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逛了一圈後,老太君便乏了,道了聲罪,便回去頤養院午睡。
府內也備了幾處供客人們小憩的暖閣,老太君走後,鄭國公夫人和另外幾位夫人也在下人的引領下去歇息了。
上官常妃卻十分興致勃勃,同鄭國公世子夫人大長公主一起,帶着一幫年輕的貴婦並各家小姐們一路朝大花園而行。
大夫人和三夫人攜着明柔明汐伴隨左右,二夫人熱絡地拽着四夫人緊跟其後。
明思帶着藍彩,慢悠悠的故意吊在尾巴後頭。
走了沒多遠,藍星便回來了,悄悄貼近,語氣有些沮喪,“我剛走過去就被碧桃看見了,後來——我只好裝作找小姐走開了。”
看來小丫頭的密探功底還有待加強啊!
可此刻不能打擊積極性,看着前方的明柔明汐,明思脣微動輕聲,“無事——和尚不在廟還在。”
藍星一呆,顯然是不明白,藍彩拽了拽她,目光朝前示意。
藍星眨了眨眼,露出喜色,繼而唸叨,“早知我就不用去了。”
明思一噎,心道,我這不是訓練你麼?
小丫頭唸了一句很快丟開,盯着前方的衆人同藍彩小聲的嘀咕起來。
“藍彩姐,你說大長公主和上官常妃誰更大啊?”小丫頭好奇。
“大長公主年三十九,常妃年三十。”藍彩低聲回。
“我不是問年紀,是問她們的官兒誰更大?”藍星低聲糾正。
“你是問誰說話更管用麼?”藍彩默了片刻。
“嗯嗯。”藍星點頭。
“我不知道。”藍彩回答。
“大長公主不是皇上的小姑姑麼?”小丫頭不解。
“那你說皇上和大長公主誰大?”藍彩輕聲反問。
藍星噎住了。
明思咬脣忍笑,卻也忍不住朝前方的大長公主望去。
雖然年近不惑,可也不得不承認,大長公主在一羣貴婦中很是打眼。
靈蛇髻高高挽起,斜向右側,金鳳步搖隨着步子翩躚輕顫。
杏色長裙,淡紫抹胸,額心一點硃紅花鈿。
大約是沒有生育過的緣故,身材凹凸有致,保持的極好。
正好此刻,她轉首對身側的三夫人說了句什麼,說完之後便輕笑起來。
這一笑倒讓明思愣了神。
大長公主嚴格說來算不得美人,一雙眼不大,眼梢斜斜向上,嘴型也有些偏大。
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傲氣凌人,可這一笑卻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竟然有一種妖嬈妖冶的感覺。
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很是千嬌百媚的女人味來。
而在同一瞬間,另一側的大夫人卻餘光輕瞟,看了正笑得麗靨如花的大長公主一眼!
這一眼,極寒,極冷!
卻是飛快地閃過,只一眨眼,大夫人的脣角又掛起了柔和的笑意,好似在仔細的傾聽着她們的談話。
這對嫂子和小姑?
明思眨了眨眼,這倒是有趣!
怨恨公主嫂子不給自己大哥生孩子?
不對!按那一眼的寒冷程度遠遠不止!
這個大夫人心裡到底藏了多少事兒啊?
她在心裡輕輕的搖了搖頭。
正想着,前方的隊伍已經停了下來,擡眼一望,卻正是鏡湖。
三夫人站在湖邊,指了指湖中心的水榭——裡面已經設好了茶圍,幾個丫鬟垂手伺立一側,四面的竹簾也都高高捲了起來。
只見她笑容可掬的說了幾句後,幾位親眷夫人身邊的女孩子便跟着納蘭府的幾位小姐朝鏡湖東側的遊廊行去,而上官常妃和大長公主則含笑帶着衆夫人踏上了通往水榭的水廊。
鏡湖東側的遊廊邊此時正當陰涼,除了少數幾隻在湖中游曳,大部分的鴛鴦都靜靜彙集在遊廊中部的欄杆下,正翹首張望着遊廊上幾個託着托盤的丫鬟。
看着遊廊盡頭的倚翠亭,明思似乎若有所悟。
大約看着女兒在發呆,四夫人並未跟着夫人們上水廊,而是走了過來,“囡囡可要去喂鴛鴦?”
還不待明思反應,二夫人卻緊隨了過來笑道,“有下人照看着,你就放心吧,”說罷一句後,又看着藍彩藍星二人板着臉指使道,“還不趕緊帶你們小姐過去,都小心些——出了岔子,看不揭了你們的皮!”
四夫人剛想張嘴,她又很快地換了副親熱笑容,伸手挽起四夫人,“四弟妹,走吧,丫頭們就在對面喂鴛鴦,咱們在湖上也都能看見。”
四夫人只得吩咐了藍彩藍星兩句,便跟着二夫人朝水榭行去。
待二夫人四夫人離開後,藍星不禁奇道,“今兒個二夫人怎麼老是纏着咱們夫人啊?”
明思心道,那是因爲二夫人唯一能找到優越感的位置,就是在四夫人面前。
就好像一個班上的學生在考試時,倒數第二名是絕對不希望倒數第一名請假的。
目光交流一番後,藍彩便牽起她的手,朝前方的女孩子隊伍行去。
一邊走着,明思又拾起剛纔被打斷的思索,有幾點她還沒想明白。
很顯然,三夫人的安排是早就定好的,而明汐方纔的神情沒有半點意外,說明她早知道午宴後大家會到這鏡湖來。
那她是故意讓大家都看到她和明柔說和的情景?
真心道歉和好?她直覺否定!
故意…..故意……
忽地心念一動,她眼中眸光頓時一亮,隨即輕輕頷首。
輕輕捏了捏藍彩與她相握的那隻手,極輕的道,“等下——讓藍星看緊三小姐左右。”
若事情正像她所猜測的那樣,那就正好還明柔一個人情。
不過,她又疑惑——衆目睽睽之下,明汐怎麼動手呢?
難道不是打算今日動手?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沒辦法了。
很快,就到了地頭。
這些小姐們平日束縛閨閣,此刻見這麼多隻毛色豔麗的鴛鴦彙集眼前,也十分雀躍。
在丫鬟托盤裡取了剝好了瓜子兒仁後,便迫不及待的靠在欄杆旁,嘻嘻哈哈的開始投食。
只見數十隻鴛鴦也伸長了脖子,張開翅膀撲棱開來,湖面頓時波紋四起,水花四濺。
有那眼明最快的,脖子便如裝了彈簧般左接一口,右啄一下,端是靈活敏捷。
看得小姐們霎時喜笑顏開,嬌笑不斷。
明思靠坐在最末側,一面假意愣愣地看着藍彩投食,一面悄悄地用餘光觀察着。
好在午宴時已經接收了太多的注目禮,到了眼下,也無人對她再感興趣,正好方便。
二十來個花朵兒般的小姑娘分成了幾撥兒,氣氛很是熱烈。
明汐正站在鄭國公府大小姐鄭如敏的左側,此刻笑聲尤其清脆。
而明柔則站在鄭如敏的右側,有一粒沒一粒的朝水中扔着瓜仁兒,雖也同鄭如敏不時說話應答,但目光卻從未落在明汐身上過。
完全的視而不見!
能留下來的都是極爲親近且身份尊貴的,這十來位外府小姐全是嫡出。
其中四位童小姐是三夫人孃家兄弟的女兒,一位沈小姐一位程小姐是老太君的遠親,還有三位是老夫人的親戚,剩下的幾位便都是族中分支家的小姐。
而二夫人孃家的女眷在午宴過後便告辭了,所以這羣女孩子當中並無二夫人的孃家親戚。
鄭如敏年方十五,是這羣貴女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加上國公府嫡長女的身份,便隱隱帶了些領頭風範。
明汐看了明柔好幾眼,面上慢慢帶了些欲言又止。
戲要開臺了!
明思垂眸心中一笑。
只見明汐咬了咬脣,又轉頭望了望倚翠亭的方向,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般的開口,卻是五分誠懇五分可憐,“三姐姐——”
明柔睫毛顫了顫,沒動。
鄭如敏和臨近的幾個女孩子一愣,看着這姐妹二人,目光頓時好奇。
明柔輕輕的投着瓜仁,恍若未覺。
明思斷定碧桃定是已經轉達了鄭書遠的話!
“三姐姐,”明汐離開欄杆,走到明柔身側,“三姐姐咱們過去亭子那邊兒說說話好麼?”
這一下,這一圈兒的小姐便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站在明柔旁邊的大小姐明初便有些站不住了,有些尷尬,輕輕拉了拉明柔的衣袖。
鄭如敏也笑了起來,“你們這姐妹倆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