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隻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野狸子,方泊靜眼底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意,她揮手示意皮子山前去救護,然後笑吟吟地說了一句:“陳爺?!呵呵!看來你確實是像花姑奶奶所說的,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不過嘛,這件事你說了不算,我得聽這位‘張爺’答應了才行!”
說到‘陳爺’和‘張爺’兩個詞的時候,方泊靜口氣加重,帶着一股明顯的嘲弄之意。陳半夜和天遊子同時紅起了臉,一個是因爲被無視而尷尬,一個則是因爲對方的嘲諷而羞赧。是啊!兩個二十啷噹歲的年輕人居然在一位有着兩千年道行的狐仙鬼靈面前稱‘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又是什麼呢?
見方泊靜暫時還沒有什麼危險,好像潛伏在她體內的鳳竹鬼靈和骷髏將軍陳音也沒有什麼攻擊的意思,天遊子收起手中的劍,恭恭敬敬地打個稽首:“越女前輩說笑了!在您面前,我們豈敢如此託大?我這位兄長說話有口無心,還請前輩不要介意。我們四人相處時間雖說並不算太長,但是卻可以說情同骨肉,所以我跟陳大哥是一個意思,只要您不傷害小靜,並且答應日後能借銅人給我們一用,不管你要我們去做什麼事,只要不違背良心道義,只要是我們能夠做到的,就算是拼了性命,我們也一定會去做。”
方泊靜笑了起來:“呵呵!這話說得痛快!不過你們放心,第一,其實我挺喜歡小靜姑娘的,所以不會真的傷害她;第二,我讓你們去做的事其實只是順水推舟,是讓你們到龍虎山越巫懸棺羣所在地替我取回一樣東西,反正不管有沒有我這件事你們都是要去的是不是?第三,那件東西本就是鬼族之物,巫族只是暫借用以守護一些東西而已,所以並不存在違背良心道義之說。而且以你的道法和那位陳爺的手段,再加上這兩位小姑娘的巫蠱之力和快速成長的妖族神通,龍虎山越巫聖地雖然神秘莫測,卻還不至於能夠要了你們的性命,要不然,你們也不會成爲我這千年命局中的解局之人,你們說對不對啊?”
這時候方泊雅靜也已經基本壓制住了自身的傷勢,她走上前來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着眼前這個不是妹妹的妹妹:“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你所要的究竟是一件什麼東西?等我們取來這件東西之後,你是不是就肯將銅人交給我們?再有,你又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一旁的皮子山聽了怒喝一聲:“大膽!祖神她老人家神通廣大,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載,她老人家的話怎會有錯?”
此時陳半夜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又恢復了他慣有的那種憊懶,他吊兒郎當的抖着腿,斜着眼睛看着皮子山用戲謔的口吻調侃:“喲嗬!沒想到皮老大這馬屁功夫這麼爐火純青啊!還下知五百載。你怎麼不說她老人家下知五千年呢?!再說了,鳳竹姑娘年輕貌美,你看她長得很老嗎?這話才真是大膽又無禮!鳳竹姑娘嚎~”
一句話堵得皮子山啞口無言,只能瞪着一對大眼大喘粗氣,卻是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方泊靜掩口輕笑,情態嬌媚不可方物。她斜眼輕睨,媚眼橫波:“喲!陳爺這話說得好聽啊!這馬屁功夫可比皮子山強多了!好像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了吧?”
陳半夜臉色一整,很嚴肅地回答:“豈敢豈敢!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吧!”
經皮子山和陳半夜這一打岔,場中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方泊雅靜也放鬆了心神,又開口說道:“鳳竹前輩,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方泊靜也端肅了表情,很認真地說:“首先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只要你們替我拿回了那件東西,那麼我跟陳音大哥就能夠成爲這一方陰域之主,那時候替你們解決蛇王咒怨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你們也知道,修行者最看重的就是因果業報,我又怎麼會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個業障?我們都是局中之人,不但我逃脫不開,你們也是一樣。所以這件事你們儘管放手去做就是。”
方泊雅靜默然點頭,一旁的天遊子卻是暗暗吃驚:“鳳竹前輩是說,只要你能得到那件東西,就能成爲一方陰域之主?!”
方泊靜微笑點頭。
天遊子皺眉沉吟:“據我所知,這世上分別有三件寶物能有此神力:一是流落於我道門的巫族乾坤社稷圖,二是妖族至尊東皇太一留下的妖鏡‘空門’,第三就是當年的周穆王化身東王公之後所煉製的東王公夜宴圖。這三樣寶物雖不在中原十大神器之列,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卻也只是比十大神器稍遜一籌而已。如果鳳竹前輩所說寶物乃是鬼族之物,那應該就是東王公夜宴圖了吧?”
這一次倒輪到方泊靜吃驚了:“張先生如此博學,倒是鳳竹失敬了!既然先生對這些上古異寶瞭解如此之深,那我也沒必要再瞞你們,不錯,我要你們去龍虎山所取的東西,正是這幅東王公夜宴圖。”
天遊子聳然動容:“傳說中周穆王仙遊之後,化身陰界之主,號稱東王公,所有陰界領域全都是他的屬地,就連上古大神西王母也要向他購買陰界土地,而這幅東王公夜宴西王母圖,正是西王母上門購買陰界土地之時所畫,後來被東王公以無上神通煉化,成爲了一件可以自造一界的異寶。傳說中此畫所在之處會形成一個獨立於三界之外的異度時空,其兇險之處,實在是難以想象,加上它本身所在的龍虎山懸棺羣又受巫族秘法守護,鳳竹前輩真的能確定我們能平安無事地將它取回來?”
方泊靜伸手在骷髏將軍胸口部位輕輕撫摸了一下,他胸口的皮甲頓時變得透明起來,露出了裡邊安放的銅人箭手,然後看着他微笑不語。天遊子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銅人箭手在我手裡,你們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見天遊子不再說話,方泊靜又好整以暇地梳理了一下微亂的長髮,笑吟吟地說道:“其實,你們根本不必擔心,既然你們能夠在妖鏡的幻境迷城中從劉六、劉七兄弟手中逃出來,而且還把妖鏡從‘刑天骨墟’中帶到這裡,那你們就一定能避開‘鬼畫’的吞噬,平安地把它帶回來。”
震驚之餘,天遊子和陳半夜還有方泊雅靜都是面面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原來那面鑲嵌在狐仙洞寶庫牆壁上毫不起眼的銅鏡,那面被他們拋進烏河的銅鏡,居然是這樣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古異寶!妖鏡‘空門’,撕裂時空,是爲‘時空之門’,它的威力,也只是稍遜於位列神州十大法器之一的‘崑崙鏡’而已!這樣一件寶物得而復失,不光是陳半夜,就連天遊子也大有扼腕嘆息心喪若死之感。
見到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方泊靜忽然間又笑了起來:“其實你們也不用這麼泄氣啊!想想你們這麼幾個凡俗之人,居然能闖破‘刑天骨墟’這樣的大巫秘境,安然無恙地從空門幻境中走出來,這樣的經歷,已經足以讓你們驕傲一生了,還有什麼可後悔的?再說了,不管是妖鏡也好,鬼畫也罷,這些東西不但跟你們無緣,而且就算你們拿在手裡,也只有疲於對抗的份,根本就不能給你們帶來任何一點好處。怎麼樣?你們可要趕緊想好,我佔據小靜姑娘的身體越久,對她傷害可就越大。”
天遊子的目光在方泊雅靜和陳半夜臉上一一掠過,得到的全都是肯定的眼神,於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好!成交!”
方泊靜笑了笑,神色間竟然有些落寞:“那好!跟你們說了這麼久,我也累了,想歇歇。記住,我的一縷元神就隱藏在狐仙符文,也就是花姑奶奶留下的內丹之中,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能通過小靜姑娘的眼睛一覽無餘,要是你們反悔,後果如何,你們心裡應該非常清楚!”
此言一出,天遊子和方泊雅靜倒是沒什麼,陳半夜卻是臉上變色:“什麼?!那豈不是說,以後我跟小靜在一起所說的話、做的事,你都能看得見?”
方泊靜笑得非常曖昧:“也可以這麼說吧!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不過嘛,我在這個世上已經幾千年了,你們那點小兒女之事,在我眼裡根本沒什麼神秘可言,再說了,大多數時間我的元神都在沉睡之中,只要你們不是故意驚醒我,或者是小靜姑娘遇到了什麼危險,我是不會醒過來的,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陳半夜老臉一紅,梗着脖子強辯道:“我跟小靜能有什麼小兒女之事?!不過,我怎麼還是覺得那麼彆扭呢?”
方泊靜張開小嘴打了一個哈欠:“好了,閒話少說,這銅人嘛,就先放在這裡,你們也不要想着再來偷或者搶,現在陳音大哥的魂魄已經甦醒,有他守護,你們是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的。好好去做事,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用另一種方式見面的。”
說完回過頭輕撫着骷髏將軍的胸口,柔聲說道:“大哥,你先睡吧,過不了多久,小妹就會回來接你,好嗎?”
骷髏將軍順從地點點頭,回身跨入棺材慢慢地躺了下去。方泊靜轉過身來,對皮子山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好好守護將軍,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他,明白嗎?現在我也要睡了,你們送他們出去就是,至於他們以後去哪裡,做什麼,你們都不需要再來過問。記住!小心羊頭村我那個好徒弟那幫人!”
說話間,她的眼神逐漸暗淡,身上那個古裝少女的影像也逐漸淡去,慢慢地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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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半夜搶上一步,和方泊雅靜一左一右將她扶起。卻見她臉頰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殷紅,雙目緊閉,胸前起伏不定,已經是昏迷了過去。
皮子山走上前,沒好氣地向他們擺擺手,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走吧?!算你們走運!”
眼見方泊靜這般模樣,陳半夜也無心計較皮子山的態度,一彎腰將方泊靜背起,一行人跟在皮子山身後往洞穴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