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嶺上,看着嶺下散落在河岸邊大大小小的草廬,還有那圍着村子稀稀拉拉的寨牆。她心下暗自嘆了口氣,部落的寨子真的比人家差好多啊。
“汪汪,汪汪”
幾聲狗吠打斷了小楓的思緒,她正要邁步下山。
“姐姐,姐姐”
山路崎嶇,不見人蹤,但聲音卻遠遠的傳來。小楓的嘴角泛起了微笑。
不一會兒,山路轉角,先閃出一條黑色的大狗,緊接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出現在山道,只見他頭上扎着一條獸皮帶,頭髮披散在腦後,光着上身,腰上圍着塊麻布,光着腳丫子正飛奔過來。他臉上洋溢着笑容,頭髮在風中飛揚。
“真的是姐姐,要不是看見大胖,我還以爲看錯了”
小傢伙還沒喘口氣,就噼裡啪啦地說上了。小楓迎過去一手將來人攬在懷裡,又順手給他整理一下凌亂的頭髮,笑着道:“巖龍,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小傢伙掙脫小楓的懷抱,氣咻咻地說:“你偷偷跑出去,也不帶上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小楓笑着拍拍巖龍的腦袋,“是,巖龍是最好的戰士。”又指指大熊貓,“這不是還有大胖陪着我嗎?”
“咦!姐姐你這穿得是什麼,還有小熊呢?”巖龍這才發現不對勁,又撥拉揹簍:“這是什麼物事,做得好巧哦。裡面裝的是什麼?你遇到什麼人了,有沒有被人欺負?”
小楓有點好氣又好笑,拍掉弟弟亂摸的手,斥道:“別摸了,有大胖在,誰敢欺負我。”接着拉過巖龍問道:“阿爹在嗎,身體好不好?走,邊走邊說。”
“阿爹正生你氣咧,你還說,瞞着我們跑了……”
姐弟一路上拌着嘴,向着山下的寨子走去。
走進寨子,草廬前,不少族人們紛紛和小楓打着招呼,又好奇地看着小楓身上的衣服。光着屁股的孩子們跟在後面,一路上大呼小叫。小楓一路上回應着族人,看到一個個穿得衣衫襤褸,臉有菜色,心中不覺隱隱發痛。
遷涉到這裡快四年了,部落還沒有恢復元氣。逃亡的路上,部落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牛羊。粟和麥在這裡產量比原來低,捕獵捕魚也很不穩定,族人過得很苦啊!孃親爲了省下口糧給孩子們,因飢餓患病死去。想起這些,小楓的雙眼不覺有些泛紅。
寨子中間有一間草廬,它和旁邊的草廬沒什麼兩樣,只是稍微大一點點。小楓穩定了一下情緒,放下揹簍,彎腰走進了草廬,顫聲喚道:“阿爹!”
“是楓啊,回來了,回來就好!”
昏暗的草廬裡,一個魁梧的大漢坐在火塘邊。微弱的炭火,無法讓人看清他的面容,昏暗中,他朝小楓招招手。
“來,過來,讓阿爹好好看看你“
“嗯”小楓抹去已經溢出的眼淚,快步走到火塘,緊挨着大漢坐下,靠在他的身邊。只見這大漢,額頭上戴着紋有雀鳥的銅抹額,面如黑炭,濃眉下一雙眼睛狀若銅鈴,闊嘴鋼牙,好一幅蓋世英雄的形象。
但此刻,他卻雙眼泛紅,伸出顫抖的大手,輕輕捧着女兒的小臉,聲音有些哽咽:“楓啊!讓阿爹好好看看你,在外面有沒有吃苦?”
大漢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停地幫泣不成聲的女兒抹去淚水。
“好了,不哭了,回來就好。楓啊,不要再生阿爹的氣了。阿爹沒本事,沒法子照顧好你阿母,阿爹對不起你,可阿爹肩上還擔着四百多口族人啊!阿爹答應過阿祖,要帶着族人們活下去,阿爹不敢有私心啊。”
小楓緊緊抱着她爹的胳膊,拼命地搖着頭,泣不成聲:“阿爹,女兒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女兒任性了,讓阿爹擔心了。”
草簾一掀,躲在門外的巖龍衝了進來,撲到大漢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良久,父子三人才從悲傷中,慢慢的平靜下來。大漢嘆息一聲:“楓啊,你現在是部落的巫,部落的事阿爹也不瞞你,你不知道吧,你走後,寨子附近害了野豬,毀了好多麥田,收成少了一半啊。“
”部落裡現在人心惶惶,已經有上了年紀的人偷偷進山尋死了,攔都攔不住啊!阿爹快愁死了,這個冬天會很難過啊,得死多少人啊!”說罷,又是老淚縱橫。
“啊,這麼嚴重。”小楓大吃一驚,見巖龍緊繃着臉點點頭。小楓的腦子嗡地一聲,有些不知所措。慌亂間,雙手不自覺摸上了藥鋤,頓時她眼睛一亮,起身跑出屋外。
小楓把揹簍擺在阿爹面前,又撥亮火塘,大漢疑惑地看着小楓,問這是什麼,小楓也不說話,掀開上面蓋着的樹葉,頓時露出白花花的鹽粒。
大漢霎時間睜大了眼睛,他用顫抖的雙手捧起一把鹽粒,又用舌頭舔了一下,純淨的鹹味立刻刺激到他的味蕾,沒有一點點苦澀。
他怔怔地看着手上雪白的鹽粒,旋即又意識什麼,轉過頭來,神情有些凝重,他嚴肅看着小楓:“這是青鹽,華族纔會有的,你從哪裡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