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亞馬斯先生!”
格魯丁男爵被白的話嚇了一跳,臉上忍不住一片慘白。他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這個瑪達拉的亡靈將軍,如果對方都無法護他周全,那個野蠻的年輕子爵只怕真的會一劍幹掉他。
但白卻不理他,徑自說道:“不過支持半個鐘頭,我有這點自信。”
“半個鐘頭?”布蘭多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老對手一樣捕捉到了對方這句話的重點:“半個鐘頭有什麼意義麼?還是說你在這裡拖延我半個小時有什麼目的?”
“如果不是敵人,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生前某個摯友,”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爲何你總是表現得對我如此瞭解,縱使是瑪麗莎。也沒有能如此瞭解在下呢。”
布蘭多隻是一笑。
他當然知道瑪麗莎其實是白的貼身女僕,這混蛋這麼說其實是繞着彎在損他。不過即使是口頭上也絲毫不願意示弱,這倒是符合他對這傢伙的認識;明明打輸了口頭上也絕不會認賬的驕傲的性子,即使是在瑪達拉也得罪了不少人,否則也不會被髮配到因斯塔龍這個雜牌軍團來。
但他想是這麼想,手上卻一點不保留。他繼續向前,與白相距不過十米。與此同時夏爾在他身後,也準備好了法術。
“子爵先生。”白開口道:“你沒想過,西門方向爲什麼沒給你信號嗎?”
布蘭多一怔,他心中想到什麼,忽然面色沉了下來。
“啊,我記得那是一位紅髮的美麗的傭兵小姐吧?”亡靈騎士答道:“當然你不用擔心,大人,我手頭人手很少,應當不足以對他們造成什麼麻煩。不過有一點我不得不告訴你——我派去阻截他們的人手,想必拖延一點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布蘭多一言不發。
白卻自顧自地說道:“想必這個時候,西門我的同類應該已經攻入城了罷。當然那都是一些骯髒的、低級的骨頭架子,而且缺乏指揮,你知道我並不是很信任那些下層屍巫。不過子爵先生,無論怎麼說,你現在不立刻回頭去補救一下的話——別說那位美麗的小姐的性命,恐怕整個戰局都會變得很麻煩吧?”
年輕人好歹聽完了他的這些廢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極力剋制住自己纔沒有一拳砸在對方臉上。他現在只想要這張烏鴉嘴再也說不出話來,不過憤怒歸憤怒,心中卻清楚地很,對方沒必要撒謊——事實上他也一直在擔憂西門方向的戰況,因爲就像是白所說的,他一直沒有收到那個叫做尤塔的女傭兵團長的魔法信標。但如果情況真如後者所說那麼嚴重的話,戰局豈止是麻煩那麼簡單,簡直是無比危險。
先不說這些亡靈涌入對於冷杉城造成的損失,而且也封死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後路。內城城牆低矮,根本承受不起骷髏大軍的衝擊。而如果讓對方乘勢攻入內城的話。
布蘭多忍不住心一直往下沉。
他沒想到這傢伙在這種時候還敢分兵,他忍不住想這傢伙到底真的有沒有在乎過格魯丁的生死。說不在乎,但此刻的所做所爲似乎也不太像。但說在乎,這傢伙的這個計劃卻更像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除非他一早就打算將格魯丁帶走。
可有那個必要嗎?
格魯丁不過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其中一個兒子而已,甚至說不上是長子——布蘭多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緹亞馬斯這一擊可說是擊中了他的要害。他不由得擡起頭面色陰沉地看着這位黑騎士,現在他才總算是明白了這傢伙之前拖延時間的意圖。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自己足夠警覺,沒有讓對方陰謀得逞——至少現在他還有選擇的餘地。
“媽的,不愧是戰爭的天平——”布蘭多暗罵了一句。這還是第一次黑玫瑰戰爭時代。但這傢伙就已經表現出了不遜色於未來的智慧與預見性,布蘭多甚至有一種錯覺,說不定這傢伙已經猜到了自己打的是什麼主意。
布蘭多緊了緊了劍柄,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將這傢伙留在這裡。甚至比起幹掉格魯丁,他更願意先幹掉這個傢伙,不過可惜,他也知道這不太現實。
白對他微微一笑:“還有半個小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在他身後的格魯丁彷彿也鬆了一口氣。這位男爵大人從僵硬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嘿嘿陰沉地一笑,看着這一刻好像是進退不得的布蘭多,心中充滿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以至於好像連現在要承受災難的冷杉城,似乎都壓根不是他的領地,與他無關一樣。
不過那倒也是,對他來說城沒了再建就是了,至於人?那些賤民遍地都是,他壓根就不用在乎。比起來他還是更關心布蘭多現在的感受,他忍不住笑了笑:“年輕人,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他忽然想起上一次挑釁對方的代價,口氣下意識地緩和了一些:“不過我承認你很強,力量總是值得讓人去尊敬的。當然如果你願意將這件事情放下就此告一段落,我也可以代表我的父親作出承諾——”
“承諾我們之間的過節到此爲止。”
他彷彿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侃侃而談:“事實上你也明白,貴族之間一般不願意承受兩敗俱傷的戰爭。不過還有一件事,我的養女還在你手上——”
他正想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卻看到前面的白回過頭,金屬面具下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格魯丁心中一寒,忽然意識到什麼,趕忙閉口不言。
同時白回過頭,等待着布蘭多的回答。
夏爾與茜也看着自己的領主大人。
布蘭多冷冷地回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緹亞馬斯,你當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麼?”
“或者你願意放棄?我知道這些骨頭架子攔不住大人你,不過你的部下呢?”亡靈騎士問道:“當然,對我來說這都是可以接受的,這就是你與我的不同之處。”
格魯丁陰沉地一笑,心中明白白這麼說其實是在擠兌布蘭多。不過他倒是喜歡這個點子,尤其前一天,他就是用同樣的方法迫使布蘭多妥協。看着對手兩次走進同一個陷阱,這讓他感到心中充滿了一種陰鬱的惡趣味。
布蘭多卻嘆了一口氣。
“緹亞馬斯,在我的家鄉,有一句古老的話,”他的手微微鬆開劍柄:“人的一生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白一愣。但他立刻看到布蘭多右手一閃,長劍已劃過一條筆直的線直刺向格魯丁。亡靈騎士在電光火石之間反應過來,微微一擡手中的巨鐮,噹一聲響,長劍帶起一抹銀光擦着男爵大人的右臂飛過去,‘噔’一聲釘在後面不遠處一張油畫上。
但即使定住,劍柄還是不住地顫抖着。
白向後看了一眼。
而格魯丁早已捂住右臂上的傷口,臉色蒼白,用一種恨恨的眼神看着布蘭多。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究竟和自己有何深仇大恨,每一次都要給自己留下一個教訓。
白回過頭,嘆了一口氣:“何必呢,布蘭多先生,仇恨本來不是不可化解的。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你之前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句話有很多解釋,”布蘭多淡淡地答道:“不過我最喜歡的是其中一種——那就是人的一生當中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一個錯誤。因爲這實在是太考驗一個人的智商下限了。”
“你這麼說,”白看着他:“就是要與我一戰?”
“正是。”
亡靈騎士的手掌微微一緊,金屬手套已經卡擦卡擦地握緊了手中的巨鐮。他盯着布蘭多,說道:“那麼試試吧,我拭目以待看看你能不能在更短的時間內繞開我——”
靈魂之火構成的靈質鎧甲一瞬間擴張,形成一面接近凝質的銀牆。
但布蘭多看着他,只是搖了搖頭。
“緹亞馬斯,你搞錯了什麼。”
白愣一下:“什麼意思?”
“事實上,我已經繞過你了。”
年輕人一臉平靜地說道,他的目光越過這位黑騎士的肩頭,一直落在那柄插在油畫上的長劍上。而那柄正在兀自顫動的長劍,劍尖正死死釘住一張除了他,誰也看不到的卡片。
一張繪製着獨角獸女騎士的卡片——“精靈旗幟高高飄揚,心在閃耀,劍在閃耀——”
“出來吧,梅蒂莎。”
一聲淒厲的慘叫——白回過頭,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支銀色騎士長槍已經洞穿了格魯丁的前胸,然而男爵大人仍舊兀自一臉不可置信之色。他用盡全身力量回過頭,然而長槍只是輕輕向後一收,頓時一道血箭彪射而出。格魯丁男爵就像是一灘爛肉一眼軟倒在地上,而亡靈騎士立刻恨恨地回過頭:
“梅蒂莎,怎麼可能——我不是已經將她重傷了嗎!”他低沉地吼了一聲。
布蘭多用一種居高臨下、揶揄的目光看着他:“你還記得我是一個召喚師嗎?”夏爾聽了這句話在一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心想你算哪門子的召喚師。
但白卻皺了皺眉頭:“不可能,召喚師也無法越過我的靈質之牆定點召喚。”
布蘭多一笑。
“所以說,我就是比較特殊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