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安眠。
第二天剛醒,秋菊就端了銅盆進屋,裡面盛放着熱水,冒着騰騰熱氣。
冬梅跟在後面,眼圈略青,神情有些沮喪,顯然是一宿沒睡好。
芍‘藥’就活潑的多,臉上掛着燦爛的笑,讓安容想起了幾年後的喜鵲,機靈活乏,東欽侯府家生子,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是她的丫鬟了。
芍‘藥’把窗戶推開一些,屋子裡亮堂了許多,她眸底帶着崇拜道,“姑娘說的對,這場雪真的是半夜停的,今兒就放晴了。”
安容洗漱,梳妝好,用過早飯,就去了沉香院給大夫人請安。
在珠簾外,就聽到婆子稟告道,“大姑娘從大昭寺回來就沒有進過滴米,今兒早飯也沒有用。”
大夫人把手裡的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笑道,“宣平侯府還沒人上‘門’呢,就做這樣的姿態了,她想嫁給誰,是想進宮做皇妃還是嫁給皇子郡王?!”
“夫人也太擡舉大姑娘了,庶出的身份,哪有機會進宮做皇妃,從您肚子裡出來的才身份尊貴,”婆子恭敬的笑着,知道大夫人惱怒了沈安芸,狠狠的踩她一腳,又捧了沈安‘玉’。
雖說四姑娘也是嫡出,比五姑娘身份還尊貴些,可大夫人在府裡經營了十幾年,五姑娘和四姑娘同樣有嫡出之名,一般人家娶妻娶的是賢惠和背景,沒有娘不疼自己親生‘女’兒的,雖說大夫人對四姑娘也好,可到底隔了一層肚皮。
大夫人聽得心裡很高興,擡眸見到珠簾外安容,笑道,“府裡身份最尊貴的是世子爺和四姑娘,她可是太后的心尖‘肉’,又有縣主的封號,五姑娘可比不得。”
婆子連連稱是,“四姑娘福緣深厚,能救太后一命,連蕭國公府表少爺的親都幫着退了,將來要是看中哪位貴家世子,去求太后賜婚,沒有不應的。”
只不過太后身子骨不大好,誰知道撐不撐的到四姑娘有了意中人?要是太后駕鶴西去了,皇上還記得一個小小縣主嗎?
安容轉了身,微微揚起頭顱,讓眼角的淚珠倒流回去,前世她能嫁給蘇君澤,就是求的太后賜婚,她嫁進東欽侯府沒一個月,太后便過世了。
太后過世,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是誥命夫人,要進宮送太后一程,原本老太太是遞了帖子進宮,免了送行。
可是不知道爲何,宮裡沒收,一定要老太太去送,那一天天氣本來好好的,卻忽然下起了雨,在大雨裡一跪兩個時辰,老太太回來便病倒了。
本來還算硬朗的身子骨,打那回起就一天不如一天,又因三叔,爹爹,大哥先後出事,老太太再抵不住打擊,撒手人寰。
爲什麼宮裡沒有收請帖,就連蘇君澤都說這不可能,不過是少去一個誥命夫人而已,宮裡不會爲了已經死了的太后得罪武安侯,他甚至懷疑請帖壓根就沒有送進宮。
安容的眼睛沉了下去,正好聽到身後大夫人喚她,安容換了副笑臉,嫋娜的打了簾子進去,福身請安,“給母親請安。”
大夫人跟以往一樣拉着她坐下,噓寒問暖,而後嘆道,“得了空,幫母親去勸勸你大姐姐,她要是有你一半聽話,母親就心滿意足了。”
安容被誇的臉頰微紅,“我一直覺得大姐姐比我聽話,她長的又漂亮,才情更是好,便是嫁給宣平侯世子都可以,卻要她嫁給五少爺,確實委屈她了,昨兒不過就是一個意外,大家都不是故意的,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麼?”
安容頓了頓道,“我和蕭國公府表少爺定過親都退了,大姐姐不過不想嫁而已……。”
大夫人知道她心腸軟,和府裡姐妹玩的好,不忍沈安芸受苦,可是她以誠待人,別人未必以誠待她。
“你和她情況不同,蕭國公府表少爺‘性’子冷,常年面具示人,容貌受損,你不願意嫁給他情有可原,再者當初太后只是從中調解,你不願意嫁,他也不是非娶你不可,這樁婚事才作了罷。”
當初太后把蕭國公尋了去,只說安容膽小,蕭湛那冷冽的‘性’子,她見了都走不動路,做夫妻有些勉強,安容是她可心疼的,若是不妨礙兩府‘交’情,這親事不妨作罷。
太后都這樣說了,蕭國公還能說什麼,便同意了,太后才把老太太找了去。
安容上輩子怕蕭湛,就是因爲曾經退過他的親,對他不滿過,他雖然沒說過什麼,但安容心裡犯嘀咕,見了他都是繞道走的。
上輩子安容從沒有後悔過,這輩子心裡還真有三分悔意,但是一想到他對清顏的疼愛,安容就不後悔了。
大夫人見安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聽說那日你摔倒就是因爲大姑娘打趣你,說給你定親嚇的,太后能給你退一次親,卻不會一直幫你,你也過了十四歲了,大家閨秀大多及笄就出嫁,我出‘門’做客,倒是有不少夫人想求娶你,老太太好幾次叫我留心,我都不敢應,又怕生生耽擱了你,沒法跟你爹‘交’代。”
安容臉頰飛霞,心裡卻在冷笑,阮媽媽忠心於她,會不知道她傾慕蘇君澤?
前世愛的那麼深,最後除了苦笑得到了什麼,她這輩子都沒有嫁人的打算,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羞死人了,母親就知道打趣我,我去給祖母請安,”安容聲音弱如蚊蠅哼。
說完,轉身便逃。
她可不能把話隨便丟出去,到時候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大夫人看着安容跑遠,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夫人,您也太疼四姑娘了,自古兒‘女’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能事事順着她呢,”王媽媽奉茶過來道。
大夫人輕啜了一口,聲音不冷不熱道,“我嫁進來就是爲了好好照顧他們兄妹,不得讓他們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屏風處,安容站在那裡並沒有走,而是整理裙襬,聽到王媽媽和大夫人的話,心中冷笑更甚。
大夫人乃是她娘江氏的庶妹。
江氏生安容時難產過世。
建安伯,也就是安容的外祖父憐惜他們兄妹,有意把族中一個侄‘女’嫁過來做填房。
周姨娘主動提出把‘女’兒嫁過來。
建安伯覺得她們母‘女’重情重義,就應了,還把周姨娘扶正做了建安伯夫人。
舅舅,表哥先後出事,侯爵落到周姨娘所出二老爺頭上。
而武安侯府,嫡系就剩下大夫人所出的沈安孝,因年紀小,暫由二老爺繼承爵位,等沈安孝長到十六歲,再把爵位還給他!
最後,不論是建安侯府還是武安侯府都是他們一家子的!
有些人活着,就妨礙了別人,該死。
這句話就像是‘陰’霾圍堵着安容的心,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