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還有守門小廝的請安聲,“給國公爺請安。”
小七繼續撲騰,動靜鬧得有點大。
蕭老國公推門進去,就見到小九站在他招呼人的小几上,脖子上的銀鏈子有些晃眼,蕭老國公嘴角有些抽搐。
想不到湛兒還有這等嗜好,喜歡鴿子到給它戴頭飾了,他要是送沈四姑娘首飾有這麼積極有心,何愁俘獲不了人家的芳心?
蕭老國公副須輕笑。
可是下一秒,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再下一秒,就是破口大罵了。
“混賬東西!”蕭老國公氣的嘴皮都哆嗦。
伺候在一旁的總管也是一臉黑線,靖北侯世子真是太無狀了,那可是太夫人最喜歡的鐲子,是國公府一脈相傳的信物啊。
靖北侯夫人今兒還說,這鐲子給了個姑娘,她戴上了,國公爺高興了一天,誰想……竟然被靖北侯世子送給了個鴿子。
怕蕭老國公氣壞身子,總管趕緊去把木鐲拿下來,恭謹的放在桌子上。
“半個月,不許連他進國公府一步!”蕭老國公氣道,又掃了木鐲一眼,“把木鐲給湛兒送去,讓他明兒梅花宴上送給沈四姑娘,看她能不能戴上,告訴他,我會派人在暗處盯着。”
總管納悶,“不等四姑娘進門了再送嗎?”
“遲早要送,天天看着它,我頭疼。”
總管。“……。”
第二天。安容還熟睡在被窩裡。就被幾個丫鬟叫醒了,不是因爲今兒梅花宴所以特殊,而是時辰不早了。
安容已經比平時晚起了一刻鐘。
幾個丫鬟愁啊,換做別人能去參加梅花宴,肯定激動的夜不能寐,早早的就起來梳洗打扮,偏她家姑娘抱着個藥膏傻笑,她們就不明白有什麼可高興的。
安容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從牀上爬起來,誰想放在牀邊的藥膏咕嚕嚕的滾了下去,安容的慵懶神情瞬間嚇沒了。
秋菊忙撿來,拍了拍灰,笑道,“姑娘放心,沒摔壞。”
安容這才鬆了口氣。
掃了掃屋子,沒見到芍藥,問道,“芍藥呢?”
秋菊和冬梅有些妒忌的道。“姑娘帶芍藥去參加梅花宴,喻媽媽聽說要比試廚藝。就把芍藥叫了去,這會兒在廚房教她燒菜呢。”
海棠捂嘴笑了笑,她知道安容爲什麼急着找芍藥,她是急着知道藥膏有沒有效,可是昨兒夜裡,芍藥吃東西時,把湯汁潑在了手上,裹着藥膏的紗布髒了,就取了下來……
芍藥央求了她半天,她才答應幫她圓謊,“姑娘,芍藥說藥膏效果很好,用了一晚上,已經白了不少,只是要做菜,就把紗布取了下來,等梅花宴回來,她再繼續敷。”
安容不疑有他。
洗漱完,安容坐到梳妝檯前,讓冬梅幫她梳妝。
鏤金絲繡海棠花紋蜀錦衣,天藍色外紗,臂間還挽着飛雲披帛,下着一襲玉臺金盞凌波長裙。梳着尋常髮髻,帶着赤金頭簪,下面墜着金鍊流蘇,薄施粉黛,明眸似水,閃着一點點水晶般的璀璨光芒。
手腕雪白,被綠瑩瑩的翡翠鐲子一襯,好似一段上好雪藕。
可是冬梅看了看,覺得頭飾用金,手鐲也該用金纔對,便換了金手鐲。
安容對着鏡子轉了兩圈,滿意的點點頭。
吃了早飯後,安容邁步下樓梯,問道,“六姑娘來了沒有?”
冬兒忙回道,“六姑娘沒來。”
安容皺了皺眉頭,昨兒約好的,她從西苑過來,她們一起去松鶴院,然後再出府啊,怎麼沒來?
正納悶呢,就聽到外面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有青衣小丫鬟上前,面帶焦色道,“四姑娘,六姑娘忽然嘔吐腹瀉,怕是不能去參加梅花宴了。”
安容眉頭微沉,噔噔噔的下了樓,直接從小道去了西苑。
在院門口瞧見了老太太院裡的丫鬟秋荷,便問道,“六姑娘情況怎麼樣了?”
秋荷面帶憂色,“奴婢也不知道,六姑娘這病來的有些氣勢洶洶,說是早上起來還好好的,忽然就嘔吐腹瀉了,奴婢先去瞧瞧大夫來了沒有,再回了老太太,這回老太太怕是真憂心了。”
秋荷福了福身子,便趕緊離開。
安容邁步進內屋,就聽到一陣溫和的說話聲,帶着擔憂問,“六妹妹,你沒事吧?”
沈安溪蒼白着臉色,有氣無力的由着丫鬟扶着,“怕是沒法去參加梅花宴了,你跟四姐姐說一聲,讓她帶你去吧。”
沈安姒眸底閃過喜色,趕緊扶着沈安溪坐下來。
安容邁步走過去。
丫鬟紛紛行禮。
沈安溪歉疚的看着安容,安容爲了帶她回絕了沈安姒,她卻這麼不爭氣,便低聲道,“四姐姐,我太不中用了,早早還好好的,都沒有咳嗽過一聲,誰想才吃了早飯,喝了杯茶就……。”
安容點點頭,笑道,“沒事,你身子不適,明年休養好了再去,定能驚豔四座。”
安容才說完這一句,沈安溪的臉色又變了一變,趕緊讓丫鬟扶着她去如廁。
安容坐了下來,望着沈安姒笑道,“一大清早,三姐姐怎麼來西苑了?”
沈安姒訕笑兩聲。
不等她說話,西苑的丫鬟便道,“三姑娘是來求我們姑娘把參加梅花宴的機會讓給她。”
丫鬟語氣和眼神中都透着不滿,哪有人這麼自私的,你做菜都切了手了,還參加勞什子梅花宴,該好好歇着纔對。
沈安姒無話可說,反正現在沈安溪去不了了。
安容也沒說什麼,沈安玉那裡走不通,可不得來沈安溪這裡,她身子骨差,又好說話……
安容想着,忽然眼睛一凝。
地上有一團渣滓,白中透黃,安容蹲下去撿了起來,置於鼻尖嗅了嗅。
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眼睛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就見到花梨木的高几上擺着一盆花。
玉玲瓏。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沉中帶着質疑的眼神朝沈安姒望過去。
沈安姒如坐鍼氈,忙拉住她的手,乞求的看着她,“四妹妹,你出來,我有幾句話單獨和你說。”
“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六妹妹的面說嗎?”安容哼笑道。
沈安姒差點哭出來。
安容氣的冒煙,卻也隨着沈安姒出去了。
走到無人處,沈安姒撲騰一聲就跪了下去,萬分懊悔道,“四妹妹,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別告訴六妹妹,玉玲瓏毒性低,只會嘔吐腹瀉,不會致命的。”
安容一把甩開她的手,譏諷道,“你夠了,爲了參加梅花宴,竟然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六妹妹她身子骨本來就不大好,就算玉玲瓏毒性低,只會嘔吐腹瀉,六妹妹也要在牀上躺上幾天,梅花宴對你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安容說着,抓住她的手,冷笑一聲,“是不是從我打定主意帶六妹妹去梅花宴,你就算計好了,我還納悶五妹妹都不帶你去了,你還在廚房學習廚藝,原來是胸有成竹!”
“對着五妹妹,你就會點頭哈腰,對着旁人,你倒是手段一個比一個狠毒!”安容狠狠的捏着沈安姒受傷的手指,“你以爲一點雞血就能矇混的了所有人!”
沈安姒疼的額頭直冒冷汗。
雖然她誇大了受傷程度,可是她確確實實受傷了,安容掐的就是她的傷處。
沈安姒恨不得甩開安容的手,可是她不能,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這些事,她就完了。
沈安姒哭的很傷心,完全是疼的,“四妹妹,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要是再犯,就讓我萬箭穿心而死。”
安容冷冷的看着她,心裡淒涼一片,原來在她們心目中,骨肉之情還比不上一個梅花宴請帖來的重要,她卻被這樣的姐妹之情禁錮了一輩子。
可笑至極!
安容轉身離開。
沈安姒頹敗的坐下,想到什麼,趕緊站起來,拍趕緊裙襬上的灰塵,急急忙離開。
待她們走後,一個小丫鬟從一旁假山中走出來。
正是沈安溪的丫鬟,綠柳。
只見她雙眼赤紅,恨恨的看着走遠的沈安姒,狠狠的踩着腳下的石頭。
安容傷心的去了松鶴院,沈安姒就在後面幾步,一路都在忐忑安容會管不住嘴,把她毒害沈安溪的事告訴老太太。
可是安容只是寬慰老太太說沒事,讓她別擔心,並沒有再說別的。
倒是沈安玉嗆了沈安姒兩句,“三姐姐真是好運氣,本來梅花宴都沒你的事了,誰想六妹妹居然病了去不了。”
早知道都能去,她還丟什麼請帖!
沈安溪那個病秧子,就算身子好轉,在梅花宴上咳嗽幾聲,哪個貴夫人會喜歡她?
就算她詩情洋溢又如何,女兒家出嫁要的是相夫教子,那病怏怏的身子怎麼生孩子?
直到她們出屋子,安容也沒提沈安姒一句,準確的說,撇都沒撇她一眼,直接無視她了。
沈安姒抿脣看着她,低聲道,“四妹妹,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你要不原諒我……。”
安容呲笑一聲,“不原諒你就怎麼,難道你還想殺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