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妻妾成羣
用罷酒宴,老王爺斥退兩位奉侍回院歇下,留了姚妃與兩名新昭訓坐陪。
老王爺問了衛州的事兒。
宇文琰一一作答,說了衛州各縣屢屢發生土豪強買百姓田地的事兒,說了一半面露不安。
素妍瞧出,他有話沒說話。
老王爺冷哼一聲,“葉家也犯了同樣的事?”
宇文琰沉吟片刻,道:“有幾宗狀告葉家的案子,大舅、三舅、姐夫和大表哥都派人去蓬東縣強買田地,且只給三百錢的價,人家不賣,打傷人的、打殘腿的……”
葉家敢在衛州地界上爲非作歹,還不是仗了老王妃的勢,而今老王妃犯過失寵,又有新人入府,只怕衛州那邊還沒得到消息呢。
宇文琰繼續道:“三表哥看中了蓬東縣木橋鎮一位錢姓小戶人家的女兒,要強納爲妾。錢家不同意,竟當着人家父母的面……強行糟蹋了錢小姐。”
便是在旁處也沒有這樣的,還當着別人的父母作歹,這可是有違天理。
青霞郡主當即就罵了起來,“他們也太猖狂了,怎能這麼幹?”
老王爺面色更冷,“算計侵吞王府的財物不說,竟無法無天了。姚妃,一會兒你侍候筆墨,本王要給衛州知州寫信,着他秉公辦案,不必在乎本王這兒……”
姚妃輕聲道:“聽說衛州知州的女兒嫁作葉家婦。”
素妍不知曉此事,姚妃知道。
就連青霞郡主也面露詫色。
姚妃在嫁入府中前,定是將左肩王府的事細細地打聽了一番,摸了個清清楚楚,否則不會突兀地道破此事。
老王爺面露疑色,似在求證。
宇文琰道:“確實如此!”
他不否認事實,這次回衛州,知曉許多葉家所爲,宇文琰頗感失望,進而是憤怒。
宇文琰道:“兩位嫡親舅舅和表兄弟仗着母妃的緣故。在衛州無法無天,竟自恃爲衛州之王。兩位庶出舅舅與庶出表兄弟倒是謹慎得多。此事若再不管,只怕要鬧到皇城來。三表哥家裡已有七房小妾,還不知足,還逼好人家的女兒爲妾,鬧得錢小姐抵死不從,絞了頭髮做尼姑。”
看上錢小姐的美色,偏錢小姐寧可出家爲姑子也不肯跟他,這事兒在衛州地界上鬧得極廣,也引起了百姓們的公憤。
老王爺一掌拍在桌案上。“混賬!在衛州竟猖狂如此。這些都是你那個好母妃縱容出來的。早年我亦曾勸過。叫她管束孃家兄弟、侄兒,可從來不肯聽從。”
老王爺問:“今年年節,葉家可有什麼表示?”
青霞郡主道:“姐姐、姐夫倒送了兩車節禮來。”
“想我王府被他們變着方兒地討去多少,也只葉浩還能念着些。旁人越發是理所當然。真是氣死本王了!罷了,罷了!你們退下吧!”
老王爺聽到這些,只覺胸腔裡有一股火苗在亂撞。
這些日子,皇城去衛州買田地的官宦有多少,一個個誰不是朝中重臣,他們竟不知收斂,要是再不管教,只怕用不了多久,這些事就會傳到皇城。
衛州是他們父子的封地。小小十二縣都管不了,豈不要翻天。
老王爺在暖廳裡轉了幾個來回。
姚妃輕嘆一聲:“您還是別走了,轉得妾的眼睛都花了。”
老王爺這才坐下來,兩位昭訓靜坐在一邊,他的眼睛流轉在二位美人身上。
姚妃道:“老王爺今晚想讓哪位妹妹服侍?”
“妙昭訓、蓮昭訓都歇了。你先給她們安排丫頭服侍歇下,我去你屋裡。”
姚妃見他沒有被美人誘惑,還去自己那兒,心下暗自歡喜,她知道老王爺不是一個貪色的男子,若是貪色的,就不會二十多年裡唯葉老王妃一人。
姚妃問:“我瞧靜堂現下空着,不如讓她們倆先住靜堂,反正最多半月我們就要回衛州王府,到時候在衛州再給她們安置單獨的院子。”
老王爺點了點頭,同意她的安排。
姚妃挑了自己院裡的兩名丫頭先服侍二人,讓她們回靜堂歇下了。
靜堂原是很大的,又分內外院子,裡面亦有丫頭服侍。
待兩位昭訓一走,老王爺拉着姚妃的手,道:“愛妻,這事任由葉家人下去不成啊。”
姚妃聽他說這話,就知他心裡有數,“老王爺想怎麼做?”
他道:“只怕你不能回孃家住對月了。一過正月初二你就趕回衛州王府,我把得力的人都派給你。本王原是要置兩份家業,想着給本王的兩個兒子,琰兒的這份是有了,那一份在葉家……愛妻,爲了我們倆的兒子衛平候,你能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嗎?”
姚妃身子一顫,那聲聲愛妻,叫得她心頭溫暖,“老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已經不會再碰葉氏那個不德之婦,往後你就是本王的妻,其他人也只是本王的玩意兒,你不用擱在心上。只要愛妻生下兒子,本王立馬上奏朝廷,賜封他爲衛平候,按照皇家規矩,他能得三縣封地。”
原來,老王爺的心裡有她。
姚妃心下一動,輕呼一聲“老王爺”。
他道:“不要叫我老王爺,你叫我九郎,或者喚我阿謙,罷了,還是叫九郎,我喜歡聽你叫我九郎,只你一人叫,便是葉氏也不能。”
什麼真心,他的真心換來的就是葉氏的欺騙。
當真相被撕破的那天,他的真心也死了。
如果假意能換真心,他寧可作假。
九郎……
他本在“言”字輩皇子裡排行第九,自當得這一聲九郎。
真真假假的謊言,葉氏喚他阿謙,而他要姚妃喚自己九郎。
姚妃輕呼了一聲。
老王爺心下歡喜,將她橫抱懷裡,姚妃驚呼:“九郎……”
“不礙事,咱們是夫妻!我抱你去南薰院,本王可不老,哈哈……”他大笑着抱起姚妃,往南薰院去。
姚妃的陪嫁丫頭一張臉漲得通紅。雖是老王爺,可還年輕着呢,抱着姚妃,臉不紅,心不跳,沒有半分吃力就將人抱到了南薰院的內室之中。
春情暖暖,帳浪翻滾,咦呀細唱,好一幅春光燦爛圖。
佛堂裡,丫頭稟報了老王爺帶回太后賞賜的昭訓。又從會客廳一路抱着姚妃回南薰院。嫉妒、憤怒……包裹着老王妃的心。
“狐媚子!一個個全是不要臉的狐媚子!”
她擡手抓起茶盞重重砸在地上。頓時,瓷茶盞化成了碎片,茶水濺落一地,茶葉撒落一地。
老王妃閉上雙眸。回不去了!
是真的不可能回去了?
她好不甘心!
她不曾想到,一個癡情的男人一旦心死,也能變成最無情的男人。
宇文謙,曾經的左肩王便是如此。
琴瑟堂裡,素妍讓下人備好了香湯。
偏廳裡還有一案酒菜,沒吃多少就擱下了。
這一會兒,夫妻二人都沒了再吃的意思。
素妍道:“不如讓白茱在小廚房裡熱過送給護衛們吃?”
宇文琰沒有反對。
素妍收好葡萄美酒,也一併收好酒杯、酒盞。
宇文琰在屏風內沐浴,素妍已褪了外袍。着中衣上了牙牀。
“弱水”他說,“你有沒有覺得父王好像變了一個人。”
素妍想了一陣,道:“要不變成借酒澆愁的醉鬼,要麼變成遊戲情愛的浪子,前者一無是處。而後者除了無法再認真對待感情,還能繼續做些事,比如打理衛州……”
他問:“這就是你不阻止父王的原因。我知道,只要你想阻止,你就能做到。”
“算是吧。”她低垂着頭,“也許,這是父王放下老王妃的一種選擇。他心裡太苦了,千一,將心比心,如果換成是你,算計和欺騙了二十多年,你能原諒和接受嗎?”
他沒有回答。
素妍呢喃着,想到了她自己,她也曾被曹玉臻欺騙過,被胡香靈所利用過,如今回想起來,一切恍似一場夢,又不是一場夢,因爲她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場劫難裡所有的痛。
“千一,換作是我,我是不能原諒的。因爲我自己原諒不了,我也無法勸父王。”
他在屏風裡傳出一聲輕嘆,“我早該請你阻止父王。”
她爲什麼要阻止?
因爲他是宇文琰的妻子,就得去阻止翁爹娶側妃、納侍妾。
素妍不會去阻止,就算真的應了,也只是應付了事地走走過場,而不爲真的去阻止。
她找不到可以幫老王妃的理由,老王妃給了她太多的難堪,也給了她羞辱,那一方至今也不能尋回的肚兜,還有兩支頭飾,就像是一枚埋下的火藥,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然後有人來說她的不是。
在她看來,老王妃很可惡,當然也很可憐。
當她身遇危險,他雖有兒女又如何?宇文琰幫不了忙,他找不到可以勸服自己父親的理由。青霞郡主也不能幫忙,因爲她太顧忌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他們都明白,老王爺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一旦決定的人,就會去做。
就像,當年老王爺答應了老王妃,會唯她一人。
可最後發現老王妃欺騙了他,他纔會變得這樣的徹底,放任自己也擁有一大羣的女人,而他的話竟是:她可以拿王府的東西去給她兄弟、侄兒養妻妾,他爲什麼不養自己的妻妾。
男人,從癡情到多情,乃至無情,其實只是一步之遙。
“千一,現在已經這樣了。”
素妍似明白了宇文琰的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