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比屠昚想象的還要遠,還好土著人也沒方地想像的那麼壞,沿着河流逆流而上,他們整整劃了一天,直到黃昏的時候。右側岸邊就出現了一片林子,在嚮導的演示下,割開的樹皮果然滲出白色的漿液。土著人表示,放在空氣裡,第二天就會凝固成小球。
橡膠樹找到了,屠昚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事情這麼順利,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籌備糧食了,就地種植糧食是不可能的,他們既不熟悉當地的土地墒情,適合種植什麼樣的作物。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大部落,能交換的到最好,交換不到的話那就只有搶。這樣的事情遠洋艦隊也沒有少幹,雖然華夏的艦隊很少這樣做。當天夜裡就在這裡宿營,這裡什麼都好,天氣太悶熱,還有就是蚊子太多。
也是奇了怪了,那些土著人咋不怕蚊子叮呢,而且蚊子好像也欺生,很少去叮這幫土著。難道說他們還有防蚊的絕技?屠昚溝通了半天,可惜大家語言不通,太複雜的表述真是比劃不明白。屠昚也泄了氣,唉!防蚊藥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考慮吧。
翌日,三艘小艇順流而下,中午前就回到了秣陵號的錨地。一靠岸,屠昚撓着滿臉的疙瘩找到了艦長。他將橡膠林的情況跟方地作了彙報,那片橡膠林實在是太大了,肯定可以搞到足夠的樹苗。
不過想要割膠的話,就要準備一些酒桶,要不然還沒到家就會凝結成一團一團的,肯定拿回去沒什麼作用。聽完他的彙報以後,方地立刻指派人手做木桶,爭取在返航時有足夠的木桶可以使用。
有了第一次和土著人的親密接觸,還有了橡膠這樣重大收穫,這對艦長信心有很大的鼓舞,之後的日子船員和土著的來往增多了不少,大家彼此之間也沒有了敵意。
接下來的日子還算是平靜,只有一個倒黴鬼被巨蟒吞噬,不幸身亡。這事也給大夥提了個醒,沒有必要的時候,大家都不敢隨隨便便進那片叢林。現在艦隊面臨着最大的問題是糧食危機,附近的野獸很多,海里的魚貨也很多,肉食基本可以保障。
主食就成了大問題,屠昚找遍了附近近百里的地方,跟當地的部落換取糧食,還搞到了一種名叫土豆的玩意兒,這東西可以當做一種主食。因爲沒有發現一個像樣大點的部落。小部落就是被搶光了,肯定無法提供足夠的糧食,所以他的搶糧計劃還沒有施行過。
屠昚滿肚子的壞水不知道是不是遭了天譴,前天剛剛返回營地的籌糧隊全部病倒了,屠昚病情最嚴重。晚飯前,軍醫突然闖了進來,表情很緊張,向方地彙報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不僅是籌糧隊的人病了,營地裡也有人開始發病,人數接近一半。
“什麼!怎麼回事!什麼病?拉肚子?”
方地因爲三個桅杆都要修好了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船都修好了,人要是病了,那有個屁用!而且病倒了還是將近一半人,尼瑪這明顯是傳染病啊!方地頓時緊張起來,他連珠炮的發出質問。
軍醫也很緊張,他整天都在親自關注那些病號,現在情況愈發不可收拾了,他無奈之下才來找方地求助:“艦長,不是拉肚子。病號渾身發冷,蓋了好幾條毛毯都不管用,冷得直哆嗦,從下午開始,又改成發熱了,額頭很燙,發高燒!大副最嚴重,他都開始說胡話了。這恐怕是……”
“是什麼,快說!”方地的眼睛頓時紅了,他一把揪住軍醫的脖領。
“我聽過王后的課,剛剛又翻了王后最新的醫書。這症狀很像是……是瘧疾!”
“什麼?我操!瘧疾!糟糕,應該是蚊子!”軍醫的話讓方地如墜冰窟,記憶深處闞石講過的內容頓時浮現在腦海。他渾身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忽冷忽熱的氣候容易感冒,可是身體要是忽冷忽熱了,那就只能是一種病——瘧疾!這是一種非常致命的傳染病,死亡率非常的高。所有人都可能染上了這種病,他頓時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軍醫讓方地的絕望神情嚇了一跳,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急忙說到:“艦長,要趕快找到金雞納樹,金雞納的樹皮可以治療瘧疾!”
“對!我想起來了,老師說過的金雞納樹皮。你認識這種樹嗎?”洪濤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有辦法就好。
他放開軍醫,聽他繼續往下講:這種傳染病是很可怕,但瘧疾這個東西好像傳染性並不強,只能通過血液傳播,蚊蟲叮咬是主要傳播途徑。瘧疾有潛伏期,具體幾天會發作軍醫也不清楚,而且現在沒患病的人不見得說就沒事兒了,說不定哪天也得倒下。
軍醫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本書,翻到其中的一頁。他指着上面的圖片,告訴方地:“艦長,要趕緊找到藥,否則整個隊伍都完了。你派幾個人給我,這裡肯定有這種樹。相信我,我一定找到它!”
“不!你留下。把書給我。還是我去吧!這裡離不開你,只有你懂得治病,你給我撐住場子,照顧好弟兄們。等着我回來!”
“艦長!”
“不要說了!這是命令。”
“是!”
……
兩個人邊說邊匆匆趕到病房裡,屠昚已經渾身打哆嗦,他不停出虛汗,又陷入了高燒,口中一直在說胡話。心急如焚的方地一整夜都守在他身邊,不停的用硝制的冰塊幫他冷敷,幫他把體溫降下來,更怕把他腦子燒壞。到了下半夜,屠昚突然清醒過來,神情憔悴已經奄奄一息。
“咳咳,方地,和我妻子說,照顧好我們的孩子。我兒子還小,兄弟,你以後要護着他們母子,等我兒成年……咳咳,我……我怕是不行了!兄弟,謝謝你還能陪伴我。如果我掛了,把我燒成灰……帶回……去,我……好……想家,家鄉……真的好……美……”
方地早已是熱淚盈眶,他緊緊的摟住再一次昏迷的屠昚:“屠昚,你這狗日的。你給我挺住,你他孃的要是走了,誰還來挑我的毛病?我以後跟誰吵架?嗚嗚嗚嗚,你他孃的是不是個男人?你要是這樣走了,老子看不起你……”
“方……方地,你……他孃的鬆開點。憋……死我了。”屠昚再一次悠悠醒轉,他強撐着笑容說道。
“……嗚……你這狗日的給我撐住。好兄弟,再忍一忍,相信我,明天我肯定能找到那種樹皮,聽着,你要不停對自己說,不能死!不能死!你老婆和孩子都在等你回家!嗚嗚嗚……屠昚,別讓我看不起你!”
方地泣不成聲,此刻早已失去了方寸。所有人都陷入悲傷和恐懼中,營寨裡今夜無人入眠。所幸的是屠昚挺到了天明,只不過已經奄奄一息。再不得到藥物,恐怕撐不過去了。
天剛放亮,方地瘋了一樣划着小艇,把屠昚帶上去了土著人的村落。那個酋長過來看了病人的樣子,很顯然,這傢伙見過這種病。他弄明白了方地的意思,他用手指着天,嘴裡面嘟嘟囔囔說些什麼狗屁。但也不像拒絕的樣子,酋長拿出一個罐子在火上面煮水,又加一些灰呼呼的東西。
方地發現這老傢伙做完這一切後,閉上眼不言不語,啥意思呀?方地搞不明白。他突然瞥見了一個土著戰士身上的開山刀,頓時有了主意,他從隨行的士兵身上收集了十把開山刀,往面前一放說道:“換藥!……十把短刀!”
雖然沒聽懂人家在說什麼,但是方地覺得剛剛那灰色的粉末肯定是藥材,至於爲什麼不再拿出來,肯定是價格沒談攏。這麼金貴的藥材,怎麼可能隨便拿出來給外人用呢?酋長看到眼前的十把刀,搖搖頭又攤一攤手,方地明白是表示真的沒有了,頓時臉色大變。
就在方地處在爆發的邊緣,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這時從人羣裡站出一個赤裸着上身的土著女人,直接走到了酋長面前,和他耳語了幾句,然後又和旁邊幾位年長的土著大聲說着,表情有點激動。
在得到那幾個老頭的首肯之後,就從地上拿起一把短刀,直接在自己的小臂上割開了一個口子,用手掌沾着自己的血挨個和那幾個老頭擊掌發誓,至於他們發的什麼誓言,方地還是一頭霧水。
方地都快急瘋了,真他孃的急中風遇到了慢郎中。可是這是他唯一的希望,又在人家地盤上,只能等着他們折騰。土著女人發完了誓言,長老又和那個女人說了幾句,就從一個陶罐裡倒出些紅色的粉末,開始在那個女人臉上畫線條。周圍的人羣高聲嘶吼着,敲擊着胸前,揮動手裡的梭鏢,有節奏的圍着她轉着圈的跳了起來,可能是個什麼儀式。
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酋長在那女人身上畫完了圖案,儀式總算結束了。方地都快崩潰了,這時候,酋長端過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給屠昚灌了下去。
方地也不知道他灌下去的是什麼,但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也沒有別的法子。過了一會兒,正當方地耐不住性子,指着圖片再次詢問金雞納樹的時候。酋長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他和這個女人走,但只允許他一個人去。
那女人從一間小草屋走了出來,她拿起一根梭鏢,腰上還插着方地送的砍刀,方地跟女人走出了村子,沿着河灘的樹林進發,方地心急火燎地跟在這個女人身後,那女人轉過頭來,突然開口對他說了一句:“伊雅……”
“伊雅……”方地有些發愣,但模仿着對方的聲音說道。
那女人頓時露出甜蜜的笑容,雖然臉上塗都發發綠綠的實在是恐怖,但方地可以感受到她發亮的眼神分明充滿着喜悅。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伊雅……”
這句話方地聽懂了,因爲這個部落頻頻和船員打交道,會說一點簡單的漢字也不太奇怪。方地現在需要她的幫助,哪裡敢得罪她,連忙自我介紹:“我……方地!”
兩個人又確認了幾次,得到女人的點頭確認之後,方地總算鬆了口氣。從早晨到現在還沒有吃一點東西。他順手從揹包裡拿出兩塊壓縮餅乾,這是僅有的幾塊了。他分給伊雅一塊,讓她按照自己的樣子扔進嘴裡。
“方地!¥#¥#……”
伊雅應該覺得餅乾的味道不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不過配上她的大花臉和一嘴白牙,比不笑還難看,那模樣活鬼一樣。看到眼前的一幕,方地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