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百年移開眼, 自那唯一完好無損的桌上偷來一片鳳梨糕塞進嘴裡。
在入口的瞬間芳香四溢,她又轉向賀蘊,彷彿盯着一個垂涎已久的獵物:
“衆所周知, 前鎮遠大將軍司徒正衍德才兼備, 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 上場殺敵那一次不是立下赫赫軍功?而你...”
她掃視他一眼:“這麼些年掛着個鎮遠大將軍的名號, 所享受的不都是司徒將軍一早就建立下的名聲?所以問題回到一開始?賀蘊賀將軍你, 又是如何得到這鎮遠大將軍的名號,做陸遙在這數萬軍隊中的傀儡將軍呢?又或者,你是如何.....”
“夠了!”賀蘊厲色打斷她, 衝着賬外呼喊着:“來人!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轟出去。”
遲百年好似一點也不害怕,悠閒的又喝了杯茶水以潤乾澀的喉嚨。
帳篷外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賀蘊不可置信的望向她:“你進來之前到底準備了多少?”
同時心底一陣恐懼襲來, 遲百年的可怕她一向是有所耳聞的, 若是被她盯上,怕是.....既然她如今會說出這番話, 那那件事也估計是知曉了。
“呵,厲害,厲害。”賀蘊皮笑肉不笑:“雖不知你和司徒家是什麼關係,但如今,也不過如此。”
遲百年不以爲然:“哦?”
“你以爲你背叛了陸遙就可以全身而退?你要是有時間來玩這正義凜然的遊戲, 不如好好計劃着怎麼避過陸遙。”
“哦?我倒不知道原來我現在這麼危險啊.....”
爲何這個女人如此淡定?賀蘊打量着她, 突然想到了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賀蘊目光變得猥瑣:
“你現在有了霍問昕這個大靠山, 當然不用擔心陸遙了, 怎麼?你是怎麼取得霍問昕的信任的, 用司徒家的事情作爲交換的條件?又或者...”
他用着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遲百年,這個女人性子雖然潑辣, 但這模樣嘛,倒是不錯....
遲百年嗤笑一聲:“你這麼小看他,可是會吃虧的哦。”
她復而又走近他:“你應該慶幸這麼久了和他在一起還能保住你這一條小命。慶幸霍大人那超與常人的理智。畢竟你。。”
她眸子一暗,逼近他目光冷厲且冰涼:“畢竟就連我,都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都不夠。”
那眼中陡然露出的殺意如此強烈,賀蘊都懷疑下一秒她已經會向他動手了,但遲百年又突然停了下來。恢復了那無害的笑容,意味不明的衝他笑了笑。
:“賀將軍,我們來日方長。”
遲百年再次走出帳篷的時候,恰好是不多不少半個時辰之後。
瞧見夜晚黑漆漆的天空,又是一陣刺骨冷風吹來,她呲牙咧嘴着攏攏身上衣服朝着前面人走去。
前面的人在這冷風中衣物絕對算不上厚重,長衣飄飄的模樣站在哪裡像是自成一畫。
齊國雖只爲一個小小藩國,國力之間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雖是對方進攻在先,但朝廷無緣無故的加重賦稅卻是不仁在先,而這怕是少不了陸遙的從中作梗。
眼下齊國自知這場戰再無勝算,纔不得不含恨求和,偏偏賀蘊反倒藉此得寸進尺,齊國人本就多武夫,性子兇猛魯莽,怎麼受得了這種氣?
遲百年此刻想起方纔那個被賀蘊無理要求氣得大發雷霆的使者離開時咬牙切齒的樣子,本以爲這求和之事怕是已經沒有希望了。
但眼下看了霍問昕這模樣,又好像已經都解決好了,也不過這半個時辰的時間倒是解決了賀蘊一天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罷了罷了,這個人本來就是十分厲害的。
她又回想起臨走前賀蘊那目瞪口呆的模樣,頓覺自己幹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竟然可以把這朝廷的大將軍對付到無言以對狼狽不堪。
這有些人啊,氣勢逼人渾身散發着張狂,卻是真正虛有其表敗絮其中。
稍稍抓到了些把柄,就已經兵敗如山倒了,比如賀蘊。
而前面這個人嘛,遲百年無奈笑笑。
她這麼些年來,唯一最怕的人是她師傅。而最不想也最不敢去招惹的人,是霍問昕。
如今她想着想着不覺眯着眼扶着心口慶幸,得虧是成了一方的人啊,這要是她一不小心變成了霍問昕的對手,那她就有的愁了。
思及此遲百年滿吞吞行至他身邊,偏過頭看他眉眼錚錚模樣:“霍大人便不想知道我這次來是爲了什麼?”
霍問昕轉過頭來:“方纔多謝遲姑娘了。”
遲百年想了半天,纔想起他口中的方纔是什麼意思,不免扼腕的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和玉公子聚少離多導致腦子都不甚靈光了些。
一邊想起腦中的事一邊又走近他目光帶着狡黠:“我這次可是給霍大人帶了一個好消息。”
四周的空氣靜悄悄的,本來就已經是深秋的季節了又偏偏是在這寒冷的西北地區,就算是遲百年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邊念着好冷好冷,一擡頭看見霍問昕,卻看見他難得的注視着她。
她又道:“霍大人,我爲你帶了一個好消息。”
他又說了一遍,瞧見霍問昕那平靜又漆黑的眸子。
遲百年愣了一愣,突然意識到‘好消息’這三個字,在霍問昕面前是如此奇怪且突兀的。
對於霍問昕而言,哪有什麼好消息。
他一向是屹立不倒的立在衆人面前,把青衣府護在身後的。而她現在卻如此輕飄飄的把’好消息‘這三個字如此說了出來。
退一步講這個消息真的是個好消息,但又是否是霍問昕的好消息呢。
一個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去確認沒有一點把握的事情,又怎麼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呢?
半年前是她在漫漫追師路上無意發現了那把黎輒的佩刀,霍問昕花了多大的力氣,才一層層抽絲剝繭追根溯源的一點點接近了真相,但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那時候她也是這麼興致勃勃的告訴了霍問昕這個‘好消息’。
如今她又說了同樣的話。
而今天,遲百年卻突然有一種,這位頂天立地的霍問昕霍大人也會有如此無能爲力的時候。
但他是霍問昕,又怎麼可以有無能爲力的時候,身上帶着沉甸甸的擔子,自然一開始的立場就與她不同了,她本就是閒雲野鶴一隻,遇見了霍問昕之後,倒是收穫了不少。
而再來說這‘好消息’,就算她師傅曾經與黎輒有過她不知道的交集,就算他現在人就在西北,這地方人少地大,要想要找到這麼一個人也是不易的。
更何況她師傅最擅長來無影去無蹤的招數。
更何況,要找到人裡面還有至今生死未卜的,是否在世、又是否是被黎輒給藏了起來又或是黎輒根本就沒有找到她的盡歡。
這其中還有許多未知與變數,還需要她花些時日好好去追查,現在…..還是不要告訴霍問昕的好,遲百年思及此,只好攏攏衣衫,道:
“我終於找着師父了。”
霍問昕看看她笑的眉眼彎彎的模樣 :“哦?那就好。”
他頓頓,又道:“我二哥,就麻煩遲姑娘了。”
遲百年拍拍他肩膀。
“什麼好消息?”
一聲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霍子聆立在他們不遠處地方掩着嘴意猶未盡的打着呵氣,儼然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瞧見霍問昕懶懶擡了下手算是打了招呼:“問昕,你們這帳篷睡起來倒是比我想象的好一點嘛。”
至少給了他一下午的安穩睡眠。
遲百年笑道:“你睡得是霍大人的帳篷,當然舒服了。”
霍子聆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微張着嘴正想說些什麼,突然被一聲嚴厲的問候給打斷
:“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裡!”
一名配着大刀的士兵走近他,用着懷疑的目光瞧着他。
也不怪這士兵會起疑,霍子聆這一身鮮豔極致的衣裳在這黑夜中本就大眼,一雙臉又被遮了個大半,會讓人盯上實屬正常。
這士兵也算是盡忠職守了,只是這霍大人…..霍子聆瞧見在不遠處沒有一點打算要來幫忙的人,心中恨恨的正想開口解釋,卻感覺臉上一陣風略過,原來是那士兵見霍子聆半天沒有動靜,竟徑直將手伸了過來撥開了那臉上青絲。
“哎?!”
入眼便是一條長長的傷疤和那帶了驚訝的上挑的絕美眸子,那小兵嚇得驚了一驚往後大大退了一步。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