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達拉女王與一個亡月女神的祭司站在講臺旁,那位祭司身披一件黑紫相間的祭衣,祭衣配黑色斗篷,用銅釦扣在兩肩之上,肩下祭袍之上各有一條黑色龍紋延伸至袍底,布蘭多這條紋飾代表着亡月女神的牧師在聖殿之中的地位:下層牧師多用紫月紋飾,高階牧師們可以用貓或者是骷髏——區別普通牧師與行刑人,再往上神官與祭司的階層,可以有蜘蛛、九頭蛇與波浪紋飾(亡靈對於亡月之海極其崇拜),但整個亡月聖殿只有一人可以擁有龍紋紋飾,那便是亡月聖殿的主祭閣下。
布蘭多眯了一下眼睛,沒料到瑪達拉的一二號實權人物會同時接見自己,他雖然記不起這時亡月聖殿的主祭是誰,但至少明白在這個時代對方的權威絲毫不在瑪達拉的女王陛下之下,甚至可能還隱有過之,畢竟在水銀杖出世之前,亡月聖殿在這個亡靈的國度享有超然地位已有上千年曆史。
見到兩人,安德莉亞自然閉上了嘴。
布蘭多向兩人行禮,女王陛下無動於衷,倒是亡月聖殿的主祭隨之回禮,亡靈的禮節十分特殊,它們將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頭自然垂下,彷彿默哀一般,這個過程持續兩三秒鐘,是亡靈們表達對永亡與安息的敬意的最高禮節。
主祭是個人類,衆所周知,代表永亡與安息的亡月女神只有人類才能成爲她的牧師。亡月聖殿內沒有任何亡靈存在,那怕聖殿內最低階的雜務人員與學徒,也都是人類。這也是帝國內的一道奇景。但千年來聖殿便按照着這樣的規矩運行着,女神眷顧亡者的國度,但卻不會容忍死者出現在她的國度之內,亡靈們熟知這一點,也墨守着這樣的定規,日復一日,亡月聖殿的神職人員逐漸成爲了瑪達拉內部爲數最多的人類黑暗貴族成員。
不過他們雖然是人類。但布蘭多知道這不代表着他們與大陸上大部分生靈有着共同的利益,就像是大部分亡靈巫師也是人類一樣。但它們同樣是埃魯因、聖奧索爾與克魯茲人的大敵,非但如此,它們還是歷次戰爭的主導者,是決策者。給各個國家造成最深重災難的,也恰巧是這些人。
亡月聖殿所扮演的身份也是一樣,在沃恩德,任何戰爭背後都有着宗教的背景,亡靈自然也不例外,在水銀杖降世之前,便是他們統一起亡靈,向沃恩德發起進攻。而在水銀杖出現之後,它們再一次站到了幕後。布蘭多清楚,沒有亡月聖殿的支持,這位女王陛下未必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統一永亡之地。並稱爲瑪達拉名義上的主宰者。
在其後幾十年中,亡月聖殿更是堅定地站在她身後,他們頻頻降下亡月女神的神諭,爲水銀杖掃除一切障礙,直到這個龐大的帝國建立爲止。
布蘭多行禮之後,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德爾菲恩。宰相千金留意到布蘭多的目光,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談判很成功。布蘭多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現在比較害怕的是女王陛下會出爾反爾,雖然水銀杖仍然在他手上,他仍舊佔據主動,可誰知道這位強勢的女人在回到自己的熟悉領域之後,會不會不顧一切對他們動手?
這兩個月以來,他已經不止一次被對方的每一次出手所警醒,告訴他什麼叫做君王的心思難測。
瑪達拉的女王陛下自然留意到了布蘭多和德爾菲恩之間這個細微的互動,不過她根本沒有在意,“這位是菲利普主祭。”她向布蘭多簡單地介紹了一句,布蘭多這才從這位女王陛下冰冷的口氣中瞭解到,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那個‘誠懇者’菲利普。
後者在第一紀元末期到第二紀元的前四十年間擔任亡月聖殿的主祭一職,其最大的功績就是支持瑪達拉的至高者統一帝國,不過布蘭多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在哪一年成爲亡月聖殿的主祭的,沒想到他眼下已經登上了這個位置。
歷史上的菲利普是個非常低調的人,他出生於永亡之境一個黑暗貴族家族,十二歲時便加入了聖殿,成爲了一位神職學徒,其後他的晉升道路也沒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只是甚少犯錯,並且虔誠篤信,深受他的幾位導師的信任,晉升之路說不上一番風順,但也沒遇上什麼太大的挫折,就好像勤勤懇懇地,便一路進入了聖殿的中樞。
他登上主祭之位的過程,更是乏善可陳,因爲在這個時代亡月聖殿也找不出更加出色的天才,他唯一的優勢在於比其他幾位競爭者更加合適,就因爲這個原因,他得到了這個在亡月的國度地位最爲尊崇的位置。
照理來說這樣的人性格當中應當缺乏那種偉大的人所常見的靈機一動的投機性,說得不好聽一些,便是缺乏孤注一擲的勇氣,他應當中庸謹慎,喜歡固守陳規,但偏偏是這麼一個人,他卻從一開始便堅定地站在了水銀杖背後,哪怕是在這位瑪達拉的皇帝陛下勢力還並未嶄露頭角的時候,從來沒有產生過任何動搖,他的一生,幾乎就是爲水銀杖統一亡月帝國所添磚加瓦的一生,按照不少玩家的戲稱,按照‘老好人’菲利普這樣的支持力度,就算是一頭豬,也應當當上瑪達拉的皇帝陛下了。
這個說法不無道理,在水銀杖崛起之前,亡月聖殿掌握着這個黑暗國度的幾乎所有的話語權,作爲亡月聖殿的主祭,他與後來帝國的皇帝陛下唯一的區別就是對於亡靈領主們沒有絕對的統治力而已,除此之外,他與至高者並沒有什麼差別。
但掌握着這樣力量與勢力的一個人,卻選擇了打造出一個站在聖殿之上的人,就彷彿主動將聖殿的權力讓渡了出去,有人認爲他這是爲了實現帝國的統一,但也有人質疑他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有人認爲他是得到了亡月女神的神諭,但種種說法,都無法概括這位亡月聖殿的主祭閣下,直到他卸下亡月聖殿的主祭一職讓位給後來者爲止,關於他的一切傳說,都彷彿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題。
說起來,布蘭多還是頭一次與這位歷史上的名人見面,但在這個時代英雄與傳奇有太多太多,至少比起對方身邊那個女人來,這位菲利普主祭其實也算不得什麼,而在他心目中,這位主祭的存在感也正是如此,他的經歷彷彿像是傳奇,但經不住仔細推敲,給人的感覺似乎又很平凡,與普通人相比,他神秘莫測,但與這個時代真正的那些傳奇英雄相比,他也就如此而已了。
但無論如何,但凡是聽說過此人的,都或多或少會對後者有些好奇,好奇的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究竟是怎麼樣的,是怎樣一種信念,支持他堅定地站在水銀杖的背後,直到讓這個黑暗的帝國完成統一爲止。
此刻,布蘭多看着這位主教,心中不免就有這樣的想法。
菲利普彷彿像是有些木訥到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他向布蘭多回禮之後,揭下祭袍的帽子,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孔來,那是一張沒有任何特色的中年男人的臉,臉頰上還有一些灰褐色的斑塊,像是屍斑,由於長期受黑暗魔力的侵蝕,這是克萊絲神職人員的一個顯著的特徵。
但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的中年男人,瑪達拉的女王陛下在向布蘭多介紹完他之後,卻回過頭,將目光投向後者,像是在徵詢他的意見。
布蘭多留意到這一幕奇景,他不禁看向這個老男人,只見菲利普木訥地點了點頭。
女王陛下這纔回過頭來,看向他道:“伯爵先生,這些日子以來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實在太多,以至於我抽不出空來來接待各位,多有怠慢之處,你不會怪罪吧?”
布蘭多自然不會把這位女王陛下的客套話當真,他搖了搖頭。
女王陛下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很好,當日在戰場上我向你許下的諾言如今也已實現了大半,瑪達拉表現出的誠意,我相信伯爵先生不會視而不見吧?”
布蘭多再點頭。
“如今,瑪達拉的大軍已經從埃魯因撤離,那些伯爵先生想要施以懲戒的罪人們,如今也已交到了你的手上,伯爵先生提出的要求,我也一一滿足,我作出了巨大的讓步,但想必伯爵先生也明白,交易是相互的,對嗎?”
對於這句話,布蘭多可以說是等待已久,他深知這位女王陛下不是一味退讓的人,她在一方面表現得弱勢,那麼只能說明她在另一方面一定有所圖謀,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沒有理清頭緒,對方作出這麼大讓步,究竟是爲了什麼。
或許在旁人看來,這是爲了拿回水銀杖,但身爲當事人布蘭多心中再清楚不過,當初水銀杖也是這位女王陛下親手交給他的。
那麼當日她所做的一切,眼下就需要一個另外的答案來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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