”
要是讓她一招,他們可就沒有出招的機會了。
荀清簡直都要氣瘋了,但是他又不能表露出半分,畢竟他還要維持自己的形象,於是冷着臉道:“大丈夫說話算話。”
聞言,卿雲歌挑眉,意味深長一笑:“那我就在此謝過了。”
看到那個笑容,荀清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是他也沒有多想,而是朝着其他幾個學員揮了揮手,喝道:“聽見沒,我讓雲歌師妹一招,你們一會兒可誰都不要動。”
“明白了荀哥!”白虎殿的學員們齊聲應道。
而在外觀看的元雷倒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過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左右讓幾招卿雲歌都會輸,何不讓一讓呢?
“那我就……出招了。”
卿雲歌微微一笑,然後素手在空中一揚,下一秒,她的掌心之中出現了一支長笛,笛子是暗紫色的,顯得古樸典雅。
白虎殿的學員們一愣,不懂紅裙少女拿出一支笛子來做什麼。
還是荀清先回過神來,他微微冷笑一聲,道:“雲歌師妹,這裡可是擂臺,不是什麼宴會,你是準備拿笛子來攻擊我們嗎?”
話音一落,旋即傳來了一陣陣嘲笑聲和咒罵聲,有激動的學員甚至喊着讓卿雲歌滾下去的口號。
然而紅裙少女的面色依舊波瀾不驚,她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後將暗夜笛放在了脣邊。
荀清眼中的嘲諷更盛,他環抱着雙臂站在那裡,想看看這九界界主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下一秒,悅耳的笛音就在擂臺上響了起來,清亮而悠遠,曲調十分的平穩,順着清風緩緩入耳。
“雲歌師妹,我勸你最好不要浪費這一招。”荀清不屑道,“你若是怕了,直接認輸便好,何必非要吹……”
笛子二字還沒有說出來,荀清的身子就是一僵,雙眼漸漸變得無神起來。
而其他白虎殿成員原本嘲諷的神色此刻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木然。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他們呆呆地站在那裡。
忽然,笛音倏地拔高,不再是先前的宛轉悠揚,而是尖銳高亢,彷彿魔音灌耳,縷縷不絕。
笛音越高,那些人的面色就越是蒼白。
白陌塵是唯一一個沒有受笛音影響的人,他露出了微愕的表情,然後下意識地看向了紅裙少女,見到她很認真地在吹奏,彷彿真的只是來到了一場宴會。
這笛子……不簡單。
所有人都這麼想。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笛子到底是什麼,除了影溶月。
影溶月早就從君臨那裡得知了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所以她纔沒有管,因爲她知道,就算來再多的人,也打不過卿雲歌。
因爲在她的手中,有着神靈器暗夜笛。
暗夜笛的功能只有卿雲歌一個人知曉,而且她也僅僅是知曉一部分。
其中一個功能便是讓人陷入到幻境之中,笛音會根據每個人的記憶來構造出相應的幻境。
當然,要想成功地施展開來,需要極爲強悍的精神力和笛技。
如果卿雲歌的精神修爲沒有突破到入微境中期,恐怕她憑着區區笛音,可能真的對付不了這些人。
當然,她憑着玄力,也可以將這些人打趴下。
而之所以選擇用暗夜笛來對付他們,是因爲他們傷了易染染。
她要讓他們爲此,付出代價。
於是,笛音再度拔高,音調已經到了一個至高點。
白虎殿的學員們此刻都面露痛苦之色,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
甚至修爲有些弱的人,嘴邊已經溢出了鮮血。
是時候了……
卿雲歌的雙眸微微一眯,然後在音調達到最高處的時候,猛地停止了吹奏。
“噗——”
笛音停止的一瞬間,白虎殿的學員們仰天噴出一口鮮血,連荀清也不例外。
他們的氣息委頓下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除了荀清還有一點意識,其他人直接昏迷不醒了。
衆人大驚。
“嘶——”
不知道是誰倒吸了一口氣,接着抽氣聲此起彼伏。
連影溶月看到這一幕,神色都不禁微微動容。
神靈器果然就是神靈器,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元雷更是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
一個魂階僅僅憑着一支笛子,就打敗了十幾個冥階?
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然而,衆人再怎麼震驚,也無法改變此刻的擂臺之上,只有紅裙少女一人站着的事實。
白陌塵是自己倒下的,如果白虎殿的人只有他無事,任誰也會想到這裡有貓膩。
卿雲歌面不改色地將暗夜笛重新收了回去,然後轉過身來,對着高臺上的裁判導師,微微一笑:“可以宣佈結果了嗎?”
導師這纔回過神來,他立馬走上了擂臺,然後將白虎殿的十幾個人查看了一番,頓時一驚。
他有些慌忙地回過頭去,稟報道:“院長大人,這些學員都……”
“說。”影溶月的聲音依舊很淡,平靜的聽不出喜怒。
導師結巴了半天,才吐出來六個字:“經脈都廢掉了!”
“什麼?!”聽到這句話,元雷整個人都震驚了。
他根本不顧影溶月還在一旁,直接飛身掠出,來到了擂臺上,然後俯下身子,迅速查看起荀清等人的傷勢。
這一查看,讓元雷大驚失色。
而驚過之後,是怒不可遏。
這些可都是他白虎殿的頂尖實力啊,就這麼被毀掉了。
經脈被廢就意味着這個人這輩子都無法修煉了,這簡直就是狠到至極的手段啊!
而本來還有意識的荀清在聽到“經脈被廢”這幾個字後,眼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裝暈的白陌塵也是心下駭然,他萬萬沒想到,僅僅只是一曲,就能毀掉十幾個人的經脈,但爲何這笛音沒有對他出手?
難道……
他微微睜了睜眼,然後看向了背對着他的紅裙少女,眸光之中忽然迸發出了一點希冀。
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她眼裡,其實是不同的?
“院長大人!”元雷根本無法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怒氣,他鐵青着臉,對着上方的黑衣女子說道,“這些學員可都是白虎殿的英才,就這樣被一個心狠手辣的丫頭給毀了,日後到了學院大比,該如何是好?”
他早就知道,這個卿雲歌不該留。
他應該在新生考覈的時候,就把她殺死。
然而影溶月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她只是輕輕地撩了一下眼皮,然後淡淡道:“宣佈結果吧。”
元雷的身子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影溶月,像是根本無法理解她的無動於衷。
“院長大人,學院大比……”他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影溶月冷冷的一個眼神給打斷了,頓時頭皮一麻。
院長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還是明焰那個女人在她面前說了什麼他不好聽的話?
導師一看情形不對,立馬很有眼色地高喝了一聲:“我宣佈——”
“本次四殿大比的獲勝者是——”
“朱雀殿!”
喝聲一落,朱雀殿的學員們頓時跳了起來,他們喜極而泣,然後不顧形象地抱成了一團。
“雲歌師姐威武!”
“壯哉我朱雀殿!”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的話,緊接着,所有人都在喊了起來。
這兩句話在廣場上久久不散,所有學員都望着那個絕代芳華的紅裙少女,目光熾熱無比。
看着擂臺之上的紅裙少女,明焰此刻也忍不住紅了眼圈,她別過頭去,然後輕輕地啜泣了一聲。
天知道她等這一幕等了多久,十年,還是百年?
她以爲她這輩子都等不到這幕了,可是最終她的願望沒有落空。
“好孩子。”明焰用手摸着眼角的淚,看着那些年輕而鮮活的面孔,“你們都是好孩子。”
“我爲你們……而驕傲。”
……
此一戰後,朱雀殿再度崛起,力壓其餘三殿,成爲四殿之首。
而朱雀殿的資源也比往日好了很多,朱雀殿的弟子出去之後也不會再受到其他學員的嘲諷。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朱雀殿出了一個卿雲歌。
也是這一次,卿雲歌在玄靈榜上的排名直接到了玄靈榜第三,因爲易染染沒有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紅裙少女最終會登上第一的寶座。
於是他們再度期待着,卿雲歌能向玄靈榜第一,發出挑戰!
……
白虎殿。
毛筆硯臺扔了一地,原本乾淨整潔的地面此刻狼藉一片。
元雷怒氣衝衝地將桌子上地東西全部都甩到了地上,然後還覺得不解氣,直接將鐵木做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師傅,動怒對您的身體不好。”白陌塵終於無法再置身事外,他輕嘆了一聲,然後勸慰道,“一個新生罷了,就算她能登上玄靈榜第一,也不會是您的對手。”
聽到這句話,元雷沉默了下來,鷹眸之中的黑氣也褪去了不少。
可是他頭上的青筋仍跳動着,昭示着他內心的不平靜。
白陌塵再度嘆息一聲,知道他說什麼也沒有辦法,於是只好離開白虎殿,留元雷一個人清靜清靜。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就被元雷叫出了。
白陌塵有些詫異地回過身去,看到自家師傅的神色此刻十分的陰沉。
“陌塵,爲什麼你沒有聽爲師的話?”元雷頭一次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用了十分冷硬的口氣。
“師傅指的是……”白陌塵微微一愣。
“你當初答應地好好的,要替爲師殺掉那個卿雲歌。”元雷的聲音更冷了,“爲什麼你今天沒有動手?”
“師傅錯怪陌塵了。”白陌塵的眸光微微一動,聲音依舊恭敬,“陌塵當時也被那笛音給影響了。”
“哦?是嗎?”孰料,聽到這句話,元雷冷冷一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其實根本一點傷都沒受!”
白陌塵倏地擡起了頭,他看到此刻元雷的鷹眸之中一片黑霧繚繞,忽然發現自己一下子不認識他師傅了。
但是元雷的這句話卻讓他無法反駁,因爲事實就是如此,所以他沉默着,一言不發。
元雷揹着雙手走了幾步,然後望着白衣的年輕人,搖了搖頭:“陌塵,我本以爲你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會背叛我的人。”
“陌塵只是……”心軟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白陌塵的話就被打斷了。
然後元雷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窖,渾身發冷。
“你將我和夢玉染的計劃告訴了卿雲歌,還不算背叛?”
“師傅你怎麼……”白陌塵的身子猛地一震,並沒有將話說全。
“我怎麼知道?”聞言,元雷微微冷笑一聲,“本來我是不知道的,要不是荀清告訴我那日你在我和玉染離開之後,很是慌張地去了新生居住地,我是不會知道的。”
剛纔在擂臺之上,荀清在昏死過去之前,給他說了這些話。
再結合白陌塵沒有受傷的事情,元雷在一瞬間就猜到了真相。
他這個好徒弟啊,竟然會背叛他,去和他的敵人謀和。
“不,師傅。”白陌塵看到元雷眼中的黑氣越來越重,他咬牙,“我只是告訴她有人要拿她做實驗,根本沒說您和夢玉染的名字。”
“夠了!”元雷冷喝,他目光冰寒無比,“陌塵,你太讓爲師失望了。”
“師傅,陌塵……”
“如此,你也沒有留下地必要了。”元雷冷笑,“不過你放心,你是我的徒弟,我還捨不得殺你。”
聽到這句話,白陌塵驀地睜大了雙眼,然後他就看見了讓他極爲震驚的一幕。
元雷的雙手忽然變成了觸手一樣的東西,黏黏糊糊,就像是八爪魚的觸腳。
然後觸手向着白陌塵襲來,在觸碰到他的身體時,放出了一團灰色的霧氣。
白陌塵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那團霧氣籠罩了起來。
等到霧氣散去之後,白陌塵昏倒在了地上。
而元雷的雙手也重新恢復了正常,他走到白陌塵身邊,直接將他扛起,然後轉身出了白虎殿。
……
卿雲歌在確定易染染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才放心地離開了丹醫閣。
而離開之前,她還和丹醫閣閣主吳蕭給碰上了。
“聽說你拒絕了丹靈塔的邀請?”吳蕭看到她,淡淡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卿雲歌還以爲他要興師問罪什麼的,孰料在她點頭之後,這位丹醫閣閣主也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這人……性情果真難以捉摸。
聳了聳肩後,卿雲歌準備回到自己的住處去,然後好好地研究一下暗夜笛,再進七玄空間一趟,看看能不能打開陣殿。
然而,就在她距離自己屋子幾步遠的時候,她發現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先她一步進到了門內。
盜賊?
還是仇家?
卿雲歌眼角一抽,她的運氣不會那麼背吧?
於是她放輕了腳步,然後走到門前,想要聽一聽裡面的動靜。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第一世子居然不在這裡?”那聲音在自然自語,“真是的,害我白跑一趟。”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的雙眸冷冷一眯,然而她還是沒有進去,接着聽裡面人自語。
“這下可怎麼辦,都跟夢大人說好了,今日把第一世子帶到他那裡去,現在該如何是好?”
裡面的人似乎很苦惱,因爲卿雲歌聽到了那人凌亂的腳步之聲。
她注意到了一個稱謂——夢大人。
把容瑾淮帶到夢大人那裡去,是想做什麼?
這個時候,裡面的人似乎不打算接着等下去了:“不管了,還是改天再來吧,反正卿雲歌也不會知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腳步聲漸漸地大了起來,顯然那人正朝着門口走來。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卿雲歌勾了勾脣,然後在來人開門之前,率先一步推開了門。
耀眼的陽光從門口涌了進來,照亮了有些陰暗的屋子。
裡面的人頓時一驚,猛地看向了門口,然後直接呆在了那裡。
紅裙少女倚在門邊,她脣邊含笑,眉目如畫,聲淡如煙。
“曲綾裳,你的興致,可還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