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承載相聚離別的地方。就有多少離別的愁緒。董小葵提着行李,打車來到機場。不是離開,而是送別。而這種送別,或許連送別對象都找不到。 www• тTk án• C 〇
午後的日光十分盛大,落在錦城國際機場大樓的外牆玻璃上,映出一片盈盈的流光。
董小葵在機場大樓門口,看着人來人往,有片刻的眩暈。她之前並沒有打電話給許二,也沒有說要來機場。可是,她就想來。即便沒有見到他,也算作一次有始有終的告別。
機場裡十分的喧鬧,女聲的登機提示音十分的溫柔。旁邊有擁抱的男女,有互相叮囑的母女,還有不斷說話的朋友……
全都是別離的人。董小葵環顧四周,人來人往裡,並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董小葵其實很清楚,有許二身影的可能性很小。因爲打車來到機場,路上有小小的堵車,這樣就花了一個多小時。而這一個小時,足夠許二通過安檢,進入候機大廳的。
人生不是小說,男主角不會始終在機場等待,等着女子來送,即便這個女子沒有事先說過要來送他離開。董小葵站在人來人往裡,忽然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有點神經質,太過於矯情。於是轉身,想要往外走,旁邊的服務小姐很溫柔地詢問:“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嗎?”
董小葵一愣,隨即一笑,說:“謝謝,我沒事。”
“不客氣。”那女子微笑,如沐春風的笑意,然後又去詢問旁邊一位比較迷茫的老太太是否需要幫忙。
董小葵拖着行李走到大屏幕前認真地看四點飛往京城的航班,顯示正常。那麼,四點整,他將會離開這座城市。
她只覺得空落落的,一點都不踏實。似乎遇見他的日子。都像是一場太過華美的夢,美到她一點底都沒有。
她有些困,於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旁邊是一家人在說話。女人在叮囑女兒和丈夫到了京城給她打電話,讓丈夫要照顧好女兒。
女孩子十分撒嬌地靠在媽媽的懷裡,說:“不要擔心了,q大全國聞名呢。”
“去了要好好學習。”女人幫自己的女兒理了理頭髮,語氣十分不捨。
董小葵獨自坐在那裡。想起幾年前,自己在火車北站的候車廳裡,一個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警覺着周遭的每個人的舉動。終於開始登車,所有人都開始瘋跑。她買的桃子被擠碎。
那時,她第一次出遠門,一個人去尋找火車北站,一個人去京城求學。而那一端,只有一個陳佳川。
想到過去,總是有些酸澀。董小葵咬了咬脣。覺得這樣沉湎於過去的自己很讓自己討厭。於是甩了甩頭,站起身來,往候機大廳外走,準備坐機場大巴去市區找默言。
機場外,日光正盛大。董小葵轉過機場樓時,一下子看到人羣中站着的許二。他只是那麼站着,周圍熙熙攘攘都是人,卻全然不是鮮活的,入不了董小葵的眼。她唯獨看到他。
許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後穿過人羣走過來。竟然是笑了,說:“你怎麼在這裡?”
董小葵慌亂,咳嗽一聲,立刻說:“我來送朋友。”
“哦。送朋友。”許二臉上有些失望。
董小葵心裡有些不好受,立刻笑了笑,說:“你怎麼還沒有進安檢,我以爲你已經進去了。”
“所以,就連電話也不打一個?”許二問。
“機場人太多,很吵鬧。我想着等你下飛機了。我再打電話給你。”董小葵看着他,眼也不眨地說謊話,心裡全是明淨。方纔那一些酸澀、不快以及不踏實統統都消散了。
“是嗎?”許二低下頭來看她。
“真的了。”董小葵眼角眉梢全是笑,也不去管明天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她忽然發覺,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就會覺得安定,踏實。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許二說,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廳,說:“走吧,去坐坐。”
兩人便在咖啡廳裡坐,有輕柔的音樂響起,流水一般的鋼琴曲。咖啡的香甜氣息彌散,有獨自一人的男子打開電腦,神情專注,十指飛舞。
兩人相對而坐,攪拌着咖啡,卻是沒有別的話語。過了一陣子,董小葵終於說:“你怎麼不進安檢,去候機大廳,那邊你們有vip休息室的。”
“嗯,那裡確實比這裡好。”許二瞧了瞧四周,點點頭,然後又說:“不過,我怕某隻來了,看不到我,她會獨自失望。”
董小葵腦袋一嗡,知道許二指的某隻是說自己,卻還是裝瘋賣傻,盈盈笑着,問:“哪一隻?”
“董小葵,別裝了。”許二說。
“我沒裝。確實不知。”她訕訕地笑,靠着柔軟的椅子。
“我知道你要來。”他直接說,語氣平靜,卻說得她的心跳得厲害。
“我送朋友的,你又知道了。”董小葵小聲嘀咕。
“你問了我時間,你這傢伙,我太清楚了。”許二說。董小葵覺得有些酸酸的,再清楚又怎樣,還不是輸給“門當戶對”。
不過,她擡頭微笑,抵死不承認,說:“你想多了。”
許二不理會,只是瞟她一眼,然後端杯喝了一口咖啡,立刻將杯子推在一邊,說:“國內這麼多機場,就沒個咖啡廳像樣。”
董小葵蹙蹙眉,說:“你就挑剔吧。有得喝都不錯。”
許二聳聳肩,說:“以後,也別去咖啡廳了,你自己在家磨吧。我那房子裡有咖啡機,上好的原料,我給你好了。”
董小葵盈盈一笑,說:“我不喜歡喝咖啡的,只喜歡喝點素雅的茶。”
許二靠在椅子上,瞧了瞧她,慢騰騰地說:“那你分手還選在咖啡廳?”
呔,這真是揭人傷疤的主。董小葵一聽他說分手選在咖啡廳。不由得擡眉掃他一眼,問:“這個事。你也調查?”
許二瞟董小葵一眼,說:“我纔沒那麼無聊,只不過那天執行任務,咳——。咳——”
“你不會在咖啡廳執行任務吧?”董小葵一臉悲催,心裡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
“嗯。就是在那個破咖啡廳,看到某人武力鎮壓對方。”許二點點頭,臉上微微笑。
“拜託,我沒有武力鎮壓。”董小葵輕拍了一下桌子。十分不悅地抗議。
“那個刀叉扔得——嘖嘖,任憑是誰都嚇出一身汗啊。”許二嘖嘖搖頭。
董小葵一想到當天的情形都被許二看見,竟然是說不出的窘迫,臉上佯裝生氣,說:“許仲霖,你這人有點同情心沒有?我的傷心事,你好意思拿出來做笑料。”
她一說,眼一閉,靠着椅子假裝生氣。心裡卻是一點的傷心都沒有,跟陳佳川的那些似乎都是隔世的記憶了。
“行了。你遇見我,你還好意思覺得傷心?說實話,你那男朋友真不咋樣。”許二說,指頭敲擊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董小葵微眯雙目,斜睨着他,不說話。許二坐直身子,說:“真的,我以爲那天是你的幸福日,值得慶賀的。”
“是嗎?”董小葵低聲問。其實心裡已經承認許二的說法。是的,慶幸陳佳川不是在與自己成婚多年後,才顯露出這種德性。
“當然。不過,你那句‘陳世美是可以值得原諒的’還真讓人驚訝啊。”許二繼續說。似乎要將董小葵當天的窘迫和傷心都挖出來。
董小葵撇着嘴,抗議說:“不準說了。不準說了。總之,那天是我很悲劇的一天。”
“悲劇啥。你不是遇見我了麼?”許二洋洋得意。
董小葵忽有所悟,問:“你昨天不是說,你第一次見到我是在出租車上嗎?這會兒又變成咖啡廳了。許仲霖,你居然都會說謊。哼哼,以後你的話,還有多少可信度。”
這回換許二尷尬了,支支吾吾地說:“有些事,是工作需要,保密的。”
董小葵湊過去,笑着問:“是嗎?”
“我工作性質。你懂的,咱們就不多解釋了。”許二很篤定地說。
董小葵聳聳肩,表示不相信,繼續靠着椅子,看着他。神色裡帶着盈盈的笑,董小葵想,即便這是一次永訣,即便自己的內心充滿憂傷,即便以後是“同心而離居”的局面,她也要從憂傷裡化出燦爛的笑容。她只要他記住這笑就好。
“笑什麼,難道很不想看到我?”許二有些不自在。
“你明知不是的。”董小葵說,看了看手機,提醒許二:“要開始登機了。”
許二“嗯”了一聲,喊了結賬,然後站起身往外走。董小葵拖着行李跟上去,在安檢處,許二瞧了瞧她的行李,說:“你有你的尊嚴和立場,我也有我的擔憂與關心。董小葵,你不用這樣着急吧。”
她低頭不語,他忽然將她狠狠摟了一下,然後放開,說:“好好照顧自己,事事都警醒些,要注意休息。”
董小葵聽得心裡一陣陣的酸澀,這個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男人,居然開始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叮囑關心她了。她想哭,但是卻只是笑,還半開玩笑地說:“許仲霖,你老了。開始羅嗦了。”
許二眯了眼,瞧她片刻,說:“我進去。”
“嗯,注意安全。”董小葵站在原地,一直是燦爛的笑容,看着他進安檢,直到看不到身影。她的眼淚才流下來。
董小葵緊緊抿着脣,拖着行李到機場的電子牌前坐着,看着他的那一班航班,狀態不斷刷新。直到航班起飛前的那刻,她的電話忽然響了。是許二打來的。
她立刻接起來,他說:“小葵,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
“嗯,我會。”她說。
“好。我關機了。”許二說。
“嗯。到了給我個信息。”董小葵急忙說。
“好。”他回答,然後掛了電話。
董小葵忽然笑自己好傻。人與人,如何能一離開,便再沒有牽絆?如果說要永訣,必得先是空間拉開了距離,淡了情感,然後時間拖長了線,拖出厭煩,最後纔是找不到最初的感覺,於是淡了,遺忘了,最終纔是永訣。
而,她與他,未來不可可知。(,)
ps: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有對的環境與時機,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大多數的愛情都是,相逢刻骨,耗盡一生;相見恨晚,悔不當初;相愛相恨,變了質地;同心離居,憂傷終老。
忽然喜歡那一句“人生如若只是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