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郎推着笨重又顯破舊的人力三輪出了育龍大學校門,騎上車子腳下用力踩踏,人力三輪車在一陣刺耳的“吱哇”聲中,緩緩地向回家的方向駛去。
三輪車年頭太久軸承都老化了,賁中郎這樣個小孩子蹬起腳踏板來也是頗爲費力。但是因爲長年累月的流浪生活,小中郎無論身體還是毅力都同齡人要好的多,對於這樣一點點的“小力氣把式”他也自己恍然未覺。
車輪一圈一圈的碾過馬路,賁中郎眼睛爍爍的望着前方,默默的想着小孩子家的心事:
“那些帶紅袖肘的人好不講理,不僅要收走我的東西而且還動手打人”
“那個阿姨好漂亮、好親切,也好好相處”
“另一個阿姨雖然也很漂亮,可是總是揭人家的‘短處”
“她肯定也覺得我是個小氣鬼吧!肯定心裡也討厭我”
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行駛了一個小時,當賁中郎擡起頭的時候,三輪小車已經到了(東明衚衕)衚衕巷口。遠遠的便能看到衚衕巷口的幾處有十幾年光景的小吃鋪前人流涌動,熱情好客的店家殷勤的吆喝着向相熟的客人們推薦自己的小吃、點心。
店鋪就只有那麼幾家,是衚衕裡胖嬸劉、老張頭、胡漢三等幾個老住戶開的,不過現在已經換成了他們的子女了,大家叫習慣了他們父輩的“名號”,對這年輕的一代也沒有改口,最多也就是加一個“小”字;這裡的幾處店鋪即方便了大家,又可以補貼他們自己家用。店鋪裡做的東西很地道,十幾年的鄰里鄉親吃慣了他們的東西,這種飲食方式逐漸融入了大家的日常生活;大家平日裡到這裡買早點、買午餐,一般他們都會給足分量,還會贈送一碟小菜。十幾年積累下來的口碑,使他們的生意到今天一直很火。
忙着張羅生意的小張頭,瞧到騎着三輪車的小中郎,扯開笑容熱情的向賁中郎招呼道:“小中郎怎麼沒和震源先生一起啊?”
這小張頭與賁震源是相熟的,而且因爲賁震源曾經施“鍼灸”治好了老張頭的“風溼病”,所以爲人孝順的小張頭對賁震源爺倆自然十分感激。這“震源先生”也是越發喊得的親切。聽到小張頭招呼自己,小中郎也笑着禮貌的迴應:“爺爺沒去今天是我自己。”
“小張頭”拉起一旁啃雞腿的“小小張頭”,指着小中郎教育道:“看你中郎哥哥多懂事啊!小小年紀都知道幫爺爺掙錢啦!你要好好向你中郎哥哥學習啊!”賁中郎聽到“小張頭”又誇獎自己,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教育完自家兒子,小張頭放下手上的抹布,從案板下面拿出一封茶葉,繞出店鋪走到賁中郎面前,直接放進了三輪車上向小中郎囑咐道:“上次震源先生治好了我爹的老寒腿,我一直沒有登門道謝!這是孩子他舅從南方捎過來的“信
陽毛尖”,你幫我交給“震源先生”,我知道他好這一口。”
賁中郎連連擺手拒絕,說:“張大叔,我不能收!我不能收!如果我收了的話,回去爺爺一定會罵我的。”
小張頭哈哈笑兩聲說:“我知道震源先生不願收什麼東西,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包茶葉是我們家老爺子千叮囑萬囑咐,一定要交給震源先生的,小中郎你就放心大膽的收着。如果震源先生回頭數落你,你就來找你張大叔,張大叔給你“攬着”。”
論起口才“賁中郎”那是小張頭這樣的生意人的對手,小張頭三言兩語便教他收下了這包茶葉;
無奈!賁中郎只能拿着茶葉跟“小張頭”作別,騎車駛進了巷子。青磚鋪地的巷道即平坦又筆直,賁中郎很輕鬆的在巷子裡馳騁,不一會便到了家門口。
賁中郎按動剎車將人力三輪車停了下來,從三輪車上下來走到院門前扣動門環口中高聲喊門:“爺爺?爺爺?快開門啊,我回來了。”
東廂房內賁震源手捧一杯清茶,眼神透過敞開的們投向一望無際的天空。他目光中星光流注、神采外放,口中喃喃自語似有所悟,目光所及似乎已經穿過厚密的大氣層到達了浩瀚的宇宙邊緣,真是一身的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院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神遊天際中的賁震源,賁震源收回遠望天空的視線,放下手中的茶水,站起身走出東廂門外口不住中應合道:“聽到了、聽到了,這就來了。”儼然就是個鄉下土老頭,那還復剛剛的仙氣凌然。
賁震源到了門前,小門剛剛打開一條縫隙,門外的賁中郎嘻哈哈的就叫嚷到:“爺爺快點快點。”
賁震源將院門敞開,微笑着走到院門外接過人力三輪,賁中郎就在一旁輔助向前推,爺孫二人一起將人力三輪推進了院子。賁震源剛剛把車子聽到院子裡,賁中郎便從車子裡翻出黑色的皮包和剛纔小張頭送給爺爺的“信陽毛尖”,拉着賁震源的手就進了東廂房;到了正堂賁中郎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對着壺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喝飽以後賁中郎將“小張頭”送給爺爺的“信陽毛尖”放到桌子上,手指着茶葉對爺爺說:“這是“小張頭”讓我轉交給爺爺的。”
賁中郎停頓了一下,觀察賁震源的反映,看到爺爺不說話,他立刻解釋道:“其實剛開始,我也不想要的,可是“小張頭”一定要給我,和我無關的啊!”
賁中郎件爺爺不說話,似乎有點生氣的樣子,他趕緊叉開話題,按剛纔想好的策略對賁震源問道:“爺爺今天在正和集市遇到了一個白髮老頭,說來真奇怪那老頭用100塊錢買了我一件50元的木雕,而且還讓我向你問好那。”
“嗷!還有這麼個人?”賁震源喃喃細語陷入沉思。
原來賁中郎遇到的這白髮老
者名叫孫城陽,是木藝雕工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出自他之手的木雕作品,都可以說是價值連城、千金難求。賁震源八十歲時曾經和孫城陽有過交際,當時他還是個不得志的中年木雕工,賁震源念其有些慧根就將“平刀門”的技藝傳授與他,之後纔有了孫城陽的名聲大作。只是後來賁震源四處遊歷多年,孫城陽就再也無緣與震源先生相見。直到今天他無意間在“正和集市”碰到了賁中郎,這纔有了白髮老者莫名其妙的一番作爲。細細推究起來孫城陽和賁震源這個十幾歲的小毛孩還是師兄弟那,只是小中郎不知道罷了。
賁中郎見爺爺默默思考,似乎不再追究小張頭茶葉的問題。心中暗暗得意小嘴嬉笑這應和爺爺:“嗯!我也覺得那個老頭很奇怪,要不他怎麼用100元買50元的東西那?你說是吧爺爺!”
聽到孫兒得意的話語,賁震源微笑不語。
見“茶葉的問題”差不多塵埃落定,賁中郎這纔打開身上的皮包向賁震源炫耀道:“爺爺你看,我掙錢了,好多好多的錢,你看那。”手捧着這一打人民幣,小中郎便滔滔不覺的講述了自己到正和集市第一次“淘金”的經過,當然他自動將有關“張和的那一段”刪除了;小中郎口中滔滔不覺的講述,自己如何的志勇雙全,如何的巧妙賣出跟多的木雕,眼神中滿是得以和自豪;
賁中郎問道:“爺爺,我賺了好多錢,你不高興嗎?”賁震源用滿是老繭的手,輕輕的撫mo賁中郎的小臉,蒼老的臉龐上又是欣慰又是心痛。
“還疼嗎?”賁震源和藹的問道。
聽到這三個字,剛纔還興高彩烈、滔滔不覺的小中郎,撲到爺爺的懷裡。小中郎眼淚像開了渣的洪水,一股腦的全涌了上來;倍受屈辱的賁中郎,在賁震源的懷抱里語聲模糊不清的哭訴着:“他們。。。。他們太壞了,他們。。。他們要收走我的東西,還。。。還打我。。。。。。,後來有兩個個阿姨。。”
賁中郎哭了很久,抱着他的賁震源,一下又一下的撫過賁中郎的脊背;賁中郎的哭聲越來越小,終於抱着賁震源的腰睡着了。賁震源小心的掰開賁中郎合抱在一起的雙手,緊緊相扣的十指費了好多力氣。賁震源將小中郎抱到裡間放到的牀上,然後輕輕替他蓋上棉被,輕手輕腳的推到正堂。
賁震源一步一步走到香案前,手掌撫過香爐插着的紫檀木棍,霎時間爐身上的饕餮紋似活了一般,深紅色的紫檀木上冒出一束束青煙;青煙久聚爐頂不散,在空中上下翻滾甚是壯觀;賁震源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五枚銅錢鄭入爐子裡,上下翻滾的青煙爲之一頓,呈扇狀散於空中形成模糊間聚成兩個古篆字:“緣法”。
賁震源袖袍輕甩,將空中的青煙擊散;賁震源轉過身,手撫長鬚,神情中已是明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