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擔心他吃不慣,因爲在一起吃幾次飯,這男人都是極其挑剔的,加上家裡廚師那種小心翼翼的舉動,董小葵更篤定許二在吃上十分挑剔。
所以,從他讓她爲他做飯開始,董小葵就十分緊張。雖然從小到大,她經常做飯,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女子。但不過是家常菜,湊合着吃,至於烹飪美味食物,一則沒有上好的食材與器具,二則沒有那等心情,三則是沒有良好的指導。
她不過就是個半吊子。這真是相當於一個只懂基本烹飪的人去伺候嘴刁的國王。今早,她在廚房裡忙碌,還想着一定要好好學一下,多學幾個菜才行。
而現在,她問了這句話。心裡也有一絲的緊張。許二卻是不語,將炒雞蛋掃光,又讓董小葵盛了小半碗粥,很認真地喝光。
董小葵在一旁看得心驚。說實話,她自己都沒覺得有多好吃,何況是嘴刁的某人。他卻似乎吃得還很不錯的樣子。
“怎麼樣?”她又低聲問。
許二已經放了碗筷,拿了熱毛巾擦完嘴,這才氣定神閒地說:“以後,我欣賞美味時,你千萬別打擾我。”
起初,董小葵沒明白這話。等明白他其實在誇她做的飯菜好吃時,許二已經站起身往樓上走了。董小葵瞧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男人很可愛,不由得一笑,喝了半碗粥,將桌上的杯杯盤盤收拾到廚房,還沒有刷碗,就聽見院內有汽車發動的聲音。
她來不及換下圍裙,便跑出去瞧,看見許二的那輛路虎停在正門口,陳俊正從車上下來。他看到董小葵,先是一愣,然後很有禮貌地鞠躬行禮,說:“早,董小姐。”
“嗯,早。陳俊是來接許少的?”董小葵問。
他點頭應聲,還沒進屋來,只是擡頭看着董小葵,眼神卻是落在董小葵後面。
“走吧。”許二的聲音響起。
董小葵一下子轉過來,瞧見許二,西裝襯衫,極其的正式。他瞧了董小葵一樣,眼睛微微眯了,然後說:“這頭巾不好看,顏色也不配你,改天給你挑個好看的。”
呸,這頭巾就是幹家務用的,還真當她是廚娘了。而且廚娘就廚娘吧,他老人家還要挑剔有沒有美感。董小葵內心腹誹,站在一旁,卻又忍不住看看這人。明明是隻算周正的長相,配上這個身材(好吧,其實是很不錯的身材),看起來有一種很奪目的光華。
“怎了?這樣就感動了?”許二在她身旁停住,笑着問。
董小葵懶得理會他的逗弄,反而是嚴肅地問:“你這是要去哪裡?”
“醫院。”他言簡意賅,還是看着她,那眼神柔和,倒是讓董小葵覺得有些不自在。
去醫院纔怪事。這傢伙最不喜歡穿得這樣正式的。如果是去醫院,他大約就休閒到極致的裝束了。今天一定是有別的事的。
董小葵也不戳穿,隨口問了一句:“你等等我,我去換衣服。很快就下來。”
她說着往屋裡跑,許二卻是叫住她,說:“小葵,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把我書房整理一下,等我回來。”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董小葵停住腳步,轉過來問:“怎麼不讓我去?”
許二對陳俊揮揮手,然後,陳俊退出去關了門。他走過去,拍着她的腦袋說:“檢查什麼的最煩,那些所謂專家還要開會討論,也不知要弄到幾時。你去也是無聊一個人,還不如將我的書房整理一下,在家等我回來。”
董小葵“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許二卻又是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好了。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董小葵說。
許二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卻是一笑,說:“去醫院檢查的。”
“人生中,意外良多的。未雨綢繆,自然要時時注意。”董小葵趕忙說,掩飾住自己的認知,不讓他看出自己其實早就知道他並不是去醫院,或者說並不是單純的去醫院。
許二瞧着她,眸光微斂,面色柔和,脣邊浮着一抹淡笑,他瞧了她一會兒,都瞧得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要低下頭去。卻聽得許二說:“我知道了,你乖乖在家。”
那對話像是夫妻倆早晨離別時,最尋常的片段。有着溫暖的煙火,仿若他們是相愛許久,已經攜手踏遍了千山萬水的人。
可是,他們的心還隔着茫茫的天涯。她看不懂他,他大約也看不懂她。可是怎麼會有這樣奇妙的感覺呢?還有,昨晚一切的不愉快,似乎都像是根本未曾發生過的片段。今早起牀,她起身去做飯,絕口不提昨晚;他也泰然自若,沒有再提及,舉手投足似乎也並沒有受到昨晚的影響。
原本,她還擔心昨晚的不愉快會讓彼此之間更爲尷尬。可是,經過今早的相處。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十分的睿智,而且懂得掌控全局。
董小葵思緒翻涌,只覺得心亂如大風吹窗簾,起起落落的。她站在那裡,看着許二拉開門走出去。車子發動,然後開走。
八月的風從打開得落地窗進來,在屋內來回地穿梭。她卻還站在那裡,回味這個早晨溫暖的一切。直到虎翼走過來,用毛茸茸的頭蹭她的小腿,她纔回過神來。蹲着下去拍着虎翼的頭,龍飛也從外面進來,吊着舌頭,坐在她面前。
她一笑,也伸手去摸摸龍飛。然後一隻撫着一隻狗,說:“龍飛,虎翼。你們說,你們主人是不是脾氣很臭?做人又挑剔?”
虎翼叫了一聲,董小葵樂呵呵的,揪着虎翼的耳朵,嘖嘖地說:“乖,虎翼,你真太上道,太富有正義感了,敢於直言不諱。”
虎翼似乎表示很贊同,又叫了兩聲。董小葵心情十分愉快,站起身來,對兩隻狗說:“乖乖的,一會兒給你們洗澡。”
她心情愉快,去洗了手,然後去收拾廚房。雖然只是一頓簡單的早飯,但是鍋碗瓢盆也是一堆,等她洗乾淨,碼放整齊走出來,已花了半個多小時。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問家裡情況。媽媽有些不高興她臨時就走掉,董小槐的狀元酒席也不出息。
“媽,我朋友這邊生死攸關的。所以——”董小葵不知怎麼去跟媽媽解釋自己的行爲與行蹤。
“那你朋友現在如何?”媽媽問,旁邊隱隱是董小槐在說“讓她打個電話給李老師”。
董小葵把注意力集中到董小槐的話上,暗想董小槐雖然有些魯莽,但也不是個不懂分寸的,怎麼就說這句話。難不成是李斂楓出了什麼事?
“你朋友現在應該沒有生死攸關了吧?既然他渡過危險期,你就該回來了。朋友的情誼就算到了。”媽媽在那頭說。
董小葵不知怎麼回答媽媽,只是低聲說:“媽,我朋友身體還沒有最終確診,所以——”
“小槐是你弟弟,弟弟的狀元酒席你都不出席,算了,你翅膀硬了,媽跟你說的那麼多話,你都忘記了。”媽媽第一次有些發火,然後一下子將電話掛了。
董小葵拿着電話,有些懵。在她的記憶裡,媽媽沒有這樣發過火,即便是她做錯事。被媽媽狠狠揍。媽媽也是無聲無息,面無表情的。她從來不會有言語上的呵責,就是前些天離開錦城時,她也只是告誡董小葵在不確定時,不要輕易交出自己。
媽媽到底遇見什麼了?董小葵正在撥打電話,卻聽見屋外又有車聲響起。
咦。許二這麼快就回來了?董小葵多少知道許二在從事危險的事,於是對周圍出現的風吹草動十分敏感。所以,她立刻將手機收進口袋裡,站起身理了理衣衫,站在窗邊往外瞧,只看到荷塘那邊停了一輛車,被兩個人攔着,看那兩個人似乎是許二的手下。
這時,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女子,抱着一隻白色的貓。旁邊有個女的幫忙撐着傘。她對着攔路的兩人說着什麼。那兩人起初還擋着,直到後來,那女子不知遞了一封什麼內容的信件給那兩人,那兩人看完後,似乎面面相覷,最終是默默退開,讓那女子往寧園這邊走來。
這局面很詭異。董小葵不由得蹙了蹙眉,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這下更是不由得仔細看這女子。
只見她一襲水藍色吊帶長裙,走起路來,大大的裙襬搖曳如一池的藍色蓮花。長髮披肩,額前留着一展齊的劉海,映着一雙大眼睛。她抱着白貓,俏皮地抿着脣,脣角微微上揚,大眼睛眨巴着,也是一代美人。
她走到寧園門口,對旁邊撐傘的女的擺擺手,那女的便留在原地。她則是抱着貓往寧園裡走來。
許少的寧園,女人止步。這是人人皆知的。據說有一次,許二的表妹前來。就被許二拒之門外,然後命陳俊將他的表妹送回去;還有一次,他的堂妹前來,也是這般處理。
那麼,那兩個手下也應該知道許二的規矩,絕對不可能放任何人進來。那麼,那封信如果不是許二所寫,就是寫信人是能凌駕於許二之上的人。
看來,來者不善。董小葵將窗簾拉上,快步上樓去,她略略梳妝,將身上打掃屋子的衣服換下,穿了最平常的家居服。
神情乾淨而慵懶,狀態很放鬆。任誰看到都會覺得她是在家裡。董小葵對着鏡子一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管她來人是誰。現在,許二出門去了,讓她在家乖乖呆着。那麼,現在,她是寧園的主人,就得有主人的樣子:待客有禮,不失尊嚴。
而樓下,龍飛虎翼已叫個不停,那個女的在那裡呵斥龍飛虎翼。發音有些奇怪,語速又快。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原本,董小葵可以早點下樓去喝住龍飛虎翼,可她偏偏是一副慵懶的模樣,慢騰騰地步下樓梯,對着站在門口的女子與狗眈眈相向掃了一眼,並沒有理會她。而是不溫不火地喊了一聲:“虎翼,龍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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