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來，你們這皇后也真夠狠的。”坦麗花挑眉，“元帝陛下只怕氣得不輕。原先倒沒看出她能有這麼些算計，若不是九長公主聰明，眼下可就不可收拾了。先讓你早產發作定住你家王爺，若那晚皇帝一怒之下要了你五哥的命，也等於要了你半條命——我看她沒瘋也癲了一大半了。”
“她也是爲母則強吧。”榮俊的事兒坦麗花早就知曉，明思也不遮掩了，淡淡笑了笑，“這個局當是十個月前就開始起心佈置了。”
坦麗花挑眉輕笑，“她是看着太子沒指望了……你們皇上如今正當盛年，又是個愛權的。眼下這般正當合意，太子‘重病休養’，也沒人催他再立太子，其他人也不會亂起心思。等個十幾二十年他做不動這皇帝了，再另外挑個合心意的。最好是過個幾年，皇后一‘薨’，另外立個皇后再生個老來嫡子——”坦麗花手一拍，得意，“這便萬事遂意了！
聽她將這些宮闈大事說得跟笑話一般，明思雖是心有愁緒，也不禁失笑。
笑了半晌，明思忽地想起早前她說的話，不免好奇，“你方纔怎說要小寶？”
明明早前坦麗花逗大寶的時候多些，方纔同明思玩笑的時候卻說的是要小寶。
坦麗花聞言笑道，“你家大的這個活潑機靈，可我覺着小的這個倒像是更有些成算的性子。給我做女兒，日後自然是要當女王的。我本就是個不着調的性子，自然想挑個成穩些的。”
明思噎了噎，“才十三天，哪兒就看出沉穩來了？”
“誰說不能？”坦麗花嗤笑，“你姐姐這雙眼可是通了神的。我說是就是，不信你日後走着瞧。”
明思定定看着她，坦麗花眨眼，“怎了？”
明思看着她半晌，慢吞吞道，“你該不是真想打我女兒的主意吧？”
坦麗花眨眼再眨，然後嘿嘿乾笑起來，“哪兒能啊？我是那樣的人麼？”
明思瞥她一眼不說話，坦麗花又笑嘻嘻的湊上來。“就算給我你也能放心啊，我定比自己親生的還疼……”
明思懶得理她，“你一直在外頭不回朝，難道不是想弄個孩子回去說是自己在外頭生的？”
坦麗花一滯，很快又換了副笑眯眯的神情。甜膩着朝明思丟了個媚眼兒，“我家妹妹果然同姐姐一般聰慧……”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藍星喜悅的聲音響起，“小姐小姐，長公主的手動彈了！”
明思一聽，驀地起身就朝外面迎去。“真的？可醒過來了？”
四夫人早上才用了藥，明思也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這會兒就給了個驚喜。
藍星喜不自勝的進來，“醒到是沒醒。不過同她說話，眼睛會動，手指也能動。”
“我去看看。”明思激動不已。
顎敏隨即帶着蓮花進來服侍明思，很快。明思就乘着軟轎去了雲陌院。
坦麗花也一同過去了。
榮眉安置在雲陌院的正房。
明思進到房中，四夫人就迎了出來。神情也是極高興。
“娘，怎麼樣了？”明思看着內間的門簾。
四夫人面上也有些激動的紅暈，“方纔王老送了湯藥過來，藍星餵了些就看到公主的手指在動。後來同她說話，眼睛也有動作。王老還在裡面把脈，說是好兆頭呢。”
明思聽得高興極了，拉着坦麗花就朝內行。
行到門口，一個穿着灰衣的年輕男子挎着藥箱退了出來，見得明思，他低頭退後一步避讓。
明思掃了一眼，認出這人應是替王老背藥箱的學徒，雖不是原先見過的那幾個，但也沒多想，同坦麗花進去了。
那人避在右側，正是坦麗花那邊，擦身而過間，坦麗花的目光在他低下的下頜上頓了一下，纔跟着明思進去了。
明思走在前面，坦麗花進了門，回首又看了一眼那學徒的背影才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目光。
榮眉果然是有些好轉的跡象。
明思握着她的手，低頭輕聲同她說話，榮眉的眼皮和手指都會隨着她的語聲輕動。
明思有滿腹的話想同榮眉說，可此刻一屋子人，她也不能肆意，只能低低柔柔的喚着榮眉的名字，說些想她的尋常關切之言。
“王妃不必憂心。”王老御醫站在一旁道，“長公主既是對外間聲息有了反應便是好事。我看，這一兩日不定就能有好消息。”
明思站起身深深道謝，“這些日子有勞王老了。”
偌大的年紀，隔一日就上門一趟，也着實讓明思感激不盡。
王老御醫咳了咳，笑看四夫人一眼，“都是四夫人的功勞，老夫不敢貪功。”
四夫人笑着接口，“若非王老隔一日就送藥劑來，公主又哪裡能支撐得住？”說着又帶着幾分憂慮看了牀上的榮眉一眼，“只盼能得了王老的吉言，公主能早日吉人天相。”
“一定的，一定的。”王老御醫連連頷首，語聲寬慰道，“眼下既已有好轉就是好事，以老夫方纔把脈得出的脈象看，不日內應是有好消息才的。王妃四夫人且安心。”
幾人應對一陣後，顎敏送王老御醫出去。
坦麗花也道了一句，緊跟着出去了。
明思也想同榮眉獨處，故而也不留她，點了點頭，各自去了。
“娘，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明思看着四夫人，“我想同眉兒呆一會兒。”
四夫人知曉她同榮眉情分不同，也明白，囑咐幾句後，也不想歇息，同藍星一道去主院看兩個孩子去了。
一屋子人片刻後走得零落，霎時清靜。
明思緩緩地在牀邊坐下，將榮眉的手握在掌中。
近半月過去，榮眉瘦了一大圈，手掌也跟着清瘦單薄。
白得幾乎透明的肌膚下，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肌膚卻是細膩柔滑，看着只覺纖弱惹人憐。
“傻眉兒，你怎就那麼傻呢……”隔了許久，明思才低低道。
可說了這句後，她也說不出旁的話來。
榮眉年紀雖小卻聰慧剔透，什麼都看明白也顧慮到了。明思明白，榮眉是真正想做好這個公主，所以纔對一切的安排沒有半分怨言。可她誰到考慮到了，什麼方面都顧及到了，卻獨獨沒有考慮自己。
頓了良久，明思輕輕道，“是我不好，你沒想着自己，我也該想着你纔對。即便不能做什麼，能同你說說心裡的話，能聽你說說心裡的話也是好的。可我什麼都沒做，眉兒，是我對不住你。方纔坦麗花同我說了許多，可我想，若早知會是這樣，哪怕再難我也要替你們想想法子。那回同太子做戲，你心裡想的是五哥，對麼？你想好生表現，讓皇上應允你同五哥在一起，對麼？”
榮眉的食指輕輕顫了顫。
明思看着，眼眶不禁溼潤，“眉兒你知道麼？五哥他心裡也是有你的。那日後來，他還是回去了御花園。他同路統領說，他是男人，不能扔下你一個人去應對，所以他回去了。皇上是有些生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眼下皇上也沒說其他的。五哥在宮裡雖是不能出來，但王爺安排了人手看顧，不會出什麼差錯。你放心，我會想法子救他出來，你也早些醒來，好麼？你看你都瘦了這麼多，早些醒來把身子養好才能漂亮。對了，你還沒見大寶小寶。我生了兩個女兒，還沒起名字，等你醒了，給她們起個好聽的名字。你十七皇兄什麼都好，就是對兩個孩子不大上心。等你醒了，大寶小寶也有姑姑疼了……”
這日，明思在榮眉房中呆了大半日，一直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直到榮烈回府過來接人，明思才戀戀不捨的離去。
可榮烈這日回來心情卻有些不好。
前日榮安已經下旨，正式將三公主收到皇后名下，其用意不言而喻。但今日夏瀝太子觴漓卻上了摺子，道準備三日後就啓程回朝。除此之外，旁事未提。
榮烈去驛館同觴漓言語試探了一番，觴漓滴水不漏，只說是如今九長公主臥病，一切待九長公主病癒再提爲好。
很明顯，夏瀝是打算不見兔子不撒鷹。若大胡這邊不能給出更好的條件，一個三公主是不能讓對方稱心的。
“夏瀝究竟想要什麼？”明思站在榮烈身前蹙眉問道。
榮烈坐在椅上，伸手拉過明思坐在自己腿上，捉起明思的一隻手玩弄着，淡淡道，“他們想要烏拉山的鐵礦開採權。”
烏拉山位於原西胡境內，王庭的北部，是西胡三大鐵礦區之一。
夏瀝最缺的便是生鐵，不過榮安對此看得緊，連突斯都沒給的鐵礦開採權又怎會鬆口給夏瀝？不能不說，夏瀝這是獅子大開口了。
明思默然，因榮眉的好轉帶來的好心情也被這個消息沖淡了幾分。
即便榮眉醒轉，若不能順利拿到夏瀝的糧種，納蘭笙同榮眉只怕也不能圓滿。
“別想了，這些事兒，我來想法子。”榮烈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對了，說是大寶今日笑了，可是真的？”
榮烈故意提起孩子，讓明思轉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