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二一身休閒,換了運動鞋,倒是將他平素裡的淡漠冷然都統統剔除,就連臉上也有了笑容。
這樣的許二讓人覺得溫暖,離自己也很近。
過去的那個男人,無論是一襲的休閒,還是一身的西裝筆挺。神情總是淡漠的,幾乎看不出喜怒哀樂,語氣一直很平,平得讓人疑心這男人從來沒有情緒波動。
他總是把自己包裹在清冷裡,在他的周圍形成一個氣場,與周圍的人隔着一段距離,疏離而冷漠。
那時,董小葵看着他抽菸,覺得他是一個孤獨的人,光看背影都會讓人莫名心疼。
可是今天,看到這樣的許二,再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不知怎麼的,董小葵突然覺得他離自己很近。
就那樣瞧着他的背影,挺拔的身姿,在和暖的日光下,走得很穩。
不知怎的,她總覺得許二走路有一種特別的姿態,就是身姿挺拔,走得特別穩,也特別快。
許二突然回過頭來,瞧見董小葵還站在那裡,瞟她一眼,說:“現在才怕,晚了。”
那語調曖昧,笑容有些邪。
董小葵白了一眼,說:“敢問許少,咱們這列車得開往哪裡啊?”
許二一聽,長眉一展,臉上露出一抹驚異,立刻微斂眸光,脣邊一抹笑,氣定神閒地說:“山頂,做臉紅心跳的事。”
呸,這人就喜歡說話誤導。昨晚讓她去浴室等他,害得她簡直是如臨大敵,幾乎想要以死抗爭了。結果他是讓她幫忙洗狗。
昨晚說做臉紅心跳的事情,害得她整晚都沒睡着。今天睡醒起來,讓她到書房裡去磨墨,果然是讓她臉紅心跳的。
她以爲就是這個了,反正她發現這人喜歡虐她爲樂。
誰知道還有後招。他竟然帶她到這個地方來。不過,既然人家在牀上都放過自己了,那麼,應該不至於變態到哪裡去吧?
雖然貌似八卦論壇上說豪門公子神馬的變態愛好最多了,但董小葵還是下意識地認爲許二不是這樣的人。
於是,她上前幾步,瞧着他調皮一笑,低聲問:“那敢問許少什麼是臉紅心跳的事呢?”
許二一聽,瞧着董小葵,嘖嘖地搖搖頭,嘆息一聲,說:“唉,真不容易啊,你終於上道了。”
“終於上道了?”董小葵一臉詢問的神情。她總覺得這傢伙的許二說話神神秘秘的,稍微一走神,或者頭腦不夠靈活,就跟不上,完全一頭霧水。
許二卻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難道爬山不是讓人臉紅心跳的事?”
果然,她就知道。這人——
董小葵站無語地翻翻白眼,許二卻是將她一拉,說:“走吧。磨磨蹭蹭的,看樣子很想和我睡了。”
“哪裡有?”董小葵炸毛,立馬反駁。
“看這表情就是。”許二托起她的下巴,嘖嘖地說,倒真是紈絝子弟的模樣。
董小葵原本想說“我纔沒有”,但是轉念一想,立馬說:“是啊,你真是說對了。我就一直在琢磨着,是不是上演一下八點檔的狗血劇情什麼的,把你許少綁牢靠了。”
“喲!終於生動一點了。”許二提高聲調,接着問:“你說說,想怎樣綁啊?說了,本公子好配合你一下。比如下個崽什麼的。”
哎,走這條路行不通。董小葵覺得是自己走到死衚衕裡去了,這男人思維敏捷,隨時抓住一句話就能把人圍追堵截鬱悶到死。
她走錯了路,只好低頭不語,算作示弱,躲過這一劫,下一次再開一局。這個也是處理事情的方法,很多人明知道走錯路了,就破罐子破摔,準備一條道走到黑。
董小葵從來不幹這種事,既然錯了,就要撥亂反正。
許二卻不依不饒的,一託她的下巴,驚訝地說:“你還真是這麼想的?要不,咱們山上來一次?這次懷不上,下次繼續。”
“鄙視你。這樣有意義嗎?”董小葵說,本義是說鄙視他總是這樣逗她,惹得她不暢快。
結果許二火了,說了一句:“呸,老子再厲害,懷孩子這種事,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啊。得多幾次。”
董小葵無語,氣鼓鼓地在一旁,說:“我不去爬山了。許少雅興,就自己去。”
她也是耍橫,說完就抱着手在一旁,挑釁地瞧着許二。
許二卻是無比惡霸地說了一句很欺男霸女的經典臺詞:“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董小葵眉頭一蹙,瞧了他一眼。
他只是微笑,漫不經心地說:“如今你是我的女人。這身份在,是麻煩;不在,是**煩。”
這簡直是赤果果的威脅!
“你威脅我。”董小葵。
許二也不點頭,只瞧她一眼,神色恢復成平常的淡漠,輕飄飄的一句反問:“不然呢?”
“威脅一個弱女子,有意思嗎?”董小葵語氣頗爲委屈。
“有意思啊。”許二丟下這句話,轉身往山上走。
董小葵瞧着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一番,心裡想:現在還沒摸透你的路數,哼,以後我會扳回來的。上一次,Q大羽毛球大賽,她可是最後翻盤的。就是前面的輸,全都在摸對方的路數,最後就是全部拿下。
這人生就如街口洗衣店的張嬸常常唸叨的麻將定律那樣:一開始贏的,往往後來都輸了。
許仲霖!最好別給我機會,讓我看清楚你。董小葵一邊阿Q地展望將來,一邊緊緊跟上。
是的。她絕對不是那種面對威脅寧死不就的傢伙。
女人如水的意思,不僅僅是說,女人要有水那般清澈的質地、如水般柔情,更是說女人要像水那樣懂得審時度勢,依勢象形,遇見困難阻隔,都繞着而行,絕不硬碰硬。
許二大約是知道董小葵跟上來,也是放慢腳步。最後,董小葵終於追上許二,雖然從小是在山裡混的,但還是微微喘息。
兩人在山路上並肩而行,也沒有說話。日光傾城,走了一陣,就感覺到熱,臉上也滾燙。好在四野的山風清涼,那些綠樹在風中搖曳,此起彼伏的。
來這裡爬山的人並不多,一路上只看到幾個男女,有幾人似乎都是認識許二的,見到他,倒是有幾分恭敬。
許二也只是略略點頭,並不曾停留,一直往上走。
倒是那些男女眼裡全是驚訝,雖然只是瞬間,他們就斂得很好,波平如鏡的,董小葵還是覺察到不平常。
照理說,在週末來爬山鍛鍊的人不少,可是這山路上幾乎沒有人。那幾個人的神色也很怪異。
董小葵一直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話,他們往山下走,說得非常小聲,董小葵只聽得隻言片語,什麼“隊長”,什麼“女人”,還有“小女孩”的,四野的風也太猛烈,此起彼伏的,最終是聽不見了。
“山路崎嶇,要用心走,不然很可能就摔下懸崖,萬劫不復。”許二忽然停下來說,語氣又是那種淡淡的冷然。
董小葵耷拉着腦袋,站在他面前,低頭瞧着自己的運動鞋,鞋帶也鬆了。她蹲身卻繫鞋帶。繫好鞋帶,站起身來。
許二低聲問:“可是明白了?”
董小葵點點頭,說:“多謝提醒。”
許二似乎最聽不得謝字,立馬不悅地說:“無妨,我對你所做的,都會要求回報的。”
暈,這人又不知要說什麼有的沒的。董小葵抿着脣。
許二卻已經轉了話題,指了指山上那片茂密林木的地方說:“那裡有一塊大石頭,很不錯,走吧。”
“嗯。”董小葵低聲應答,跟着他往山高險之處走去。
山路很窄,在有些只能一個人側身走的地方,許二就先走過去,然後對着董小葵伸出手。
董小葵看着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在日光下甚爲好看,她將手交給他,即便旁邊是懸崖,她也莫名覺得踏實。
他緊緊握着她的手,低聲說:“貼着裡面過來,小心些。”
那語氣輕輕柔柔的,生怕驚擾了董小葵。這會兒的許二,又是極有教養的。
董小葵小心翼翼地挪步過去,那邊是寬闊一些的路。許二將她一拉,摟在懷裡,問:“怕麼?”
董小葵搖搖頭,說:“我小時候,可是滿山跑的。我家鄉就是一個山中小鎮。周圍有高大的山。”
“你倒是猴子了。”許二輕笑一聲,打趣她。
“根據起源說的一種,咱們都是一路貨色。”董小葵在他懷裡甕聲甕氣地說。
許二哈哈一笑,將她放開,卻並沒有放開她的手,一直握着,往山上走。
他的掌心有幾塊厚繭,也不知是做什麼鍛鍊,長年累月地留下的吧。她不由得細細地摩挲。
許二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走在前面,拉着她。
最後,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才總算到達山頂,看到那塊光華的大石頭。不過,許二卻是呼吸平順,似乎就是在散步一樣。
不會吧,這人如此妖孽?自己也算是在山裡跑慣的。平常的體力也是驚人,都累成這樣,他居然面不改色,呼吸平順。
武林高手!!!董小葵這樣想。
許二放開她的手,瞧着董小葵看了一陣,擡起手將她臉上滲出的汗珠擦去,若有所思地說:“諾,這纔是活色生香……”
董小葵一聽,又來了,正要反駁他用詞不當。
許二卻不待她說話,立刻搖了搖頭接着說:“一個爬山都不會出汗的女人,不知道擦了多厚的防水粉底,你倒是經過驗證,純天然了。”
這句話活生生把董小葵想要鄙視的話噎了回去,這人的解釋真是來的陡峭。她不由得翻翻白眼,說:“看來許少閱人無數啊。”
許二忽然湊過來,摟住董小葵腰,在她身上一嗅,搞得董小葵一緊張,身子不由得一顫,要往後退。
“小心了,山頂。”他低聲提醒,一臉捉弄的笑。然後放開她,說:“嗯,不錯,這氣味是我喜歡的。”
“氣味?”董小葵站在一旁,十分尷尬,一身的汗味,還喜歡——簡直讓人徹底無語。
“嗯。氣味,比如,我不喜歡舒淇,不過她在那個什麼電影裡面有句臺詞是這麼說的——兩個人氣味互相吸引纔是最重要的。”許二忽然說,莫名其妙就來一句“我不喜歡舒淇”,這句話依舊天馬行空到十萬八千里外。
好在她董小葵領悟力還算可以,要不然跟這個人的對話就是明明都講着普通話,結果都像是在講外語。
不過,這傢伙這句話沒說對。董小葵忍不住糾正:“人家說的是——我對一個人一見鍾情的話,不是看,是味道,彼此被對方的氣味吸引,氣味相投。懂嗎?”
許二看着遠處的霧氣,,緩緩地說:“我懂。其實這跟在自然界中雄性用氣味來標記領地一樣,雌性用氣味來吸引雄性,這就是最原始的氣味相投。”
明明在說男女之間的愛情,他立馬扯動物身上去了。董小葵撇撇嘴無語,在一旁坐下,聽他瞎掰。
“嗯。比如,那麼多的女人,有些身材很好,臉蛋妖冶,可是她身上的女人香就是令人不舒服。”許二懶懶地躺在大石頭上,氣定神閒地說。
“許少果然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董小葵明裡暗裡的諷刺着。
許二一聽,一下子坐起來,將董小葵一拉,低聲說:“你的味道,嗯,不錯。”
“我從不用什麼香水,要有也是爬山出的一身汗味。許少的品味真獨特。”董小葵總算是在這個男人面前找到點平素裡的猖獗,立馬反脣相譏。
許二也不生氣,將她摟得更緊,笑着說:“女人香,不是CD毒藥,不是夏奈爾五號,更不是真我,是最純粹的女人自然而然的味道。你,不錯。”
這話表達得很明顯,也很純粹,無異於許二直接說“董小葵,老子看上你了”,她心裡比他吻她,抱着她睡覺時,更加紛亂。不由地扭過頭,冷冷地說:“無聊。”
許二也不說話,只是好一會兒,問:“今天爬山,臉紅心跳了吧?”
不說這事還好,說到這事,董小葵一肚子火,扭頭在一邊,不理會許二。
兩人也沒有說話,只有四野的風聲無邊。這樣過了許久,許二才說:“以前來這裡,沒事的時候,就在這裡看風景,很寧靜。”
董小葵瞧了瞧四周,北地的山,跟蜀州向來沒得比,她撇撇嘴,說:“景緻不過爾爾,週末都沒幾個人來。”
“這是軍是管轄區。”許二回答。
董小葵一驚,這裡竟然是軍管轄區,難怪,剛纔就覺得那度假村的感覺不太一般。這許二竟是在這裡暢通無阻的。
不知這許家又是怎麼樣的權貴之家。總覺得這許二太過不一般。她微微側過臉,瞧這個男人,他半閉着眼,神色寧靜。
兩人沒再說話,過了許久,直到太陽欲要墜下山時,山頂的風吹着有些冷時,他才說:“我從明天開始,會很忙。你要好自爲之,擦亮眼睛,自己去應對周圍。”
“你要去哪裡?”董小葵下意識地問。
許二瞧了瞧她,說:“我的事,你莫問。你只須記得:處理任何事情,都想到你是我許二的女人就夠了。”
董小葵不說話,像是在聆聽長者的教誨。
他後面又說了很多,說司機會每隔一天接她來寧園一次,去書房練毛筆字,或者在三樓廳堂看資料片。有空就給龍飛虎翼洗澡。
董小葵有些懵,問了一句:“不是讓我來給龍飛虎翼洗澡的嗎?”
許二白了她一眼,說:“我懷疑九重天裡的那個是不是你?本公子還反覆看了看當天的錄影,確定無疑了的,現在,我倒是懷疑了。”
這話讓董小葵一驚,他居然有當日自己對陣孫冠華的錄影,原來當時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你當時爲何不戳穿?”董小葵低聲問。
“不值當的問題,你還揪着不放。莫說我不在,那是葉三搞的。就算是我在,有好戲不看,是SB。”許二說到後來,語氣與神色都十分鄙夷。
董小葵耷拉着腦袋,知道他在批她不曉情勢。在他忙碌不可能親自出現在她身邊的日子裡,讓司機帶她來寧園,其實是繼續照拂她。
這個男人,這一刻,又讓人這樣感動。她低頭咬着脣不語。
許二又叮囑說:“對任何人,即使是你的室友的詢問。你都要承認,你是我的女人。”
“對她們也……”董小葵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了。
許二冷冷一笑,說:“我不想插手你的事,但是我給了你這個對等的條件,你就要好好運用。不要給我漫不經心的。處理的不好,本公子回來,直接毀了你。”
這話說得殘酷,到底是爲她好。原本這社會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而且對趙敏她們保密,也許正是對她們的保護。
對於他這句威脅性的殘酷話語,董小葵沒有什麼抱怨與不平,反而感覺暖暖的。只是心中一個疑問一直盤桓着,她猶豫不決。
“走吧,到山下吃完飯,送你回去。”許二站起身,很自然地握着董小葵的手。
在快要到達山下時,董小葵還是傻傻地問了那個疑問:“爲什麼要對我好?”
許二一聽,腳步一頓,然後輕描淡寫地說:“因爲,很少有人能和我對話,你,是一個。”
(好了,今天遇到好多不順的事,磨磨蹭蹭這麼晚。累,飄下去睡了。額,睡前,繼續呼喚,粉紅票啊,長評啊——表丟磚頭,我這就去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