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囉囉嗦嗦幹嘛?”周氏用力一拉,差點兒讓水雲秋栽個跟頭,母子倆一前一後、一個嘮嘮叨叨一個垂頭不語,慢慢走出雲舒家院子。
幾人望着她們的背影慢慢走遠直到過了轉角消失不見,除那萬事不懂的小嬰兒二毛時不時啊啊幾聲外,院子裡靜悄悄的,原本輕鬆愉快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壓抑!
半晌後,水志誠放下柴刀站起來,爲難的搓搓雙手勸慰道:“他娘,別…生氣啊,大嫂就那樣,咱們不跟她計較。”
李氏搖搖頭嘆口氣道:“罷了,早知道就是這個結果,即便我們把房子田地都送給她,她也未必會多感激我們幾分!算了,隨她怎麼說吧,反正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雲舒皺眉望向院門口,心中又氣惱又無奈:這周氏真是討厭,老實了大半年,現在大伯剛找到差事,她就開始翹尾巴了!還嫌咱們給的錢不夠!娘說得對,這種人就算你把心掏給她,她還覺得你那心難看了,或者還想要更多?!唉,真是個無底洞!
再說,嬸嬸姚氏怎麼會那麼熱心幫大伯找差事了?照周氏那說法,似乎姚氏比大伯本人還急,難怪最近經常不見她,原來是做‘好事’去了!天下真有免費的午餐?不可能吧!雖然目前姚氏給人印象不錯,可誰知道了!或許…或許…
雲舒偏着腦袋想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了。最後她一拍腦袋,算了,反正不是自家的事兒,他們愛咋地咋地!
大伯自上工過後。周氏臉上的笑越來越多,說話大聲了,出門也愛打扮了,還時常串門子。水雲秋每天下午酉時左右就跑雲舒家來練字,到吃飯時間周氏叫她纔回去。
周氏雖然討厭,水雲秋除了太護短外,其他也還湊合,何況還是自己親堂姐。雲舒見她真心想學。也不爲難她,將安夫子教自己的全都告訴她,從未藏着掖着過!
雲舒曾問過雲秋:“你娘也識字,爲什麼不讓你娘教你?”
水雲秋聞言臉色明顯有些落寂,問了幾次她才說,周氏要忙着照顧水雲波,沒空理她!還有。雲舒家的墨汁很好用云云!
炎熱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熬,總算到了秋收的季節,雲舒家沒水田不必忙活,但外婆家田地多,自家一定要去幫忙的。李氏衡量一番,今年家裡雖沒養肥豬。可二毛還那麼小,自己去的話也幫不了多少忙,於是決定讓水志誠帶着雲舒去。
至於春秀嘛!李氏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將她留下來陪自己。其實並不是她害怕或是怎麼的,春秀一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這半年爲自家出了那麼多力,現在還讓她去幹那些粗活,實在太委屈她了。
於是李氏定好日子。八月初一天還沒亮,就讓水志誠揹着迷迷糊糊還在睡夢中的雲舒出發了。雲舒一直搖搖晃晃睡到外婆家門口才清醒,一睜眼,突然發現物轉星移,很是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一不小心又穿哪兒去了呢!
今年秋收跟往年一樣熱鬧,大人們早早挑着擔子、扛着搭鬥、圍席熱鬧的出門。精力旺盛的孩子們要麼吵鬧着跟着下田,要麼就湊上一大羣在院子裡瘋跑玩遊戲。
以前雲舒個子小跑不動。現在已經四歲多的她發育不錯,腿腳靈便,個頭跟五六歲孩子差不多,再加上她給人印象向來聰慧懂事,孩子們都不敢小瞧她,大人們也不會太拘着她。
水志誠一到外婆家門口,放下雲舒交代幾句就下地忙活去了。雲舒揉揉眼睛主動要求洗臉、吃飯,原本坐在屋檐下發呆的康娃一見到雲舒,就主動跑上來跟在她後面。雲舒自己搓了毛巾洗臉,將帕子扔水裡,他便撿起來也學着雲舒方纔的動作胡亂抹上幾把,雲舒吃飯他也要吃飯。
待二人吃飽喝足坐在屋檐下曬肚皮時,大表哥李賢健興沖沖的跑回來,還沒進屋就大喊:“娘、外婆,爹讓我拿個竹簍子去,咱們田裡好多泥鰍,抓了回來給咱們中午加菜。”
泥鰍?那滑滑的小東西,雲舒雖不愛吃,卻覺好奇,她立刻站起來跟着跑過去:“健哥哥,我也要去!”
站在門口等竹簍子的李賢健,低頭看看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妹妹,揉揉她腦袋道:“你是女孩子,要文靜些才行,下田會捱罵的!”
“大姨二姨不也下過田嗎?健哥哥,沒事兒,你帶我去,我就在旁邊看着,不下田去好不好?”雲舒撒嬌的搖搖李賢健的胳膊。李賢健稍稍一想:“好吧,只許看,不許下田哦!捱罵了可別說是我帶你去的哦!”
雲舒呵呵點頭,心中偷笑:你是大表哥,真捱罵了當然要拿你去頂了!
過一會兒,舅母總算找來個竹簍子,那簍子用細密的竹條編成,底窄肩寬,然後急劇收縮,簍子口只容伸進一隻大人的拳頭!極似人類的寬肩細脖!
健表哥拎着竹簍帶着雲舒和小康興致滿滿、蹦蹦跳跳的往田裡去。今天正收割的大田就在晾曬場下方那一大片河灘上,據健表哥介紹,那河灘上的田大半都是舅舅家的,一共二十多畝,分出去的那小半是隔壁李如鍾家的。
幸好李如鍾家今年比舅舅家收得晚,往年舅舅家與他家交界的稻子總要被他們割去四五行,那麼長一溜,算下來,至少能打出一百來斤穀子!爲此兩家翻過幾次臉。
那李如鍾家最會耍賴,即便當場逮住,他也能幾句話就敷衍了過去,這次外婆汲取教訓,叫舅舅他們剛開始就將兩家的分界地帶割出來,免得自己吃虧又受氣!
幾個小傢伙到田邊時見大家都低頭忙活,割的割、打的打,說話的卻很少!
雲舒搜尋一番,一眼便看到搭得最快那列搭鬥前不停揮動谷把子的老爹。她扯開嗓門喊了兩聲,低頭幹活的男人們聞聲擡頭看來。見是個白嫩的小丫頭,有個愛說笑的問:“丫頭,誰是你爹爹啊?認得出來不?”
雲舒見他一臉調笑的表情,知道他下句話肯定不好聽,理也不理他,圍着田坎跑幾十米,到了老爹那搭鬥附近,又扯開嗓門喊。這次水志誠總算聽清了。回頭看果然是自己女兒,立刻停了手,“舒舒啊,你怎麼來了?這裡熱,不好玩,快回去,啊!”
雲舒指指李賢健方向:“爹爹。我跟健表哥來的,我們來捉泥鰍,給中午加菜哦!爹爹捉到泥鰍要扔給我哦!”
水志誠看看李賢健的方向,見他果然跟在衆人身後彎腰摸索。便笑道:“好嘞,那舒舒就跟着爹爹的斗子走,爹爹抓到泥鰍就給你啊!”
李賢健是個生手。他摸索的那邊水很深,八歲的他一踩進去,那全是泥的水便淹到他大腿位置!彎腰下去,前面的衣襟全掉水裡。儘管如此,他依然興致勃勃,四處摸索,可摸了半天一條沒摸到。
而老爹這邊位置略高,基本沒水了。割去稻穀就能看到下面的稀泥,爹爹雖忙着搭穀子,可每次一挪動搭鬥總能抓住幾條泥鰍往岸上扔過來。
那泥鰍一上岸就像小魚兒般不停的蹦躂,雲舒圍着它直轉圈,生怕它一不小心又掉進水裡。好不容易等泥鰍蹦躂得沒力氣了停下來。雲舒伸出食指小心的戳戳,哇!軟軟的黏黏的。上面還層稀泥。
雲舒四下看看,抓來一把溼稻草。將泥鰍丟進去擦擦,總算露出真面目了!這泥鰍約十五釐米長,腦袋小小、眼睛小小,嘴邊幾對鬍鬚,身子前半截圓圓的、摸起來軟軟的肉肉的,後半截扁扁的,背部和兩色爲青色,腹部白色!
以前雖見過泥鰍,卻只是在菜市場匆匆瞟上一眼,那麼多溼溼滑滑的小東西扭來扭去挺嚇人!不太敢細看,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細緻的觀察,原來是這個樣子!
她伸出一隻手去想抓起泥鰍,可那傢伙全身滑溜溜,一下子就溜掉了,再抓再溜,雲舒有些鬱悶:“爹爹,怎麼抓泥鰍,它纔不會跑了?”
“用右手兩根手指夾住它頭部,左手握身子,那樣容易穩些!”老爹對雲舒比個手勢解釋道。雲舒試了一試,果然如此。
跟着老爹走一趟下來,自己的泥鰍居然有十來條了。她找個地方挖個小坑,往裡面裝些水,將泥鰍丟進去,那些原本死氣沉沉奄奄一息的泥鰍們沒一會兒又生龍活虎起來,雲舒高興得直拍手,對李賢健大喊:“健哥哥,我抓到泥鰍了,抓到好多泥鰍了!”
旁邊幫忙的男人們見之,笑李賢健道:“小健啊,你看你還不如你小表妹了,人家站在岸上就能抓泥鰍,你在水裡摸了半天怎麼一條沒抓着了?男子漢大丈夫,輸給個小女娃多丟份兒啊!”
李賢健漲紅了臉,氣鼓鼓道:“又不是他自己抓的!”
“哈哈哈,人家比你小一半,就算是他爹扔的,她也能抓穩不是?”
“哼,我肯定能抓到,比她抓得多!雲舒妹妹,咱們來比誰抓得多!”
雲舒正樂在其中:“好啊,健表哥,你輸了要給我三文錢!”
李賢健點頭同意,衣服一脫,就穿條褲子在田裡摸索,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似乎當真了!雲舒覺得好玩,也不示弱,每見老爹挪一次搭鬥,就大叫着要泥鰍。
即便不是老爹,她只要見別人挪一次搭鬥,就甜甜的叔叔伯伯的叫,又擺出一副乖巧模樣請人家幫忙。這些男人們光幹活太沉悶,有幾個解悶的小傢伙自然樂呵着答應,反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雲舒每撿一條泥鰍就抓住往自己的小水坑裡扔,每次還不忘對着李賢健報數。李賢健見雲舒的泥鰍越來越多不禁有些着急,他自己雖摸索到一些技巧,可衆人拾柴火焰高啊,就算他再努力也比不上有一羣大男人幫忙的雲舒!
即便如此,他還是憋着勁抓,舅舅笑道:“小健,舒舒他爹幫她,你老子我就幫你了!咱們父子倆非要贏了他們父女倆不可!”
舅舅加入戰團後,便開始一邊割稻子一邊抓泥鰍,周圍衆人覺得挺有趣,一見泥鰍就大吼着這裡那裡的,田裡一時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