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皇帝難猜
次日清晨,江舜誠看着如意堂花廳正中擺放的大箱子,竟是滿滿的首飾、零碎銀子等物。從只值幾文的小絨花,到能值上千兩銀子的精緻點翠珠釵,應有盡有。
虞氏道:“難道相爺還要帶着這隻大箱子去上朝?”
“捐首飾給災民,右相府不能做第一個。”
即便是右相府的女眷,但亦不能搶了風頭,風頭太盛容易招來是非。
虞氏俯腰,拾起一支漂亮的珠釵,這是昨兒素妍拿來的首飾之一。“妍兒和老三媳婦一心念着災民,似把她們所有的家當都給捐出來了。”
素妍把自個屋裡值錢的東西,都搬來了。江舜道:“妍兒病癒後,倒真懂事了,我甚感安慰。可惜妍兒是個女兒家,否則定是我江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言語中不無遺憾,雖然他有五個兒子,可看到最心疼的女兒如此憐人,還是有些淡淡的遺憾。
“還誇呢,這丫頭也太沒心眼了,捐出幾樣表表心意就行,居然一古腦都捐出來了。”
哪有這樣捐東西的,到底是個孩子,居然全捐了,只怕也沒留幾件首飾物件,零碎銀子更是被她捐了個乾淨。
江舜誠眉毛一彎,笑道:“在你心裡,妍兒便是沒心沒腦之人?她的年紀雖小,只怕有她自己的想法。一會兒你令人將這些東西分一分,再送到典賣行去,儘量多典給銀子,回頭讓大管家給我送來。這幾日,皇上正爲賑災的事兒煩心呢。”
這日上朝,江舜誠被皇上留下議事,在養性殿留用午膳,發現膳食已改爲八菜一湯,皇帝更是愁眉不展。近年國庫空虛,也着實拿不出銀子。幸而江舜誠捐出五十萬兩銀子,這才令賑災的官員有了首批銀兩。
江舜誠昨兒一捐銀子,緊接着今兒早朝,便有官員陸續捐出銀錢,多的五萬兩,少的也有幾百兩,多少不等。前朝羣臣忙着捐銀子,宮中以皇貴妃爲首的妃嬪也沒閒着,也將自己的首飾、積蓄給捐了出來。
正用膳,突有大總管稟道:“稟皇上,皇貴妃求見。”
皇帝今兒又得了三十七萬兩銀子,心情依舊不好。兵部又在催要銀兩,邊城將士有三個月沒領軍餉,如此下去只怕軍心動盪。
皇貴妃攜着德妃、賢妃步入大殿,行了禮。皇帝的眼睛落在她們身後跟隨的太監身上,四名太監擡着一隻大箱子。
“啓稟皇上,臣妾與德妃、賢妃及各位妃嬪也想爲災民盡一份心意,捐了些首飾來,還請皇上轉與災民。”
雖是杯水車薪,可好歹她們有心。
皇帝滿面含笑,后妃心繫百姓,羣臣心掛百姓,還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愛妃有心了。”
“臣妾愚笨,無法替皇上解憂,只能盡稀微綿薄之力。”
“愛妃賢德,朕甚感安慰。”
皇帝看着雍榮華貴的皇貴妃,珠圓玉潤風華絕代的德妃,又有如幽蘭靜好的賢妃,心頭一暖。卻見德妃與大總管交換了一個眼色,大總管似有疑惑,卻見德妃神色裡面露無奈。
江舜誠垂首彎腰,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幾位娘娘心繫百姓,乃我朝之福。有聖明天子,又有賢惠皇妃,我朝定會國運昌隆。”
皇帝道:“朕正用午膳,你們陪朕一起用膳吧。”
宮娥、太監移了錦杌,皇貴妃、德妃、賢妃依次落座,又有太監添了碗筷。
江舜誠謙恭地立在一側,皇帝道:“江愛卿,你坐下。朕今晨聽人說,你把老家的祖宅、田地,皇城的幾家鋪子、田莊都抵押給錢莊,這才湊足五十萬兩銀子?”
“回皇上,確實如此。”
皇帝輕嘆一聲,眼裡掠過未明的情緒:江舜誠爲相數年,又得朕器重。豈能因爲這區區五十萬兩銀子就抵押祖宅、田地的。難道……他哪裡露出了破綻,被這隻狐狸給瞧出來了。
如此一來,將來他要下手對付江舜誠怕是不易了。
民心,則是天意。江舜誠此舉,無意會爲他贏來民心。
有人替他解決銀子,他何樂而不爲。但,江舜誠此舉,確實給他出了個難題。
皇帝道:“近來兵部要銀子,豫地遭遇天災也要銀子,總算解了燃眉之急。三位愛妃與江愛卿,都是替朕解憂的功臣。拿起碗筷,用膳!”
嬪妃們極少陪皇帝一起用膳,今兒坐在一起,格外的拘謹。江舜誠更是少動筷子,大家都只吃了半飽,見皇帝擱下碗筷,也都停止用膳。
三位皇妃告辭離去,皇帝又與江舜誠說起西歧屢犯邊城百姓的事來,愁的還是銀子。對於江舜誠開設粥棚,捐獻銀錢的事兒,早已經超乎了皇帝的預料。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江舜誠居然一反常態,要把自己的銀子拿出來。在這過往,可是他收銀子的份。
江舜誠覺得今日皇帝的眼神很古怪,究竟是什麼,連他也猜不出來。自己出銀子,皇帝意外,竟然有些失望的神色,身爲朝臣爲君解憂,皇帝不是應該欣慰的麼,怎麼會反而感到失望。
難道,是怪他拿出的銀子太少?
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帶着鬱郁不安的心事,江舜誠回到了右相府,在淨房衝了涼,換了件乾淨的緞袍,去了書房。
正飲着清茶,就聽到素妍那悅耳的聲音:“爹爹,你有心事麼?”
素妍穿着件粉色的紗裙,裡面又罩了桃紅色繡海棠蝴蝶花的肚兜,下身是條素白襯褲,即便穿得輕薄,可額上浸着密密的汗珠,一張小臉熱得通紅。
“你來找爲父下棋?”
素妍點了點頭,書房大丫頭紫芍備下棋盤,父女相對而坐,不過才落了十幾子,江舜誠就意外地發現,素妍的棋藝大有進步。
“爹爹,女兒十五那日陪娘去廟裡敬香。在天龍寺玩耍的時候,聽寺裡的僧人講過一個故事。”
她着實不想遮掩,只想告訴江舜誠,到了給江家留後路的時候。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話說,有位富霸一方的商賈,甚是善於經商,爲子孫掙下了大筆財富。到了他兒子的時候,卻無法再掙更多的金銀,他想做的就是守住先父的龐大家業。這位老爺有一個大管家,善於聚財,也善經營,可這大管家卻有一個極大的毛病:中飽私囊。大管家藉着自己的權力,爲自己掙下了巨大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