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河上一早就停了好些遊舫,楊氏母女兩個到的時候,天空忽然飄下綿綿細雨,幸好船就在岸邊,二人連忙走上去。
齊太太早已在裡面等候,瓜果糕點都一應準備下。
她看了看外面,吃驚道,“這天還真多變,我只當要好上幾天呢,結果還是下雨了。”
顧春芽在船肚裡坐下來,笑道,“這樣看,下雨也挺美。”
兩岸繁花似錦,奼紫嫣紅,低頭看下去,又是連綿不絕的清澈河水,添上這細細的雨絲,真有種水墨畫的感覺。
齊太太很高興,“你們喜歡就行了。”
三個人坐下吃東西,旁邊小竹伺候倒茶。
聽着遠處悠然絲竹聲,人顯得十分的愜意,顧春芽倒不後悔來這一趟。
雨一會兒又停了,她走出來,站到遊舫外面。
齊太太看一下她的背影,笑着對楊氏道,“春芽真是越來越討人喜歡,我們家老爺還常提起呢,誇她勤奮,不怕辛苦,不過我說,一個姑娘家再怎麼有本事,身邊還是要有人疼纔好,女兒家麼,最後總要相夫教子的。”
楊氏贊成,“說的是,我是巴望她早日嫁人,就是她自個兒總不急。”
齊太太笑道,“她自個兒年紀輕,還是不曉得女兒家早些嫁的好處,咱們做孃的可不能這樣,還是得要抓緊些呀。”
楊氏聽出了她的意思,要不是沒領會錯,這齊家是想要來提親了。可顧春芽並沒有透露出要嫁的意思,她也不能貿然答應,讓女兒不高興。
“她現在跟着王師傅學做菜,就是做孃的,我也得問問她到底什麼時候能有空兒。”
齊太太眉心微微一擰。
沒想到這小姑娘在家裡的地位那麼高,連父母都得聽她的,看來這婚事成不成都不在兩個長輩身上。
那麼,她原先想得還是對的,要讓兒子娶顧春芽,就非得要顧春芽不可。
齊太太點點頭,不再提這個事情,而是吩咐小竹,讓船伕把遊舫劃到東面一處地方去。
“午飯咱們就在這兒吃,都是新鮮的魚,直接從這裡弄上來的,頂有名的是鮮筍魚片粥,這季節筍也是好的。”
楊氏連連點頭,“聽着都很新鮮。”
那賣粥的也是在船上,船上生個爐子,有人專門負責釣魚殺魚,有人負責煮粥,這條烏船周圍,圍着好幾條遊舫,生意很好。
齊太太剛讓船伕去買幾碗來,就見有一條遊舫朝着他們的遊舫划來了,
見到是齊良容,齊太太笑道,“來得正好。”她又讓船伕多買一碗。
齊良容微微皺了皺眉,他原本都不想來了,可齊太太大早上就吩咐了人叮囑他一定要去,他心想,只要自己不聽母親的那些吩咐就行了,總不成還能有事。
“你就在你那兒吃,不然也不方便。”齊太太並沒有讓他來這條遊舫,還讓他呆在原處,像是爲避嫌。
幾個人吃完魚片粥,都十分的滿意,果然跟傳聞中一樣好吃。
齊太太問顧春芽意見。
顧春芽道,“別有風味,雖然魚片片的厚薄不一,外觀略差,可味道濃郁,與鮮筍搭配,既清爽又鮮美。”
她們都道是。
顧春芽又去船尾看風景。
楊氏往後看了看,卻覺遊舫一下子東倒西歪起來。
顧春芽正立在船邊,這船圍欄極矮,她一個沒站穩,手扶上去,結果圍欄竟是朽壞的,她噗咚一聲就摔下了河去。
船伕大叫道,“不得了了,姑娘掉水裡了!”
楊氏聽了差點昏厥過去。
齊太太驚道,“怎麼回事,顧二姑娘掉水裡了?”
船伕道,“圍欄老舊了,我也沒想到會斷掉……”
楊氏哭起來,跑到船邊,叫道,“春芽,春芽,你在哪兒?”又求船伕,“你快下去救救我女兒啊!”
齊良容聽到動靜,才知道顧春芽掉水裡了。
桐平鎮圍繞着兩條大河,在鎮上長大的男兒幾乎沒有不會游水的,他情急之下,脫了夾衣,又脫下鞋子,就往水裡跳下去。
船伕忙指着道,“有人下去了。”
三月的天雖然不冷,可水卻是冷的,顧春芽雖然也是會游水的,可隔了這麼些年,哪裡還熟練,在水裡撲騰了好幾下,吃了不知道多少口水,勉強沒有沉下去。
可經久不鍛鍊,又穿着楊氏挑給她的裙衫,她遊不起來,從船上看,就好像掙扎在水裡的旱鴨子,無比的艱難。
楊氏哭得渾身顫抖。
齊太太安慰她,“良容水性很好的,一定能把春芽救上來,你別擔心了,也是怪我不好,早曉得就不請你們來遊船了。”
楊氏往河裡看去,只見齊良容確實已經快要游到女兒的身邊,總算放了些心。
顧春芽也看到他游過來,心想好了,總不會淹死了,她對自己的游泳功夫真不抱多大的期望。
齊良容卻驚訝道,“你會遊?”
若是一點兒不會的,早就下沉了,可她還是浮在上面,只不過遊不太往前。
顧春芽道,“嗯,看哥哥游水,知道一點。”
齊良容剛想過去拉她,可腦子裡靈光一閃,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齊太太跟他說過的話,偏巧顧春芽現在就落水了。
這天氣也不太冷,人泡在水裡,衣服早就溼透,若是他去救她,肌膚相親,再把她拉出水面,傳出去還怎麼得了?她大概真的就只能嫁給自己了!
齊良容在這一刻猶豫了。
他發現自己掉入了母親設下的陷阱。
顧春芽咕咚一下又喝了口水,疑惑的看着齊良容道,“你,你怎麼了?”
齊良容認真的看着她,“我要是救你出水,你肯否嫁給我?”
顧春芽驚怒。
他這話難道是臨時生出的威脅之意?
救她,就要她嫁給他?
齊良容看她誤會,忙道,“好些人看着,我若救你,就會碰到你,你……要不我教你怎麼游水,你自己游回去?”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顧春芽暗道慚愧,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她也是大意,掉在水裡只想着安全脫離,卻忘了人言可畏。
她點頭,“好,你教我。”
齊良容道,“你把頭擡起來一些,手臂別縮着,儘量伸開,不要怕,你真的要沉了,我一定會救你的,千萬別慌……”
顧春芽原本就有基礎的,有他的指點與鼓勵,果然一路游回了遊舫。
齊太太看完全過程,目瞪口呆。
多麼好的機會啊,結果自家這傻小子在鬧哪一齣?
齊良容吩咐小竹把顧春芽拉上去,他自己去了船頭回避。
小竹一會兒又拿了件外袍過來,對顧春芽道,“這回出來也沒帶多的衣服,這是少爺的,怕你冷呢,姑娘將就穿着。”
“那他呢?”顧春芽問。
齊良容也一樣渾身溼透了。
小竹笑道,“先回去了,太太怕少爺着涼,催他走的,不然還來看看姑娘呢。”
顧春芽便伸手接過來。
這袍子彷彿還帶着他的溫度,裹在身上暖洋洋的。
顧春芽想到他剛纔說的話,微微笑起來。
齊太太還在同楊氏道歉,“都怪我,叫春芽掉水裡了,受了這麼一場驚,哎,幸好沒有事,不然我可過意不去!”
楊氏見女兒好好的,自然不怪齊太太,更何況,剛纔要不是齊良容,女兒的名聲可就要壞了,沒有齊良容,難道要一個船伕把她救上來?她穿成這個樣子,掉在水裡,就跟沒穿差不了多少啊!
楊氏剛纔急得慌,也是沒有想到,這會兒真有些後怕。
“我是得多謝二公子呢,哪裡能怪你。”
遊舫已經往回劃了。
不到一會兒,就到了岸邊。
齊太太又弄了一輛車來,載着她們母女兩個回去。
楊氏一路都在誇齊良容。
“想得真周到,要是他把你直接救上來,外頭傳的可就難聽了,你不嫁他都不行。我就說麼,這二公子沒得挑的,眼下你也見到了,哪裡還有比他更好的人……”
她說了好一會兒,見顧春芽並不開口,不由急道,“怎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哎呀,是不是還是着涼了!”
顧春芽擡起頭,笑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嫁給他。”
楊氏鬆了口氣,肯定道,“自然是要嫁給他,他那麼想娶你的,這種機會,卻沒有利用,可見他的品行。”
是啊,齊良容怎麼看都是一個君子,而且是真心喜歡她,至少她是這麼認爲的。
“春芽,爲娘再勸你一句……”楊氏又要開說。
顧春芽道,“倘若他們家來提親的話,娘就應了罷,不過日子不要定的太早,我還忙着呢,拖到下半年再說。”
楊氏大喜,“你總算想通了!”
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可根據齊良容這一段時間的表現,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至於齊家,齊良容應是一個有主見的,總不會被家族牽着鼻子走。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她會漸漸喜歡上這個人。
顧春芽摸了摸身上的外袍,胸腔裡充盈着一種久違的感覺,是的,她很想再看到齊良容,不知道他着涼了沒有?
謝謝may妹妹的打賞。RS