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頷首,“這種題不能用一般的想法來答,不過卻很是有趣兒。我先說一個——”看了兩人一眼,“布和紙,怕什麼?”
納蘭笙和秋池對望一眼,納蘭笙想了想,“怕火!”
藍彩和帽兒在身後“撲哧”笑開。
明思笑看帽兒一眼,抿脣道,“你還笑——你頭一回說的是什麼,可忘了?”
帽兒只嘻嘻笑。
納蘭笙撓了撓頭,滿頭不解,“布和紙,不是都怕火麼?”又看向秋池,“你也說說,怕什麼?”
秋池望了望明思,心裡直覺應該不是這般作答,卻一時想不明,只道,“六小姐的答案應不是平常,我的答案想必也不對。”
明思頷首微笑,這秋池倒是極謹慎的人,遂一笑,“其實這答案也簡單,不過是鑽了些空子。若是拋開平常的想法,也是極容易的。這個問題的答案,乃是一句俗語,不過取其同音——布(不)怕一萬,紙(只)怕萬一。”
納蘭笙呆了呆,反應過來,嘿嘿一笑,只覺新奇,“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個倒有趣兒!”笑罷,起了興致,“我明白了!六妹妹再說一個,我試試!”
明思笑了笑,“蝴蝶, 螞蟻, 蜘蛛, 蜈蚣,他們一起上工,最後有一個未領到酬勞,是誰?”
納蘭笙蹙眉沉思。
秋池望了他一眼,脣邊現出一抹笑意,“蜈蚣。”
納蘭笙一愣,“爲何是蜈蚣?”
秋池輕聲一笑,俊朗眉目間的英氣也柔和了幾分,“蜈蚣(無功)不受祿。”
納蘭笙頓時恍然,又有些不服氣哼哼,心道,這傢伙平素呆頭鵝一個,怎一下子反應這般快,“你這傢伙怎說到我前頭去了——不行,再來,再來……”
卻是沒有機會了。
院外響起了門環輕釦的聲音。
藍彩和帽兒望了明思一眼,朝外行去。
不多時,回來稟報,“小姐,是老太君跟前的雙喜。”
明思微微一愣,隨即明瞭。
想必是老太君歇了午覺起身,知道秋池了來了。
遂起身,走到門前,雙喜已跟着帽兒進來。
先朝幾人行了一禮,笑容可掬,“奴婢見過六姑爺、五少爺、六小姐。”
明思含笑頷首,秋池同納蘭笙也起身站起。
雙喜語聲喜悅親熱,“老太君剛歇了起來,聽說六姑爺來了,可高興着,特地吩咐奴婢來看看。”
秋池也不是不明規矩的人,聞弦而知意,看了明思一眼,“先前想着老太君在歇着,便未能拜會。不知眼下,可方便?”
雙喜抿脣而笑,“六姑爺來了,哪裡還能不方便?若知六姑爺來,老太君想必午覺也不必歇了——這幾日,老太君同奴婢幾個,可唸叨了不少。前幾日聽說六姑爺公務繁忙,老太君還吩咐尋了不少補品,想着讓六小姐帶回去呢!”
明思垂下眸子,心底好笑——可惜最大的一份“補品”被自個兒拒了……
客套了幾句,幾人便跟着雙喜朝頤養院行去。
到了頤養院,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老太君看着玉樹臨風的秋池,眼裡脣邊都是親切的笑意。
秋池也是執禮甚恭,比提親那回相見,自然了許多。
想着丫鬟們滿眼羨慕的來稟的,說六姑爺當着衆人的面說那“不納妾”之言,老太君心裡對明思又高看了幾分——這個六丫頭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看來,先前自己的擔憂倒是有些白操心了。
自然,再不會提那送人之言,只管了差事繁忙否,注意身子,這些親熱的閒話來提。
秋池話不多,卻還是一一作答。
老太君更是滿心喜歡,問完了話,笑道,“看到你們這般和睦,我這心裡也踏實了。不瞞說,這麼多個丫頭裡——我這六丫頭是頂頂讓我心疼的一個,自小便懂事乖巧,莫說我這個老祖宗,便是她父母也未因她而多操過半分心。我年紀大了,也沒別的想頭,只盼着這子子孫孫的都過得和樂,也就罷了。日後,我這六丫頭就交給你了。旁得也不求,只求我能早日抱個曾曾的外孫,那我這老婆子也就算得是圓滿了!”
沒想到老太君竟然明着將這話提了出來,明思心裡不覺微微尷尬。
偏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垂了首做羞澀狀。
秋池面上微紅,明明是做戲,心裡卻驀地生出一些真切的莫名感受,難以言狀,卻又不好他言,只道,“老太君放心,敬之明白。”
納蘭笙斜睨了秋池一眼,心道,你這小子,要是真明白纔好呢!
又想着今日秋池的表現,心裡也有些滿意。
看來這傢伙,還不算糊塗到家!
老太君呵呵一笑,看着二人頷了頷首,“今日既是來了,就歇一夜再走——上回你事務忙,六丫頭是一個人回來的。今日既得了空兒,就同叔伯兄弟們都好好見見,大家都歡喜歡喜。”
明思一愣,擡首朝秋池望去,秋池朝她笑了笑,“也好。”
自老太君處出來,納蘭笙又陪着二人分別去拜見了老侯爺老夫人。
除了尚未下朝的三老爺沒見着,其他三房都走了一圈。
大老爺癱瘓在牀,口不能言,自然是看了一眼慰問了兩句便退了。
去到二房的時候,卻是熱鬧之極。
三個兒子三個媳婦帶着幾個孫子孫女,並着四個女兒,濟濟一堂。
看着秋池,個個都眼帶好奇。
二夫人更是拉着秋池,卻眼瞅着明思,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只可勁兒的道,“我們明思真真兒是好福氣——這麼好的姑爺,打着燈籠滿大京也難尋……”
又似真似假嘆氣埋怨秋池爲何沒個兄弟云云。
連明思自覺自個兒算是鎮定皮厚的,也不禁在二夫人那幽怨的眼神下有些坐如針氈。
還好納蘭笙也受不住了,連笑帶打趣兒將二人拯救出來,“二嬸,我娘已經沏了茶了,我先帶六妹妹同秋池過去。待晚宴的時候,再讓秋池好生敬二嬸吃酒。”
秋池也道,“此番匆忙,未能備禮,還請二叔二嬸恕罪,容敬之下回補過。”
二夫人笑得滿面花開,嗔怪道,“六姑爺來了便是大禮,哪裡還需什麼禮。你二嬸瞧着六姑爺,心裡就極高興了。日後得空,多來走走。”
再一番客套熱絡後,方纔走出鳴蘭院大門,三人皆有抹汗之感。
納蘭笙長呼了口氣,斜看秋池一眼,戲謔道,“感受如何?”
秋池似想了想,遽爾,鎮定自若道,“也無甚——只是頭一回覺着沒兄弟原來也是有些益處的。”
納蘭笙同明思對望一眼,皆忍俊不禁。
帽兒同藍彩在身後,也是忍笑。
到了三房,氣氛卻有些不同。
湖畔之事,府中盡知,三夫人自然也是得了究竟的。
雖說了明汐幾句,但看着明思,心裡到底是有些不痛快,連帶着看秋池也有些冷眼。
在二人行禮落座之後,淡淡一笑,“聽說秋將軍事務繁忙,原本說着不得空兒。不曾想,原是爲着給咱們驚喜來着。”
“驚喜”二字咬得極輕,聽在耳中卻似嘲諷。
納蘭笙皺了皺眉,“娘,敬之這兩日都不得空兒,六妹妹想着他差事忙便未擾他。今日,還是我同他說了,他才知曉的。”
三夫人瞥了納蘭笙一眼,“你六妹妹心疼相公,你倒多事!”
納蘭誠同明汐也坐在堂下,見狀,納蘭誠心底無奈,也只好出來打圓場,“笙弟也是一番好意,汐兒也要入宮了,日後怕是難得一家團聚。”
明汐擡首一笑,撒嬌道,“是啊,笙弟也是心疼我——”又起身望着明思,盈盈一禮,“今日五姐姐說話多有不周,還望六妹妹六妹夫莫要介懷纔是。”
坐在最末的明宛轉首望了明汐一眼,很快又將頭低下,看着手中絹帕不語。
明思微微一愣,望了一眼秋池,遂含笑起身還禮,“五姐姐客氣了,明思如何能生五姐姐的氣。不過是玩笑話兒罷了。”
秋池未起身,看了明汐一眼,又看了低頭的明宛一眼,便垂了眸,並無多言。
這番對話之後,三夫人神色似好看了些,卻又被納蘭誠的話勾起了傷感,看着明汐的神情更加柔和愛憐。
納蘭笙輕輕看了明思一眼,卻見明思脣角含笑淡然,眼神清澈無垢,並無一絲紛擾。
一時間,納蘭笙心中只覺複雜難言。
又閒說了幾句,便起身告退。
明汐熱情的同納蘭誠一起將二人送到門前,又帶了幾分懇切的歉然,“六妹妹,你莫着惱我——”咬了咬脣,有些真切的低聲,“我只是想着六妹妹親近三姐姐,卻不願同我親近,心裡生氣便說了些氣話。我性子急不會說話,其實心裡是想親近六妹妹的。”
若在一月前,她這話明思還能信幾分,可如今明思卻是半分不信。
不信歸不信,面上情面還是要過的,明思垂眸柔柔一笑,“五姐姐莫想多了,明思並未生五姐姐的氣。”
明汐面上頓時現出如花笑靨,上前一步拉起明思的手,“我就知道六妹妹最是大度——真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