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驕傲
宇文琰想到皇帝,心下既同情又心疼。對他的龍顏大怒,破口訓斥,打罰奴才等習以爲常。
素妍靜默地聽宇文琰說話,他是在擔心未來,也是在擔心宇文家的北齊天下。遲疑良久後,她試探性地道:“稍晚些,我陪你入宮,我會一種灸穴祛痰治療法,另有化痰散配方,要是外施內用,許能緩解皇上的病痛。”
原不是她的事,可她卻自請入宮給皇帝瞧病。宇文琰笑道:“你真想入宮爲皇上瞧病?”太醫們對皇帝的龍體也是人人自危,怕有不慎,就惹來殺身之禍,連內病的醫正及太醫院院使都頗有諸多顧慮。
素妍想到前世的瘸軍師歐陽翊便是在這個時節入宮給皇帝瞧病,討得皇帝的歡心。此時出現,定會江家的平安增添幾分勝算。無論將來登基的是誰,念着她曾給皇帝瞧過病,詬會念及江家一分好。
“看你如此憂心皇上龍體,我想爲你做些事。”
原諒她吧,她又在騙宇文琰了。她知道一個宿命,瘸軍師歐陽翊便是在皇帝病重時得到寵信,潛伏吳王身邊爲靜王辦事。直至吳王逃亡,他才露出本來的面目。
下完一局棋,宇文琰以兩子獲勝。
看着棋盤,素妍有些發呆,“近來你的棋藝進步不小呀!”
宇文琰傻傻一笑,“近來宮中當值,不是陪吳王下棋,便是陪皇上下棋……”許是下得多了,棋藝竟有所長進。與皇帝下時,他還隨意些。一與吳王對奕,心心念念都想勝過吳王。
世人都說他不如吳王的才華,他偏要在棋藝上多勝吳王幾回。就算是爲了素妍,他也要一點點地變得強大。
二人往如意堂方向移去。到了院門口,正巧遇到慕容氏領着慕容兄弟三人出來。慕容氏輕呼一聲:“大哥、二哥、三弟,這是安西郡主。”
三人微愣,雖早聽過她的名號,此刻站在面前,還是有些意外。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纖纖柔柔,步伐輕盈得如同流雲一般,舉止姣好,一看就是練過內家功夫的。暗斂的武功,打扮的文弱,要不是慕容家是江湖名門,恐怕很能看出她擁有武功。
慕容兄弟抱拳,齊呼:“見過郡主。”一個個長得身材高大,或體格魁梧。或清瘦高挑,又或是陽風之中略帶幾分儒雅,都穿得華貴、合體錦袍,或頭裹綸巾,或崔嵬巍峨,或玄緞方帽。各有風格,有的像征戰沙場的武將,有的似翩翩儒雅的文士,還有的一瞧就是何方精方的富商。
瞧那體格魁梧如武將的,定是慕容家的當家人,慕容氏的大哥;而那儒雅文士模樣的,就是慕容氏的二哥;又有富商打扮的,自然就是慕容氏的三哥。
素妍落落大方抱拳回禮,“慕容莊主客氣了!”
這個女子,真真如傳說中的那樣。有着仙女般的風姿,膚白如羽,靈氣逼人,舉止之中飄逸輕盈,一身素雅衣袍更將她顯得一塵不染。
慕容氏笑道:“琰世子來了?有些日子沒見了。”
宇文琰險些就說上次夜裡來過。可這事兒他不能承認,笑道:“江老六成親那日來過。”如今也算是姻親了,他與素妍是未婚夫妻在一處下棋也沒什麼。
他認定了素妍,他相信素妍也認定了他。
幾人的目光落在宇文琰身上,這男子長得極是好看,他站在素妍身邊,足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真真是一對仙侶璧人。男的着深藍底繡白蟠龍袍,女子着湖色繡粉色海棠花,一樣的風姿卓越,一樣的吸人眼目。
素妍暖聲道:“三位莊主難得來一次,可得多住兩月,傳遠、傳達在西北時就沒少唸叨。雖是初識,卻在心下相識已久。”
慕容二舅抱拳道:“聽說琰世子乃是鬼谷宮門下的高徒,改日定與琰世子討教武藝。”
宇文琰笑聲爽朗,感染人心:“可別找我討教,若我不小心破了你們慕容家的劍法,豈不無趣……”
慕容家的人雖是第一次見宇文琰,因他一笑反倒覺得親切隨和,就似早已相識一般,彼此也跟着笑了起來。
慕容三舅早已呆住:不是爲他的笑,而是爲他說的話。
慕容大舅伸手一扯,“琰世子說笑了。”
慕容二舅面露詫笑,低聲道:“大哥,他說能破了慕容家的劍法。”慕容劍法是祖上流傳下來的,百餘年來就沒人能破解,可宇文琰竟雲淡風輕地說要破劍法。
慕容氏不以爲然,“琰世子早就破了。他的武功厲害得緊,他教了達兒幾招,就能破了遠兒使出的慕容劍法。”
慕容大舅一臉驚色,“這怎麼可能?”
慕容氏正色道:“是我親眼所見。以前,達兒打不過遠兒,琰世子指點了達兒幾招,達兒的劍法從此就比遠兒還厲害。大哥不信,回頭你用慕容劍法與達兒過招。”
兄妹二人小聲議論着,又令下人擡着禮物前往大房。
素妍聽他們的議論,扭頭看着宇文琰,“你教傳達破慕容劍法?”
二房一家,使的都是慕容劍法。
宇文琰伸手撓頭,面露羞澀,素妍瞧着當真稀奇。他輕聲笑道:“我偏對武功、棋術還感些興趣,嘿嘿……在西北時,總見傳遠、傳達和展顏兄妹三個練劍,每次都是傳達輸,偏他又是個要強的,有一回竟被展顏給打敗,他爲此躲在一邊偷哭。瞧着怪不易的,我索性就教了他幾招。沒想,他倒是機敏聰明的,居然會自個琢磨,還把傳遠給打敗了。嘿嘿……”
瞧瞧這傻樣,能教傳達破了慕容劍法,這原是高興的事。他卻說得很不好意思。
素妍揚頭,想傳達躲在暗處偷哭的樣,一定像個小孩子,怎就被展顏就打贏了呢?一定讓他覺得很沒面子。輕聲問:“是你自己想的招式。還是在鬼谷宮裡瞧見的哪本武功秘笈上學的?”
宇文琰本還羞澀着,此刻下頜一揚,大聲道:“是我自己琢磨的。”
素妍瞪大眼睛,原來他還是一個武功奇材,據她所知慕容劍法可是很厲害的,居然能被宇文琰破了劍招。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看來你對武功真是用心的!”
宇文琰又有些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一會兒得意,一會兒窘色,面部表情也豐富起來,願爲她而喜,爲她而憂,爲她而羞……“我還是沒你厲害,你能在石壁上用手寫字,就是這招,連我師父也做不到。”
她作弊了啊!真的是作弊。直到現在宇文琰都認定素妍的內力比他厲害。
她除了輕功不錯,拳腳、刀劍上的功夫連柳飛飛都打不過,但這是她和柳飛飛之間的秘密。不,吳王也知道這事。吳王和她、與柳飛飛都動過手,知道柳飛飛的武功比她好。
只有宇文琰,一直認定她的武功高強。卻不知道在鬼宮谷的比試是她使詐舞弊,她太想贏了,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想爲師姐妹們贏得“自主婚姻”之權,讓她們不再成爲男子的附屬。
素妍想告訴宇文琰實話,看着他眼裡的敬慕之色,轉而笑道:“以你現在的刻苦,相信不久後就是一個武功高手。”
“我早就是高手了,你還別說,金吾衛裡能打敗我的還沒有。便是楊雲簡也是我的手下敗將。”她誇了他幾分,他就得意起來,頗不以爲然地道:“比刀法,二十三招內必勝他;比劍法,不出二十招就能勝;拳腳功夫費了勁。三十招內能勝……”
素妍挑着秀眉,少見他謙虛的時候,這一誇居然就飄上天了。
宇文琰笑道:“你等着,半年內拳腳功夫上我定在二十招內勝他!”他含着笑,絲毫不知道素妍正惱怒着,“我要打敗吳王!別以爲他有多少武功師傅,他可不像我,有這麼多的時間練功,我一定要打敗他……”
素妍擡腿狠狠地踩在他的腳上。
宇文琰吃痛,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你就知道找人比鬥,除了這個你還想做什麼?”
他大着嗓門,頗是得意地道:“我要在兩年內打敗吳王,嘿嘿,現在與他下棋,我勝他的時候越來越多,我的武功也要勝過他……”宇文琰偏不信這邪,文不如吳王,難不成連武功也不及吳王?
吳王教習武功的師父個頂個都是大內高手。刀法師父,是大內刀法第一的侍衛;劍法師父相傳是天下最厲害的劍客;拳腳功夫也是從南少林請來的武僧大師……
宇文琰還想和人家比,就算鬼谷宮的武功好,但吳王是從三歲就開始習武的,又極是刻苦用心,現在誰不知道吳王的武功很高,連宮裡的侍衛打不過。
“你……”素妍無語,又重重地踩了第二腳,踩一腳不知自省,再踩有腳,看你還驕傲。
難道男人都是好鬥的,就不能不提與人過招的事兒。
誇他動腦子,他還沒個正形了,素妍笑道:“你尾巴露出來了。”
尾巴?他扭頭尋覓,他根本沒有尾巴。
素妍扭頭離去,“尾巴都翹到天上了,你沒瞧見?”
宇文琰動着被她踩過的腳,好疼啊!他喜歡被她欺負,仰頭看天,“天上只有白雲,沒我的尾巴,嘿嘿,我倒是樂意做你的尾巴。”
“不害臊!”素妍罵了一句,一個大男人說出這種話也不怕人笑話。“快走啦,我陪你入宮給皇上瞧病,得去與我娘商量一下。”
花廳內,素妍見罷禮,和往常一樣,在虞氏身側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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