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色的大門此時已經打開了,一位年約二十六七的男子帶着三四個奴僕正恭候在門前。
他身着一套紫色錦袍,頭髮一絲不苟的梳起,用一個白玉發冠束在頭頂,面色白皙,臉型有些瘦長,高挺的鼻樑微微有些鷹鉤,劍眉飛揚,雙目炯炯,此刻正含着儒雅的笑容注視着胡依夢。
此人正是沈府的主人沈青溪。
不知爲何胡依夢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面前這男子一看便知是個極其精明之人,而且定是身份不凡。
“這位便是賈掌櫃所言精通馴獸之術的小姐吧。”沈青溪嘴角含笑,向胡依夢拱拱手。
“回稟少爺,這位小姐正是小人所說的精通馴獸之術的人。”賈掌櫃向沈青溪躬身作揖,恭敬的答道。
胡依夢不由得再次朝沈青溪看去。她沒想到她一個小小的馴獸師到來,竟能讓沈府的主人親自出府相迎。她心中當下便升起一絲疑慮。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爲着雪豹是要送給某個非常尊貴之人,這沈府的主人才會如此重視吧。思及此處,胡依夢壓下了心底的疑慮。
她上前抱拳向沈青溪行了一禮,“沈少爺,小女子胡依夢便是賈掌櫃請來的馴獸師。”
沈青溪含笑伸手虛扶了一下胡依夢,“胡小姐不必如此多禮。”
他目光深邃的打量着胡依夢。這個女子不但樣貌極美,單純中又帶着一絲嬌媚,且氣質也與一般女子迥然不同,翩翩出塵,明豔灑脫,毫不矯揉造作,美得渾然天成。難怪能令主上念念不忘整整三載。
“胡小姐今日初到沈府,且休息一日,馴獸之事明日再開始吧。”沈青溪對胡依夢說道。
“如此甚好。”胡依夢想了想,點點頭,沒做多想,爽快的接受了沈青溪的好意。
“你二人帶胡小姐去西廂休息吧。”沈青溪向跟在他身後的兩名身着粉色衣裙的丫鬟吩咐道。
“是。”兩名丫鬟朝沈青溪福了福身。
其中一名年紀稍長,圓臉的丫鬟恭敬的對胡依夢說道:“小姐請跟奴婢們來。”
“好。”胡依夢點頭應允,她再次朝沈青溪抱拳行了一禮,然後轉身跟在兩名丫鬟身後朝西廂走去。
見胡依夢不疑有他,跟着兩名丫鬟進了沈府,朝西廂走去。沈青溪目光閃了閃。
他揮揮手示意賈掌櫃可以離去了。
賈掌櫃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揖,低着頭,退到馬車邊,上了馬車,沿原路返回了天上居。
沈青溪轉身慢慢走進府內,他一邊走,一邊用不急不緩的語調向跟在他身後的一位年約五旬的管家詢問道:“西廂那邊伺候的人可都吩咐好了?”
“請少爺放心,老奴都吩咐妥當了,那位小姐被安排在西廂的梧桐苑,距離主上將入住的臥龍居最近。除那兩個丫鬟之外還派過去了兩個小廝,三個粗使丫鬟,兩個婆子。”
“嗯,讓她們小心伺候着,待明日主上到達,若這姑娘確實就是主上尋找之人,我重重有賞。”
“老奴遵命。”
“好了,你也下去吧。”走到書房門前,沈青溪擺擺手,讓老管家下去了。
“是。”老管家遵令離去了。
沈青溪獨自走進書房,拿起書桌上的一本賬冊,看了兩行,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這次主上令他秘密徹查王氏一族貪污漕運鉅款一事,他一路查來,發現此事牽涉人員衆多,不單王氏一族涉及其中,就連許多支持主上的大臣和世家也牽涉在內。看來主上這次需慎重考慮,若想借此事剷除王家是不可能了。欲除王家還需從長計議啊。
不過可喜的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三年的尋訪,今日竟意外讓他尋着了與那畫中之人極爲相似的女子。一切只需靜待明日主上到達,便可確認那女子是否就是主上要尋之人,而主上也能一解三載相思之苦了。
沈府西廂梧桐苑之內。
胡依夢在兩個丫鬟的帶領下繞過堂屋,穿過一片假山和池塘,走過蜿蜒迴轉的九曲長廊來到西廂中的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院子門上的青磚雕着梧桐苑三個文秀的字樣。
丫鬟引着胡依夢推門走了進去。
院中有一座二層小樓,小樓前種着許多高大的梧桐樹,樹葉密密的遮住了陽光,整座院子顯得清涼而寧靜。樓下的迴廊裡擺放着各種種在花盆裡的胡依夢叫不出名字的花木。
“奴婢,奴才,拜見小姐。”胡依夢才走進院子,整整齊齊站在在院中等候胡依夢到來的兩個小廝,三個粗使丫鬟和兩個婆子便急忙向胡依夢行禮。
胡依夢連忙擺手讓她們起來。
她心中疑惑又起。她不過纔剛到沈家片刻,怎麼已經有這麼多僕役在院中等着她了。這其中似有什麼隱情。
胡依夢疑心一起,凡事便更加小心,對這院中九人的言行也觀察的更仔細了。
大宅門中是非多,她可不想捲進什麼是是非非中去。
“你二人叫什麼名字?”胡依夢向帶她來到這梧桐苑中的兩名丫鬟問道。
“奴婢名喚春桃。”年紀較長,圓臉的丫鬟福了福身答道。
“奴婢名喚秋菊。”另一名年紀較小,瓜子臉的丫鬟也福了福身答道。
“秋菊,你陪我上樓吧,春桃,你去打一盆溫水來,我要給小狐狸洗澡。方纔他在天上居吃的一身汁水,髒死了。”胡依夢對春桃何秋菊吩咐道。
“是。”
兩名丫鬟各自領命,春桃去院中西北角的小廚房中打水去了,而秋菊則帶着胡依夢上了二樓,來到她的寢室。
胡依夢打量着這件雅緻的房間。房間的窗子朝南開,採光、通風都是極好,窗前正好被院中生長着的梧桐的枝葉遮去陽光,涼風習習,甚是宜人。靠東牆放着一張紅木雕花大牀,牀柱上垂下厚實的棗紅色綢緞帷幔,帷幔上繡着百蝶戲花圖案,牀旁是一個配有大銅鏡的梳妝檯,上面放着些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珠花首飾。房間正中放着一張圓桌,桌旁配四張凳子。正西的牆上開有一扇小門,秋菊告訴胡依夢那是用作沐浴的房間。
不一會兒,春桃便打來了水,胡依夢摒退了春桃和秋菊,抱着小狐狸來到浴房,她按住掙扎不休不肯洗澡的小狐狸,把它仔仔細細的洗了個乾乾淨淨。
胡依夢在浴房給小狐狸洗澡,春桃和秋菊留在房間裡爲她重新鋪好牀鋪,焚上香爐。
秋菊年紀小,心中藏不住心事,她悄悄湊向春桃,眼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輕聲問道:“春桃姐姐,這位小姐是什麼人啊?這般貌若天仙,莫不是少爺看上的人?這梧桐苑可是三年前少爺特地命人建造的呢。”
“休得胡說!”春桃低聲斥責道:“我們做下人怎麼能隨便議論主人的是非。這位小姐是有大富貴的人,我等只需小心服侍便是,待到明日一切便可知分曉。”
秋菊吐吐舌頭收了聲,一雙眼睛卻還在咕嚕嚕的轉着,心中雖然還有諸多疑惑,但聽到一直服侍在少爺身邊的春桃姐姐都這麼說了,便也不敢再多問。
雖然秋菊和春桃的這番談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怎麼可能瞞過胡依夢這隻修真的九尾狐妖的耳朵。
她雖然在浴房內給小狐狸洗澡,與她們之間隔了一堵牆,可她們這番談話確實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她耳中。
聽那丫鬟秋菊之言,這座梧桐苑似乎是三年前爲了迎接某個人而特地建好的,而那大丫鬟春桃對秋菊說的“待到明日一切便可知分曉”,這其中似有什麼玄機。思前想後,胡依夢心中已然可以確定此事必定與她相關,可是這沈府中的衆人卻由獨瞞了她。這種被人瞞在鼓裡的感覺令她很不爽。
心中一直想着兩個丫鬟剛纔的那番話,胡依夢給小狐狸洗好澡後,便令兩個丫鬟退出了小樓。
她獨自一人抱着小狐狸坐在那紅木雕花大牀,一直到天色昏暗了,心中也依舊沒有什麼頭緒。
兩個丫鬟進屋點了燈,又給胡依夢送來了晚餐,胡依夢草草吃了兩口,就讓兩個丫鬟撤下去了。
小狐狸在天上居吃了個飽,又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此刻臥在胡依夢懷裡已經蜷成一團睡着了。
究竟是該立刻就走還是留下來看看丫鬟春桃口中所說的“明日”究竟會發生什麼事?胡依夢皺起眉頭。她似乎爲了一百兩黃金而讓自己陷入了險境呢。
不知不覺夜已近三更了。
昏黃的燭光散發着迷濛的光芒,將房間裡傢俱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時,小樓的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
“什麼人!”胡依夢立刻警覺。她瞬間調動五感,全神貫注的感知這個潛入她的小樓中不知是敵是友之人。
過了半晌,窗外再無響動,只有蟬鳴伴着蛙叫在這寂靜的夜中單調的響起。
胡依夢鬆了一口氣,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自從三年前她答應妖皇墨冥臨終託孤的請求,接着就被孔雀王孔熙帶人追殺致使墜入深崖,之後這三年,胡依夢行事便更加小心謹慎了。
她知道孔熙定不會放過她和小狐狸。說不定他正在滿世界的找她和小狐狸呢。
不過還好現在她已經修煉出了人形,想必那孔熙再見到她也不一定能立刻就認出她便是當年的那隻白狐。況且在這凡人聚居的城池之中,妖族行事也要收斂很多吧。
想到這裡,胡依夢轉身正要朝牀邊走去。
突然,她剛擡起的腳硬生生的頓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