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溪的馬車載着身受重傷氣若游絲的憐琴和萬分焦急的胡依夢迴到了萬花樓的後門。
在胡依夢的引導下,兩名護衛用一個簡易的擔架擡着憐琴進了萬花樓的後門,快步走到憐琴的院中,將憐琴送進了自己的屋子。
這時後門早有眼尖的丫頭見了憐琴的慘狀,立刻朝着何媽媽的屋子跑去,去將憐琴受傷一事報告給她。
胡依夢領着護衛們進了憐琴的屋子,護衛們將憐琴放到牀上邊告退了。
原本跟着憐琴和胡依夢一起去遊湖的巧兒原本見自家主子被逼無奈之下投了湖,心中當下就涼了半截,又見胡依夢追着自家主子也跳進了東湖之中,立刻嚇得渾身癱軟,跌坐在地上只顧着發抖,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是憐琴的貼身丫頭,若是憐琴有個好歹,何媽媽定會給她指派新的主子,或是直接讓她也去接客了。指派了別的主子還是好的,上可拖個一兩年再接客,可若是自己讓她去接了客,她這輩子也就再無出路了。
原本她滿心以爲只要跟着憐琴,憐琴有了好出路,她也能乘着這個機會離開萬花樓這個火坑,可這次從當時的情況上來看,憐琴多半是活不下來了。
那王公子不也害怕惹禍上身,立刻命船伕將畫舫駛回了渡口,還命他們船上所有人決不能提起他與憐琴一起來遊湖之事。
上了岸后王公子立刻上了自己的馬車狼狽的逃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那個來接憐琴去東湖的管事也立刻讓車伕駕着馬車將她送回了萬花樓。
到了萬花樓後門,那管事什麼也沒說,放下巧兒之後邊立刻讓車伕駕着馬車回了王府。
巧兒經此一嚇,渾渾噩噩的進了萬花樓,回到憐琴的屋內,一顆心七上八下慌了手腳,覺得自己幹什麼都不對,索性認命的等着何媽媽發覺此事之後派人來找她。
誰知等了半晌,竟見到胡依夢領着幾個大漢擡着一臉蒼白氣若游絲的憐琴進了屋子。
巧兒急忙絞着帕子,一臉驚恐的湊到憐琴的牀邊,焦急的向胡依夢詢問道:“依夢姑娘,我家小姐怎麼樣了?”
“噓……”胡依夢豎起一根食指按在自己脣上,噓了一聲,輕聲讓巧兒不要驚叫,她對巧兒說道:“巧兒,你先別急,憐琴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我們要趕快去給她請個大夫來看看,她的頸子上收了傷,流了這麼多血,又在東湖的冷水中泡了這麼久,我擔心她傷口發炎,若是引起發熱,再引發其他什麼併發症,可就真的性命難保了。”
“是是!我這就去!”巧兒聽了我的話,立刻拎起裙角就往外衝。
因爲衝的太急了,她猛地和剛走到門口的那人撞在了一起。
“哎呦!”只聽一聲尖叫,正要出門和正要進門的兩人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你這短命的小蹄子跑這麼急做什麼,急着去投胎啊!”來人尖聲罵道,邊罵着邊伸出保養得很好的手朝着巧兒就是一耳光摑了下去。
巧兒暈暈乎乎剛纔地上爬起來,那人揚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巧兒呆呆的看着來人,這纔看清來人竟是何媽媽。
何媽媽身旁的丫頭一把推開了呆愣着的巧兒,何媽媽扭着纖腰快步朝躺在牀上的憐琴走了過去。
她走到牀邊,低頭看着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如紙的憐琴,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憐琴的鼻息,那微弱的鼻息令她緊皺起了那兩道秀眉。
胡依夢也不理會何媽媽此刻皺着眉頭究竟在想些什麼,她見巧兒捂着臉呆呆的站在門口,立刻對巧兒說道:“巧兒,快去請大夫啊!別傻站着了!”
聽到胡依夢的提醒,巧兒這纔回過神來,立刻朝着跑去。
她前腳剛跨出房門,就聽見背後何媽媽急聲朝她喊道:“小蹄子你給我站住!”
巧兒趕緊站定,轉過身不解的看着何媽媽。
何媽媽那雙精明的杏眼中明明滅滅傷過無數光芒,她腦中一瞬間思緒萬千。
最後只化作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外人知道憐琴受傷一事。
天璣城一年一度的七月初七花魁大賽馬上就要到了,可她們萬花樓的頭牌去年花魁大賽的花魁娘子憐琴卻受了傷,氣若游絲的躺在這裡。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此事,那萬花樓今年再想奪得花魁大賽的頭名,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這裡,何媽媽一狠心,叫住了正要去給憐琴請大夫的巧兒。
“去請什麼大夫,都給我好好呆着,今日憐琴受傷之事誰都不許說出去!”何媽媽冷着臉對巧兒和胡依夢說道。
“何媽媽。”胡依夢皺起眉頭,“憐琴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還是請個大夫來給她診治一番,也好開些藥煎了給她服下。”
“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何媽媽狠狠的瞪了胡依夢一眼,說道:“俗話說得好,棒打落水狗!若是憐琴受傷一事傳出去我們萬花樓在花魁大賽上豈不是要被其他花樓狠狠打壓?!”
“可憐琴怎麼辦?若是不請大夫,她的傷口發炎了說不定會要了她的命!”胡依夢焦急的說道:“何媽媽,憐琴好歹也是萬花樓的花魁啊,你不能就爲了一個花魁大賽將憐琴的生死置之於不顧啊!”
“媽媽我又說不管她了嗎?待會兒我派人取些傷藥過來,你們給她敷上,慢慢調養就好,何必大費周章的專門請大夫!”何媽媽杏眼一眯,淡淡的說道。
聽出何媽媽爲了讓萬花樓在這次花魁大賽上不被其他競爭對手打壓,竟然置憐琴的生死於不顧,胡依夢頓時萬分憤怒,她拉下臉,冷笑道:“何媽媽,此次憐琴參加不了花魁大賽怕是萬花樓本就沒有機會奪得頭名了吧!”
“咱們萬花樓的牡丹雖然比起憐琴來是差了點,但也是曾經拿個花魁大賽頭名的,這次憐琴受傷了,萬花樓首捧的就是牡丹,想來花魁娘子的名號也跑不到別家。”何媽媽一邊說着,一邊帶着兩個丫頭就朝門外走去。
見何媽媽要走,胡依夢急了,她大聲朝何媽媽的背影說道:“若是孔隆孔公子回來見憐琴傷成這樣卻沒有大夫來看,追問起來,何媽媽你也脫不了干係,若不是你硬逼着憐琴去陪那個狗屁王公子游湖,憐琴也不會不堪受辱投湖自盡!”
聽到這番話何媽媽果然停下了腳步。
她轉身看着胡依夢,那雙杏眼微眯,露出點點寒光,臉上一片平靜,卻更讓人害怕。
巧兒見到這樣的何媽媽嚇得不由的打了個哆嗦,背後冒出一身的冷汗。她的賣身契還在何媽媽的手上,她的命運,她的未來都被何媽媽掌控着,這叫她如何不害怕。
可胡依夢就不一樣了,這個何媽媽或許萬花樓裡其他人都萬分畏懼着她,因爲她們的命運都掌控在她的手裡,可是她卻不一樣,她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個何媽媽和她半分錢的關係都沒有,她並不怕她,她對她唯一的那點忌憚還是因爲擔心她把對她的氣出在憐琴身上。
“你這小蹄子是在威脅媽媽我嗎?”何媽媽直視胡依夢,寒着聲音問道。
“依夢不敢。”胡依夢沒有絲毫畏懼之色的回道。
“不敢?我看你這小蹄子沒有什麼不敢的吧。”何媽媽纖纖玉指一伸,指着牀上躺着的憐琴說道:“你不會以爲你的賣身契不在媽媽我的手裡你就可以這麼沒大沒小無法無天了吧?”
胡依夢也不答話,只是瞪着何媽媽,不肯向她認輸。
何媽媽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笑容,繼續說道:“你的賣身契雖說是在憐琴手中,可憐琴自己都是個買了身的,而她的賣身契正好就在媽媽我手中,她若是死了,她的所有東西包括你的賣身契在內都是歸媽媽我的!你還是少猖狂點,好好想想將來怎麼在這萬花樓中接客,伺候好客人吧!”
“哈哈哈……”胡依夢聽完何媽媽這番話非但沒有如何媽媽所想的那樣露出驚恐之色,反倒大笑起來。
何媽媽被她這陣突兀的笑聲鬧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惱火的朝胡依夢喝道:“別笑了!你笑什麼笑,我定要把你賣到最低賤的窯-子裡去,讓你被千人騎萬人壓!”
“何媽媽,我是笑你有想象力了。”胡依夢微微一笑,這笑容撐託的她更加嫵媚絕豔。她眼波流轉,嘴角輕輕牽起一個優雅的弧度,看着氣急敗壞的何媽媽緩緩的開了口:“憐琴這裡其實壓根沒有我的賣身契,她不過是見我暫時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好心收留我一陣子,那賣身契的說法也不過是爲了搪塞何媽媽你。不過今日聽何媽媽你說起這花魁大賽的事,我倒是有了一個新打算。”
胡依夢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又開了口,她柔聲對何媽媽說道:“若是依夢去了別家花樓,代表那家花樓參加今年的花魁大賽,不知媽媽覺得依夢與牡丹姐姐誰能成爲今年的花魁娘子?”
胡依夢說這番話時雖然聲音很輕柔,語調也很緩慢,但卻硬生生讓何媽媽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