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中的季瑾之在接受了林醫生的檢查後,開始扎針輸液。
藥物的干預,讓她的超高的體溫在緩緩降低,但紊亂的思緒,卻像是蒼茫大海中的孤舟,讓她無處停歇,無處安歇。
2009年,七月中旬,昏睡中的季瑾之,又再度回到了八年前。
一場精彩絕倫的沙灘馬球比賽,陌少川以精彩的球技博得滿堂彩,大獲全勝後,和她一起在海邊漫步。
他甚至連運動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忙的牽着高頭大馬,單手拉住她的手,一用力,將她拽到了馬背上,隨着潮漲潮落,兩個人在海邊沙灘上徘徊。
當時聊了很多,也說了很多,到底說了什麼,她幾乎都已經記不清了,卻唯獨記得,那個黃昏的沙灘上,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猛地一下牽着繮繩勒馬,扶着她下來的同時,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手中不知從哪兒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絲絨錦盒,表情順勢也變得凝重而真摯起來。
“安之,嫁給我吧!”
那一年,陌少川二十三歲,卻已經在麻省理工財經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回過一年接手家族產業,在商場上嶄露頭角,成爲商界一個驚人的神話。
如此滿身氣勢的男子,就那麼靜靜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夕陽餘暉炙熱刺眼,那金色的光芒均勻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融爲一體的魔力參半其中。
剎那間,她的眼睛滾燙灼熱,時間好像一瞬間回到了過去,曾經的種種美好記憶,全部涌現了眼前,眼睛愈發的溼潤,視線也開始模糊,那一刻,她終於誰知道什麼叫做喜極而泣。
忘了具體是怎樣的,反正她忍了又忍,卻怎麼都沒忍住那洶涌而來的淚水,竟那一刻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他也慌了,忙起身拉着她的手柔聲安慰,解釋了很多,她卻在終於止住了眼淚的一刻,忽然拿走了他手中的錦盒,他也趁機捉住了她的手,認真的說,“你答應求婚了,從今以後,你就要做我陌少川的妻子,做我的女人,一生一世,永遠都不能離開我了!”
她沒說話,卻微微的笑了,接着感覺雙腳離地,她被他抱在懷裡旋轉,他親吻着她的臉頰,親手爲她戴上了那枚設計獨特的鑽戒。
那一天,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
她答應了他的求婚,他許諾,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卻在五年之後,她兌現了當初的承諾,在民政局和他填寫各種的表格,領取了一個屬於她和他之間關係締結的結婚證。
在踏出民政局的同時,他涼薄的聲音隨之而至,“爲什麼要和我結婚?”
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陰冷的不含一絲的感情,冰冷的帶着濃濃的嘲諷和嫌棄。
那時,她在心底裡說,‘因爲你求婚了啊!’
在五年前。
和原本身份的她,在那個夕陽的海邊。
但表面上,她卻要將真話掩去,用假話敷衍,只回應着他的冷漠,露出嫣然一笑,口是心非的說,“因爲想做陌太太啊!”
他不屑的眼神呈現出更加鄙夷的嫌惡,捏起她的下巴,手指力道大的想要將她骨頭捏碎,“陌太太?你也配?別忘了你自己是誰!你在我眼裡,連外面的野狗都不如!”
她沒說話,但脣邊的笑容卻格外的濃,濃的好似聽到了世間最大的一個笑話。
那笑容,亂了他的心,他疑惑的目光遲疑了下,深呼吸,甩開了她的手,轉身大步流星的上車,不帶一絲遲疑的從她身旁揚長而去。
那麼決絕的背影,殘忍的印在她心中,刻骨銘心。
季瑾之再度醒來,已經是翌日的上午了。
高燒褪去,她有些頭暈眼花,可能是兩天沒怎麼好好吃飯,又重病了一場的緣故,躺在牀上,感受着陽光從窗簾縫隙裡探進來,她環顧四周,卻發現房內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
是幻覺嗎?她總覺得自己昏睡中,有一個人一直在身旁,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
這個時候,管家推門進來,看着甦醒過來的她,管家頗爲吃驚,急忙跑過來爲她倒水喝,同時嘴裡又嘮叨了起來,說,“太太您終於醒了,陌先生在您身邊陪了一整夜呢!”
季瑾之一愣,“他回來過?”
還陪在她身邊一整夜?
那就不是幻覺,而是他守在牀邊,還一直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管家端水過來,扶着她坐起來,說,“可不是嘛,陌先生回來陪了您一宿呢,早上忽然接了個電話,說好像有很重要的事,這才離開了,臨走時,還告訴我,您有什麼事兒,第一時間要通知他……”
季瑾之思緒起伏,搞不懂陌少川的此番舉動到底爲何,難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清早的時候,陌少川陪在了她身邊一夜,在牀邊用手肘撐着牀,微微的眯了一會兒,手機突然的震動聲,不由自主的驚醒了他。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未等接起,雙眉卻蹙了起來,又看了看牀上躺着還在熟睡中的季瑾之,伸手過去試了試體溫,看到她退燒了,才微微的鬆了口氣。
拿起電話,踱步去了走廊,才接聽起來。
電話是沈城打來的,陌少川接起後,只說,“什麼事兒?”
說話時,他的眼神還專注的看着門縫裡牀上躺着的季瑾之,想着等下讓管家煮一些粥,估計她醒了以後,就會餓的。
沈城那邊卻喘息着,呼吸不均,“陌總,不好了,安之小姐這邊出了點事兒……”
陌少川的手猛然頓在了那裡,眸光深邃的看了看臥房裡面。
沈城似乎感覺到了陌少川的猶豫,又說,“陌總,安之小姐被人威脅,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包裹,裡面都是動物的肝臟,鮮血淋漓的,還有一封威脅信,我已經報警了,如果您那邊忙的話,這邊我先自己處理。”
電話裡,忽然傳出了季安之帶着哭腔的聲音,“沈城,別告訴川哥哥,這個時間,川哥哥還在家裡陪姐姐的,怎麼說姐姐也是川哥哥的妻子,不要讓他爲難,這邊我們自己處理吧!”
幾句話,陌少川的心驀然的堵在了那裡,又擡眸向臥房裡看了看,煩悶的攥着手機,對沈城吩咐說,“我馬上過去!”
陌少川趕過去的時候,季安之正趴在沙發上哭哭啼啼,而旁邊的茶几桌上,放着收到的快遞箱,裡面鮮血淋漓的放着幾個動物內臟,還有一個被插滿了鋼針的小娃娃,以及一封打印出來的威脅信。
警察也在同一時間趕到,大致調查瞭解一下,推算出應該是她之前僱傭的槍手們,因爲不滿,而威脅嚇唬。
所幸事態並不是很嚴重,警察也接手立案調查,陌少川抱着季安之回臥房,哄着她安慰了很久,直到哄着她睡着了,才蓋好了被子,起身出去。
出去後,又吩咐沈城仔細調查,不能放過任何有嫌疑的人,說完,就大步凜然的離開了世紀酒店。
上了車,陌少川又不放心的抓過手機,想了想,還是撥通了星月灣的座機電話。
管家接起後,就聽到他這邊焦急的詢問聲,“她怎麼樣了?”
“太太已經醒了,剛喝了些粥,現在狀態好了很多,已經可以下牀活動了。”管家如實回答說。
陌少川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微微的鬆了口氣,又似乎想起什麼,忙問,“那其他方面呢?”
比如精神,又比如心情。
他記得,她之前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管家也說過,她好像接到了類似威脅電話之類的,情緒一直萎靡低沉。
“這個吧……還不太好說,反正太太的心情,似乎還不太好……”管家小聲說。
陌少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了想,又說,“昨天我讓你準備的文件,你去書房拿出來,交給太太,讓她給我送過來,說我急用。”
停了一下,又補充說,“晚上也不用準備晚餐了,我和太太在外面吃。”
電話裡的管家愣了一下,才連忙應下。
陌少川沒在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他重新發動車子,朝着陌氏集團的方向駛去,來到了公司,他徑直上樓,對秘書吩咐說,“等下季小姐過來,不許攔着,直接讓她進我辦公室,還有,取消我今天晚上所有行程安排!”
秘書遲緩的愣了下,“請問,哪個季小姐?”
最近被季瑾之和季安之兩個季小姐搞的有點暈頭轉向的,秘書能這麼問,也在情理之中。
陌少川冰冷的視線迎上秘書,“你說呢?”
大步往總裁室走去的同時,又冷冷的丟下幾個字,“季瑾之,你們的總裁夫人!”
秘書嚇得一驚,總裁夫人?這句話剛剛是陌總說的嗎?
不是傳說陌總和太太的感情不好,單戀的是小姨子季安之小姐嗎?怎麼又……
真是老闆的心思揣摩不定啊!
季瑾之拿着管家交給她的文件,打車來到了陌氏集團。
剛剛大病初癒,她本不打算折騰這一趟的,但是管家說了,是陌少川親自吩咐的,搞不懂他又是唱的哪一齣,也是在家裡悶了好多天,確實有點悶了,打算出來散散心,順便給他帶文件過來。
她剛上來,就被秘書直接一路領到了陌少川的辦公室門前。
秘書敲了敲門,打開門後,恭敬的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您請進。”
夫人?
季瑾之被這一聲夫人叫的渾身汗毛一凜,詫然的目光隨之而來,結婚三年以來,她來過公司幾次,但每一次都沒有人稱呼過她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