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看這女人的確沒有給他遞漱口茶水的意思,他閉上眼,慢慢躺了下去,“我的腰帶呢?”
此刻,他的身上套了一件棉布的中衣和同樣質地的一條剪掉褲腿式樣奇怪的褲子,別的東西都不見了。
第一次穿棉布的衣物,他感覺有些怪異。不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不舒服。
那個女人頓了頓,走了兩步又回來,將腰帶塞到他手中。他摸索了片刻,眉頭一皺,“這裡面的東西呢?”
他的腰帶是特製的,裡面夾層放了幾枚信箭還有金瘡藥等物件。其他都沒所謂,可那信箭如今卻是緊要。他需要用那東西來聯繫自己的手下。
只聽那女人平靜道,“什麼東西?我沒瞧見。”
沒瞧見?
他不信。放得那樣嚴實的東西,根本沒有掉出來的可能!
這女人在說謊!
暗暗磨了磨牙,他抑了口氣,不說話了。
臉色卻有些發黑。
靜下來一想,他又輕呼了口氣。自嘲般心道,還計較什麼?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既然決定了,有沒有人來收屍又有甚分別呢?
根據他眼下的感覺判斷,若是不剜去眼睛,這寒毒的擴散也就這十來個時辰的事兒。
如今毒素集聚在眼部,一擴散便到頭部。就算布羅他們即刻出現,除了剜眼,也沒有別的法子可保命。
可剜眼?——他淡淡一笑,那還是死了的好。
他如何能忍受讓自己那樣殘缺醜陋的活着,那樣屈辱而可憐的活着——不!他寧願完整的死去!
罷了!他淡淡一笑,拉去棉被蓋住,作勢要休息。
那女人卻還未走,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牀前。他沒有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這個女人似乎是在想着什麼。
不過想什麼也跟他無關,他也懶得理。
反正那女人藏了他的東西,就當做讓她幫自己收屍的工錢吧。
忽地想起一事,他眉頭一蹙,“我的玉佩呢?”問了一句話,又加了一絲嘲諷之意,“不會也沒瞧見——”
還沒說完,一個涼涼的物件就已經塞到了他手裡,不由一怔,頓住口。用手握住摸了摸,形狀熟悉之極,的確是他自小從未離身過的神獸佩。
這樣的玉佩只有他和大哥纔有,是西胡嫡出皇子纔有的身份玉佩。
緊緊抓在手中,他不再說話了。
其他東西都可以不計較,這樣東西卻是不能給她的。
可是握着這玉佩,他心中又有些嘲諷。這種嘲諷不是對他人,而是對自己……有這個玉佩又如何,這樣一個死物能證明什麼?
身體又開始冰涼起來,他知道,這是寒毒要開始擴散的徵兆。低低一笑,也許,那個一直不敢去尋求的答案,永遠不會再有機會知道了。
這時,他有了被人注視的感覺。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正看着他。
榮烈是一個五感極其敏銳的人。這一刻,他不僅感覺到這個女人在看他,他還感覺到這個女人看他的目光似乎還帶了一絲興味,一絲奇異。
他臉色驀地僵了僵。
從小到大,他最最厭惡的就是女人那些用羞澀或者大膽裝飾過的目光。因爲無論怎麼裝飾,還是掩蓋不住那種覬覦和貪婪的虛榮!
何況,還是眼下這般情形!
這女人竟敢用這樣的目光看一個躺在牀上的男人!
他似乎忘了,在不久前,這個女人才替了舒經活絡通了氣血。
明思抱起胳膊,帶了幾分好笑的意味,打量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似乎沒認出她。
不過這也是好事兒。她可不會認爲這個男人認出她後,會上演一出“喜相逢”。
細想來,見過三回,貌似都不是啥好場面。
第一回,在御花園中,這個傢伙那時才十一歲,就已經很陰險惡劣了。拿她做筏子來挑撥司馬陵,還諷刺她長得醜。
第二回,這傢伙想半路搶人,被她反將整蠱了一把。
第三回,這傢伙想殺她滅口,卻被路十三給擋住了。當然,中間過程,她也出了一點“小力氣”,讓他吃了一點小虧……
而這一回……明思不無惡意的想,這傢伙算是報應到了,竟然會倒黴至此。若不是那頭狼,若不是她,這會兒他估計已經從活殭屍變作了貨真價實的殭屍了。
開始沒多想,後來一想便明白了。
這傢伙出現在這兒,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爲了追捕秋池。
連她都會貓在這兒,等着“撞大運”,這幫西胡人又怎麼會不知道秋池逃走的方向?
可自己這大運也算撞大了,不僅揀到了秋池,居然還揀到了這尊大神!
不過看這情形,這尊“大神”似乎是不打算挖了自己眼睛來保命……倒有些赴死的模樣。
她有些新奇,又有些樂呵。
這妖孽如此模樣,想必還沒人看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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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愈來愈黑的面色,明思不無得意。
手指在胳膊肘上輕輕叩了幾下,明思抿了抿脣,好笑的看着他,“你想死?”
驀地聽到明思的聲音,榮烈一愣,下一瞬,怒氣驟生——這女人聲音里居然還在笑!
臉更黑了,脣抿緊,卻一語不發。
識時務者爲俊傑。這種情形下,他纔不會自取其辱。
明思脣角輕輕翹起,抱着胳膊慢悠悠道,“如果我能替你解毒,你拿什麼報答我?”
這可是條大魚,她怎會輕易浪費呢?
死了的大魚,可就不值錢了。
他身上帶的那點東西,她還不看在眼裡。
榮烈呆住了!
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轉過頭,雖然看不見,他還是睜開了眼,“你會醫術?”
語聲雖壓抑,但那絲驚異和希翼還是掩藏不住。
明思輕聲一笑,“難道你不知道問人問題之前,應該先回答別人的問題,會顯得比較有禮貌和教養麼?”說着挑了挑眉,“算了,我也不同你計較。醫術嘛,我是不會。只不過,恰好有法子解你這寒毒而已。”
榮烈漆黑的眼眸一霎一霎,定定地朝着明思的方向,默然了片刻,他平靜道,“那你想要什麼?”
明思手指在胳膊上輕釦,偏首笑着,“嗯——不如你先說說看,你能拿什麼出來?”
語氣很是閒適隨意,似同路人在閒聊天氣。
榮烈自然感覺到了,頓時氣悶,臉色僵了僵,強迫自己沉了口氣,“十萬兩——黃金,如何?”
“十萬兩黃金?”明思挑眉,語聲似帶了些驚異,卻不置可否。
榮烈勾脣一笑,“嫌少?那二十萬兩如何?”
明思輕聲而笑,“金子太重,我一個弱女子可搬不動——再說了,這錢麼,夠花就成,我拿這麼多錢作甚?”
雖然傳入耳中的笑聲十分悅耳,但榮烈卻笑不出來。這女人根本就是在耍他!
俊美的面容上寒霜一片,他撐着手坐起來,躺着說話,他覺得自己的氣場好像被這女人壓住了。
這種感覺很是不爽!
坐起來之後,他靜靜地面對着明思的方向,“你想要什麼?”
如果他沒感覺錯,這女人心裡應該是已經有了成算,方纔那樣故意問他,不過是爲了戲弄他。
可此刻,人在屋檐下,他只能忍下。
明思笑聲一頓,看着他,“錢呢,我是不想要。不過,若是你能答應許我一個承諾的話,我便幫你把這寒毒解了。”
榮烈眉心微微一蹙,垂了垂眼簾,“什麼承諾?”
明思笑道,“也無甚大事,我看你的樣子也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想在這山裡久呆,萬一有朝一日,我下了山,若是有所求,希望閣下能援手一二。”
下山?
榮烈有些明白了,這女人想攀富貴?想進大京?
他的脣角現出一抹淡淡嘲諷,挑眉道,“你想再嫁?”
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日見到這個女人,好像梳的是一個婦人的髮式。
而從昨日到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個家中個似乎並沒有男主人。就不知這女人是和離休棄的,還是死了男人。
明思一噎,翻了個白眼,這位兄臺似乎想象力太豐富了些。
“這個問題就不勞閣下操心了。”明思懶懶道,“我只是想要閣下一個幫忙的承諾。就是小女子萬一有所求時,閣下能幫手一二。當然,小女子也不會作過分的要求。小女子的要求定然不會超過閣下的能力範圍,也不會超過閣下這條性命的重要程度。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不會超過我的這條命的重要程度?”榮烈脣角勾了勾,語中帶了一絲意味,“你知道我這條命值多少?”
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這個女人定然不是普通的山野村婦。
明思抿脣輕笑,搖了搖首,“我不知你的命值多少,可我知道——應該沒有二十萬兩黃金那樣便宜。”說着,笑了笑,“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二十萬兩黃金的人,他的命怎麼可能只值二十萬兩黃金這麼少。你說,我說的可對?”
榮烈噎住。
片刻之後,他擡眸挑眉的一笑,語聲淡淡悠然,“好,我允你。不超過我的能力範圍,不超過我性命的價值,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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