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葵說出“大丫鬟”三個字,自己也有些後悔。怕牽扯一些什麼,或者是許二的禁忌。比如,李斂楓跟他的大丫鬟就勢同水火,兩人之間似乎有很微妙的事情。
而葉三的大丫鬟,據說賢良淑德,則是被葉三常常帶在身邊,令周圍的人羨慕。可是許二,聽那些言語之間的意思,他從沒帶着任何的女子出現。除了年少時,曾帶着一羣鶯鶯燕燕去遊湖,意氣風發的。
那麼,這大丫鬟或許是個禁忌。她不知怎的,想到二樓那間粉色的房間。心裡有些發怵。她偷偷看了看許二。
他還是半躺着,拉了拉被子,然後問了一句:“誰告訴你大丫鬟的事?”
聽到他說話,語氣還算平靜。董小葵鬆了一口氣,回答說:“你以爲我不知,你們這些子弟,大凡都有從小陪着長大的大丫鬟。”
“李國寧跟你說的?”許二掃她一眼。
董小葵本來不想提李斂楓,因爲總覺得他們是兄弟。她說任何一點李斂楓的事,都有點離間兄弟情義的嫌疑。不過,這會兒許二又問了,她也沒正面回答,只是說:“上一次,有見到李斂楓和他的大丫鬟。才知道權貴之家有這麼個享受的傳統。”
“你見到過周韻?”許二問。
“是啊。很乾練的一個人。最開始不知她是李斂楓的大丫鬟。後來猜到跟李斂楓有關,詢問之下,李斂楓就說了這事。”董小葵回答,將祖屋的事略去不提。
“幹練!”許二冷哼一聲,似乎對周韻十分不屑。
董小葵的心裡暗暗鬆了一口,虧得這不是許二的禁忌。否則,這人發起脾氣,自己就要遭殃了。正在慶幸時,許二忽然坐起身來,靠着牀問:“李斂楓跟你說大丫鬟時。有說過我?”
董小葵一愣,隨即搖搖頭,說:“我只是問周韻是他的誰,那種醋意橫生的口氣。李斂楓便說了大丫鬟的事。還說葉三的大丫鬟大家都羨慕。”
“那倒是,葉三的大丫鬟倒是他們這羣人裡最好的。那女子性子寧靜,有機會,你可以見見,欣許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許二說着。竟然是愛憐地伸手過來,將坐在牀上的董小葵一攬,低聲一句:“好了,乖一點,睡覺。明天,你要早起,給我做早餐。”
董小葵一顆心七上八下好一陣,如今看到許二的表情,才覺得有驚無險。剛鬆一口氣,她才發現自己在許二的懷裡。哪裡是一人蓋一條被子?
貌似剛剛這人說過“一人一條被子”來着。董小葵立刻不安地扭動,低聲說:“許少,這不合適。你剛纔說,一人一條被子。”
許二摁住她的肩頭,說:“那麼,是誰想推卸責任,不想照顧我來着?說什麼大丫鬟,我告訴你,我們許家歷來就沒這個傳統。先祖都是戎馬生涯,豈可以色壞了身子。何況與女子廝混長大,必得帶了脂粉味,還說什麼疆場殺敵的?你以爲呢。”
他的語氣到後來已經很是不屑了。董小葵一聽,原來許二沒有大丫鬟。不知怎的。她心裡倒是有一絲竊喜。
不過,竊喜歸竊喜,她還得要離他遠一些,這些抱着睡在一起,不明不白的關係。更讓她覺得害怕的是,萬一自己不剋制自己。只任由這樣下去,她便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她掙脫出來,依舊坐在牀邊,有些生氣地說:“許少,請你放過我。”
“我有對你怎麼樣嗎?別自作多情。”許二半眯眼,臉上冷冷的,語氣雖平靜,卻全是不悅了。
董小葵也知道許二這話大約是氣話,他對她的好,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就算明知是氣話,但聽到他這麼說,還是覺得很難過。
她黯然,垂了眸,低聲說:“那就更應該請許少高擡貴手,放過我。”
許二一動不動,也不說話。董小葵繼續低聲說:“雖然我沒有生在如同你一樣的顯赫之家,但是我依舊對未來有期望,我依舊有屬於我的夢想。還請許少不要毀了我的夢想。”
她說得很慢,很小心翼翼,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不知爲何,她總是有些怕這個男人。她一說完,許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緩緩地問:“你說,你的夢想是什麼?”
她原本不想在他面前說,可是下巴上的力道逐漸大了。她感受得到他的怒意,也罷,說與他聽也無所謂。反正,這夢想裡永遠沒有他的存在。他,是高高在九天之上的王者,而她應該是在人羣中一襲衣衫翠攏袖的平凡女子。
所以,她伸手抓着他捏她下巴的手,慢慢地捧在掌心,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敘述:“我的夢想不過是找個平凡的人,過平凡的一生。相夫教子,白頭到老。僅此而已。”
“你怎麼覺得我是在毀了你的夢想?”許二沉聲問,語氣有些許的嘲笑,些許的無奈。
這語氣讓董小葵心酸,然後她努力說服自己:這不過是許二少生平第一次不被人看好的挫敗感所致罷了。
所以,她低頭看着被面上的素雅格子,很認真地說:“你從來都不是平凡的人,對於我來說,是屬於九天之上的,而我只是凡間芸芸衆生裡毫不起眼的一員。我們不是一條道的。何況——”
“何況什麼?繼續說啊!”許二的語氣已經平靜下來,但是這種平靜讓人感覺強烈的壓迫感。
董小葵只覺得內心十分不安,有不好的預感。但是,今天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索性就一併說清楚,也許許二真的會因爲尊嚴受挫,因爲他的驕傲,從此後與她楚河漢界。
所以,她停頓片刻,心一橫:死就死了,免得放在心中天天折磨自己,所以,她鼓足勇氣說:“何況許少身邊,名門淑媛無數,修養氣質皆是上品。我可沒有什麼能力,也沒有什麼心思去與人比較。再說,許少提醒過:我不過是班婕妤的料,即便是賢良淑德到極致,也不是長孫氏。而我,沒有任何心思去做別人的情人,我想要的是簡單生活。”
她一口氣說完,心早已亂跳,等着迎接許二的責難、奚落或者其他。可是,許二並沒有任何的表情,喜怒哀樂皆沒有,面色十分的平靜,繼而,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所以呢?”
他還要問什麼?董小葵一愣,繼而想到許二是在問她的決定。這下子,許二讓她說,她卻是猶豫了,因爲在她的設計裡,得是等他的傷痊癒纔會說的。
“說。”他短促的一個字。
她抿着脣,低頭在那裡,沒有說話。許二語氣還是很平靜,又一句:“快說。”
不怒自威。這就是許二,董小葵終於找到這樣的詞來形容他。他的身上自有一種近乎上位者的強勢,一舉手一投足都給人造成強烈的壓迫。
“說。”他再強調一次,語氣依舊平靜,可是董小葵依舊感到很大的怒氣。如果不說,這人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他身體還傷着。想到他身體傷着,董小葵又懊惱自己怎麼把事情搞得這麼糟糕。
一邊懊悔,一邊清了清嗓子,說:“能認識許少,是我三生有幸。但是,這許久,我都總覺得像是一場夢。你幫我,我內心感激並且懷着隱秘的歡喜。你教我做事的法則,那些是別人從來不曾教我的,這是親人的纔會做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不知能否高攀,可以有許少這個哥哥。”
許二立刻坐起身,就在她身前,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誰他媽想做你哥哥?我家一堆堆的妹妹。”
董小葵沉默不語,只抿着脣,心裡只是迴盪一個聲音:這男人居然怒了,他怒了。
“董小葵,你說吧,你今天到底要怎麼着?”許二抓着她的頭髮,逼着她仰頭瞧着他。他的眼神很慎人。
董小葵就那樣看着他,輕聲說:“我回來,只是想照顧你,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而不是這樣曖昧不清的。”
“你是回來看看我好好的,你就放心走了,是吧?”他問,臉上浮着一抹笑。
她心裡一驚:原來,他竟然什麼都知道麼?她就那樣看着他,心裡很複雜。
“可是你自己回來了。在別人眼裡,你就是我的女人。無論我有沒有睡了你,這輩子你都得烙上我的印。所以,別給我談你的夢想。”許二啞着嗓子一字一頓地說。
他還是扯着她的頭髮,緊緊的拽着。她一點都不敢動,只能那樣看着他,淚從眼角流出,她還是看着他。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鬆,臉色也稍微放鬆。最後,終於是放開她,然後說了一句:“你的夢想裡,沒有我吧?”
她不做聲。她的夢想裡不敢有他,她只有做白日夢的時候,會幻想自己能與他在一起,看盡人間風景,細水長流。此刻,她只是坐在那裡,倔強地直着身子,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只是平靜地看着對面梳妝檯上的蝴蝶髮釵,那隻髮釵未完成。
“董小葵,我道你聰明。你卻偏偏笨得跟豬似的。”他說,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伴隨而來的是他將她推倒在牀上,翻身壓着,吻住她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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